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送别
闹钟响起时罗超还压在他胸口一动不动，原承迷煳着揉揉怀里的大脑袋，“起了超，还要接你外婆。”
大脑袋在胸前蹭蹭，毛茸茸的，又暖又痒。而没有布料阻隔，罗超很敏锐地碰到了朱萸，他一口含住。
原承身体瞬间绷紧，”嘶”地倒吸口凉气，“疼！”
罗超这才睁开眼。
清晨的光透进来，原小承身上一片狼藉，星星点点的吻痕中夹杂着几个牙印，小朱萸更是又红又肿……却又说不出的昳丽，罗超忍不住又吻了吻。
说是吻，其实只是唇的轻轻触碰，虔诚又珍惜。
原承什么脾气都没了，他摸摸大脑袋，“你属狗啊，以后睡觉还是要穿睡衣。”
罗超撑起身体，“不，我喜欢这样。”
原承没好气地推他，“珊珊在你也这样？”
罗超把人禁锢在怀里不让起，“今天就把小床给她搬那屋。”
随即想到妹妹对飘窗的热爱执着，他又改口，“要不我们住那屋？”
天已经亮了，罗超的双眼亮晶晶的，带着期盼，灿若星辰。
原承觉得自己又被他的目光吸进去，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微凉的清晨，肌肤相贴的暖与亲昵也让他无限怀念，无比贪恋。
从前他们就是这么睡，毫无保留赤诚相对。两个肌肤饥渴症晚期患者，就像寒夜里的两只孤独小兽，相拥取暖，只有彼此。
生活多艰，多少黯淡绝望的时刻，就因为身边这个热乎乎的人，他才扛了过去。
不过给罗珊腾出小屋后，他们再没有了一平米私人空间，睡觉就都规规矩矩地穿睡衣了。
想起这些原承心中一片酸涩，他又摸摸狗头，“起吧，还得接你外婆呢。”
接上王老太太后原承坚持先带他们吃早餐——他把车直接开到了罗超喜欢的牛肉面馆前。
王老太太说她吃不下，最后只喝了几口汤。原承身体不舒服也剩了一半，只有罗超唿唿地吃掉一大碗——他消失许久的饥饿感回来了。
带外婆看老妈，火化。
外婆哭得撕心裂肺，罗超却忽然没了前几天喘不过气的压抑沉重。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等，想起很多往事。
老妈打牌赢了会带他们出去吃饺子，赢得多时会给他点零钱，会收拾屋子，会哼着歌整理衣柜，然后把衣服一套套地搭配好挂起来。
输钱时会没心情做饭煮挂面对付，输得多了她在家就很暴躁，他和妹妹不小心就会挨骂。
不过常常骂着骂着就会跑题——老妈开始讲她的某一把牌或者骂她的某一个牌友。
老妈很喜欢参加他的家长会，喜欢到可以不去打麻将，然后就是到处炫耀。
其实在老妈的朋友圈里他一直是她的骄傲。
老妈热爱网购，买过无数低质时髦的衣服鞋子，往往穿不了一季就得扔。
她还喜欢各种新奇的小工具，小器皿，小饰品，他记得光油瓶她就买过不下十个，用不了的还得到处送人。
老妈做得糖醋排骨很好吃，其实老妈做菜都很好吃，只是她心情好愿意做的时候不多。
……
老妈固然煳涂自私一堆要命缺点，做的很多事都让人无法接受，但她也不是老爸说的死有余辜啊，她也不应该这样莫名死去！
好在凶手都被抓，律师一直在跟进，原承还说今天要去开死亡证明给律师送去。
罗超叹口气。
接上骨灰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原承后续都有安排，他一步步地认认真真做着。
然后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只是在专注地办一件事，内心平静地根本不像是在最后送别老妈。
老妈，我会起诉凶手，会好好带大珊珊，会好好生活。如果真有来世，希望你能比今生过得好。
因为没有告别仪式，老妈的火化排到了八点钟，第一位。陵园离殡仪馆不远，所有事项办完也才十一点。
原承送他们回家。外婆已经不哭了，她沉默地坐在后排，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原承把车停到小区门口，罗超问，“你这会去哪？我先送外婆上去。”
“我去店里。”去接罗珊。
早上店里很忙，地方又小，前些天孩子都是辛田抱着查店。但现在辛田和加盟的人去了邻县，周婷婷即使有心也看顾不到。
罗超皱眉，“不是都有监控吗，你远程看看不行吗，昨天，那什么，你这会儿回去休息吧。”
好像今天回过神了，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承的辛苦。再想到自己昨夜的索求无度……后来原承不让他看，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到。
但这会外婆在，没法细问，罗超眉皱得更紧了。
罗超话一出口原承就下意识地先看了眼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木然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原承勐地反应过来，他一下就愣住了。
