164、还账
罗超回到家刚刚九点，原承正给妹妹讲故事。
从北京回来后罗珊珊就迷上了公园系列，今天原承给她讲的是回音壁，配合着手机里的照片。
其实那天在公园时原承就讲过，但小孩子理解不了，早忘得七七八八，原承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加深她的记忆。
听到他进门原承停止故事，小盆友也在小床上站了起来，“哥哥！”
罗超勉强笑笑，“珊珊快睡觉觉，哥哥先去洗澡。”
罗珊珊却兴奋地在床上跳，“哥哥回来早早，长针到十二，短针到九。”
罗超听懂了，“是啊，哥哥今天回来的早，才九点。是不是九点珊珊就该睡觉觉了？”
罗超脱了外套走过来，“来，哥哥抱抱就睡觉觉。”
罗珊兴奋地一跳，被哥哥抱住后两条小胖腿还盘在他身上。
原承看笑了，“你早上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你回来她又睡了，感觉好几天没见面了，兴奋的。”
“嗯。”罗超把妹妹在怀里颠了颠。
小盆友笑起来，“高高！”
原承没让罗超抛高高，他接过孩子，“让你哥去洗澡，你赶紧睡觉，不然明天赶不上校车怎么办？”
罗超看到妹妹乖乖躺回小床，一点也不闹，他转身拿睡衣去了卫生间。
等他洗过出来，原承已经在厨房，罗超搭好内内，轻轻走到小床边。
罗珊珊放松地平躺着，已经睡着，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睡前一直在笑，小孩子的唇角还微微弯着，看着乖极了。
珊珊，我们的妈是那么煳涂，自私，丑陋。
罗超心里很难过。
原承把手搭在他肩上，轻声说，“先吃饭。”
罗超顺着他的力走到桌边，这才看到桌子中间的一碗炒面和一盘卤牛肉，都是冒尖的那种，他看着原承。
原承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丁一给我打电话说了，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嗯。”
罗超吸吸鼻子，埋头吃面。原承把牛肉往他面前推了推，起身进了厨房。
一碗面吃完，罗超觉得又活了过来。
把碗送进厨房，原承正在往油烟机下的墙面上贴保鲜膜。
这是原承的习惯，灶台三面的墙上贴一层保鲜膜，用段时间就撕下来重贴。这墙自他搬进来擦过后，就再没脏过。
锅碗已经洗过，罗超慢慢洗着自己的碗盘，给原承讲了下午晚上的事。
原承安静地听着，等他停下才说，“昨天看你手机不到四万八，我再给你转一万。”
“不用，要按两分利，本金四万七千五算得话，到四月二号本息一共五万五千一，减掉她付的一万利息，我最多再还四万五千一。”
“这么算行吗？”
“行。我查了，现在国家对民间借贷利息有规定，两分利以下支持，三分利以上无效，两分到三分之间是可以协商。”
罗超看看原承，“你要认就认了，不认也能讲，但五分利肯定是不行。”
听到五分利，原承心中勐地一动。
他忽然想起，前世为给他凑罚金，罗超也借过高利贷，就是五分利——以他的出租车抵押，借了八万。
但那时罗超不知道小贷放贷的规矩。他是算着罚金缺口借的，结果以为的八万到手只有七万六，当场就傻眼了。
因为在高利贷之前他已经借遍朋友圈，这四千最后他是从两个朋友处才筹到。
原承从看守所出来后一心想报复王和平夫妇，罗超不敢放他一人，天天开车拉着他在城里绕圈。
带他吃特色小店，带他情侣酒店开房，给他或者要他，一直说爱他，说他不能没有他。
但那时他一腔愤懑无法消除，总不甘心。
直到有一天听到罗超接了催账的电话，原承才勐然醒悟——他不能为了报复垃圾人，去辜负他的爱人。
第二天原承就在烘焙店找到工作，当晚他就上车开起了夜班。
八万高利贷，每月利息四千，罗超借了十个月。
这笔钱他们还得很艰难，因为小贷公司不接受提前还款，他们付了整整十二万。
再后来，日子有多苦，只要想到罗超独自顶着巨额负债，每天笑眯眯地陪他兜风，只说爱他，从无一句抱怨……原承就觉得都能扛过去。
想到这些原承勐地抱住罗超，抱得很紧。
罗超有点懵，他以为原承是在心疼，也回抱恋人，“我没事。”
原承蹭蹭他的脸颊，“快写作业，今天想这样那样。”
“啊？”
罗超上床时已经一点，原承早已睡熟。
罗超在他唇上轻轻吻吻，“还这样那样呢，骗纸。”
十点多大课间罗超看到了手机上的两个未接来电，同一个陌生号码。他跑到楼下操场角落回拨过去。
果然是催债男，果然是老妈把他的电话告诉了对方。
对方接受了还款条件，但今天已经3月23号，对方要求罗超还个整数四万五。
罗超想想同意了，他昨天没吃亏，这个还款计划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有利方案，他不能再为一两百块利息节外生枝。
他们约好今晚七点在枫林苑老妈家结账。
罗超一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又难受原承的钱，又怕老妈挖得坑不知有多少，有多大。
他是真的担心这样的合同时不时就冒出来一张，要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放弃拯救她的信用。
尤其想到老妈对他的怨恨，更是觉得不值。
落到这种境地，老妈还在怨他不想管她，怨他说话太狠，怨他当初打了邓江——因为直到现在老妈都认为邓江的一切全部源自报复。
罗超知道，在老妈心里，他就是一切祸事的源头，所以他替她还钱那是应当应份。
这样的愚蠢无赖让罗超几次动摇——再不想管她。
但看她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再表示这次之后会好好上班，慢慢还账，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因为篮球季，他们几个队员的自习课老刘都不太管，今天下午只是练习，罗超直接拜托给了赵冬。
看罗超不去训练，丁一劝他，“你别听那些胡说八道，走吧，打场球心情就好了。”
“什么胡说八道？”
丁一愕然，“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是听了那些话心情不好。”
罗超看着他，“我该知道什么？”
“就是她们说你妈是个赌徒，欠了一大笔账四处骗钱，不是，超你不知道啊？那你咋一天都不高兴，球都不打了？”
罗超吃惊地看着丁一，“丁丁，你哪听来的？”
丁一也吃惊地看着他，“超，今天大家都在说，估计全班都知道了吧。”
罗超……
看他真不知道，丁一开始复盘，“我是听唐江江说的，唐江江说她听杨柳说的，下课的时候在走廊常轩还说：你那会跑出去是被讨债公司电话暴击了。”
罗超都听笑了，“我是和讨债公司联系去了，今天晚上也是去办这事。”
丁一眼睛瞬间圆熘熘，“我去！”
罗超笑笑，“这怎么说的？厉害了我的同学们！”
“超超超，你别笑了，咱能严肃点吗？你晚上要见黑社会了你还笑成这样！”
罗超无奈笑笑，“我总不能哭吧，所以只好笑了。”
丁一把他推到角落，“给我说说，啥情况？要帮忙不？”
“我妈欠了小贷公司的钱，我从原承那儿借了约的今天还，所以才没时间打球，想赶点作业。”
“欠多少呀，我手机上有三千多，给你转过去。”
罗超听得很暖心，“四万五，原承已经给我了。”
丁一也不意外，“哦对，那才是壕。”
说完又感慨，“不过四万五也不是小数，原承真是够意思！超，你能交他这种朋友，真是挺走运的。”
罗超叹气，“是啊，我这辈子最走运的事了。”
就是把他坑太惨了。
丁一看他情绪不高，想了想，“我大概知道这话是谁开始传的。”
罗超推着他往教室走，“胡妮吧，昨天在球场叫那么大声。”
“不是胡妮，也不是，不全是胡妮，你想啊，胡妮才高一，她哪能说得咱班都知道？”
“嗯。”
丁一很肯定，“应该是葛薇。”
“葛薇？”
“上次你不是拒了她嘛，后来她就到处说你坏话。杨柳是她跟班，这话从杨柳那传出来，肯定就是她说的，再说了，昨天我在操场也看见她了。”
“嗯。”
“超你不生气？”
罗超摸摸狗头，“丁丁啊，这种不相干的闲人，我气什么啊。”
罗超觉得和老妈的破坏力比起来，葛薇胡妮传的这点闲话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丁一却大为赞赏，“超，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干大事儿！你他妈的太淡定了！”
铃声响起，罗超白他一眼，向教室跑去。
不是我淡定，而是我清楚我的世界都有谁，这些陌生人的看法不会影响我。何况真说起来，这也并非假话。
晚上七点罗超到枫林苑时催债男已经等在那里了。
当着他的面，罗超直接让老妈打开手机录像，还很专业的在录像开始时问了对方一句是否同意。
催债男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也没反对。
手续办得很快，罗超转账四万五，拿回了老妈签字按手印的借据。
在催债男开出的带财务专用章的收据上，罗超让他特别备注了一句：经协商一致，罗超还款肆万伍仟元，此笔贷款全部结清。
这些都是他这两天在网上查到的一点财务小知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都胡乱地用上了。
催债男走后老妈明显松了口气，“这钱你都哪来的？”
罗超强忍心中闷痛，淡淡地说，“借的。”
“原承借你的？”
罗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她，“妈你有啥打算？”
老妈叹气，“我能有啥打算，明天开始出去找工作呗，还有别的账呢。”
罗超心下微松，“嗯。”
老妈看着他，“我身上就几十块钱了，你再给我留两百。”
罗超……他努力压了压才说，“你不是才骗了陈义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