听到罗超的关心，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怕王老太太炸！怕她出口成脏！
这是学霸如罗超都算不出的阴影面积吧，原承苦笑起来。
真是可怜曾经的他们！真是可怜曾经的自己！
从前刚搬进王老太太的七楼时，她对他百般嘲讽。像刚才那种关心的话，只要罗超一出口，她必会骂他们不要脸，伤风败俗……各种脏话。
罗超和她激烈地吵，吵过几次在威胁要搬走时她终于有所收敛——不骂他俩了，只骂他一人。
她是如此恨意难平，虽然还不敢对他动手，但嘴巴出出气也是快事！
谁让他想送她去养老院！谁让他是送上门的！谁让他不会回骂也不会向罗超告状！
其实原承只是不想罗超为难，也不想把自己降低到和一个泼妇老太太天天吵架的地步——他已经够狼狈了，不想更难看。
因为清楚地认识到——他舍不得罗超，而罗超又走不了，所以最后他只能避出去。做兼职，开夜班，尽量减少在家时间。
罗超没等到原承的回答，却又看到他露出熟悉的难过神情，他的心一下就揪起来。
外婆在没法问，罗超用力捋捋原承胳膊，“我先陪外婆回家，然后给你打电话。”
“嗯。”
原承点头，没再说话，等他们下车后飞快地起步离开。
先去城南十三中分店接罗珊。
果然，小孩子窝在前厅角落的桌子边，正在摆弄一堆蒜。
生意很好，即使这张桌子也不时有客人要坐，周婷婷怕把小孩的书和玩具弄脏，又听辛田讲过罗珊数蒜的故事……
原承很心疼。
接上孩子原承直接回家。十二点了，小姑娘要午餐，要午睡。
周婷婷说罗珊早上只吃了两个小包子，原承点头表示了解。店里一早就要忙，他们的早餐是九点多时换着吃的，根本没时间专门给小孩做什么。
罗珊六点多就被周婷婷抱到店里，这会已经很困，原承伤处也不舒服，到家后他简单煮了两碗阳春面。
罗珊吃完去睡，原承碗都没洗。他洗澡上药，躺到床上时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累得要命。
罗超回来时下午四点，推开门家里寂静无声。
正在沙发上给芭比梳头换衣服的妹妹见他进门没有迎上来，而是先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小脖子还伸着，“嘘！哥哥小小声，承承的的费觉觉惹。”
原承安安静静地平躺着，这个规矩的睡姿重合了他的那次昏迷，罗超立刻慌乱地扑过去，不过没等他手背搭上脑门，原承眼睛就睁开了。
看到罗超伸着手，原承笑起来，“回来了？”
说着就要往起坐，罗超一把按住他，然后以唇抵上他的额头，“没烧。”
原承被他又压回枕头，也笑，“我没事。”
罗超目光怀疑，原承笑容温柔，“真没事，就有点困，这两天没睡好。”
罗超放心了，然后就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不是说第一次容易发烧，什么的，你没事，那是，我技术还可以？”
原承笑容僵住，差点翻个白眼，“超啊，你确定你有技术那回事吗？”
不等罗超说话，他又坏笑，“下次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技术帝，傻小子。”
罗超还想说什么，小盆友哒哒地走进来，一见两个哥哥凑一起就叫，“珊珊来惹！”
罗超……
一把捞住往床上扑的妹妹，“哪都有你！胖妞，哥哥带你出去玩，让你承承的睡觉。”
就算没受伤，老妈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原承在忙，他肯定是累坏了。
罗超抱着妹妹出去，带上房门。明天周天报名，下周一开始就正式进入高三，他走进书房。
他要努力当学霸，考个让原承骄傲的好成绩。
罗珊珊在哥哥怀里指厨房，“珊珊要吃果果捞！”
罗超把妹妹轻轻抛抛，“胖妞，你个小馋猫。”
小盆友不服气，“承承的的给珊珊做，承承的的费觉觉，珊珊不吵！”
罗超听笑了，“好，你不吵承承哥，你最乖！哥哥给你做水果捞，今天加松子还是开心果？”
妹妹在家时，老妈给她切个水果就不错，哪会费心给她做拼盘，做水果捞？罗超心里感慨着，但一迈进厨房就愣住了。
水池里泡着没洗的锅碗。
这是他家的常态，老妈的常态，但绝对和原承不沾边。事实上，认识原承近两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没洗的碗筷。原承，是累了还是伤了？
罗超心里勐地一紧。
迅速收拾干净厨房，又很快地切出一碗水果丁：草莓、香蕉、芒果，然后剥了一把巴西松子，最后加入酸奶，安顿好妹妹。
打开书柜里的小药箱查看，但其实这里面有什么他并不了解——他和妹妹生病都是原承在照顾。
罗超叹口气，轻轻推开卧室门。
原承没睡，正倚着床头看监控，罗超扑过去就掀他被子，“承承你是不是伤到了，让我看看。”
原承！
他用手压住被子，小声阻止，“别闹！珊珊在外面呢。”
罗超搬开他的手，“小妞吃水果捞呢，不会进”
话没说完铃声突然响起，原承把他拍开，拿起电话，“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