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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比如你我之间的


  殷问峥令人将谢翼送出府去,听雨望着他的背影,反倒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安。”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你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说罢,江棠舟轻轻的弹了弹听雨的额头,道,“光晓得在这里杵着,太子下了朝就直接领人过来,想必口渴得不行,你也不知替他去沏壶茶?”
  听雨别别扭扭的:“可这也没有放茶的地方呀。”
  的确,他们在这小池旁边,除了路便是垂柳,波光粼粼的水中央倒是有一处小亭,只可惜没船根本就渡不到那边去。
  殷问峥挑眉笑了:“湖中倒是有可以落座之处,船只在那边。”
  听雨朝那处一看,只看到一个破败的茅草屋,不过殷问峥都这般说了,她便飞快的往那边去了。
  果然,那茅草屋之后便放着一艘船只,虽然有些过于破旧了,但还能用就好。
  湖中亭上,四周感觉比湖边亮堂一些,就好似那烈日照着湖面的光又反上来,刺了眼。
  空气中隐有桂花香味,四周却并无桂花树,江棠舟鼻子一吸,去轻嗅那味道,极小的动作被殷问峥看了个正着。
  “府邸后面便是绗山,绗山上一公里处有一处极大地桂花林,每逢这个时节,京都就会有不少的姑娘公子去那处赏花游玩。”殷问峥解释道,“离这儿近的很,偶尔便闻得到桂花香。”
  时值八月,燥热的温度似乎被这时不时飘入鼻尖的桂花香给消解几分,独一点淡淡的留香。
  “你若喜欢,明日我便可带你去看上一看。”殷问峥执茶微噙,双眼笑眯眯的望着他。
  江棠舟执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的含了一口入肚,淡然问道:“太子这般闲吗?”
  “不闲,不闲,”殷问峥发出一声轻笑,“陪你怎么能算闲?”
  他这人说话时,亦真亦假,时真时假,让江棠舟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特别是对方开这般玩笑的时候。
  江棠舟叹了口气:“太子,既是与我做交易,便不要说这种令人误解的话。”
  “那你误解了吗?”殷问峥只问他。
  殷问峥步步逼近,层层递推,让江棠舟想躲也躲不了,想逃也逃不走,只得生生的对着他。
  沉默半晌,江棠舟都没开口说话,殷问峥便拿手中那玉笛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道:“同你开个玩笑,你这是生气了?”
  江棠舟心中松了口劲儿,可随之而出的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并不想知道。
  “晚上一起吃饭。”殷问峥站起身,“那船只着实是有些破旧了,你若是不想去那绗山,喜欢在这里待着闻花香,我便叫人新打一只送过来。”
  “……”江棠舟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便解释了一句,“倒也不是不想去那绗山,只不过我什么也看不到,去了也不过是白去。”
  “但你可以闻。”殷问峥挑眉。
  “有些味道,淡淡的可以勾人十多年,可一旦凑近了,只会让人觉得逼仄浓郁。”江棠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叫做,远香近臭。”
  “那……”殷问峥眼珠微转,道,“我是不是就不该同你做这交易?”
  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江棠舟不再语,殷问峥便踏水直接到了湖边,高举了玉笛喊了一声:“晚上我来寻你。”
  那封太后的书信,江棠舟连拆都没拆开,直接举蜡烧了。
  听雨有些担忧:“若那老奸妇在里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江棠舟举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浑说什么。注意着些。”
  听雨小声嘟囔:“本就是个老奸妇……”听雨顿了顿,“若太后又良心发现,在里头给你指了条明路呢?”
  江棠舟嗤笑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不信。”听雨连忙摇头,“要让那老奸妇良心发现,恐怕只能转世。”
  江棠舟拿她无可奈何,便不再去纠正她的话,道:“我猜得到她这信中会写些什么话,左右也不打算依她的去做,看了也不过平添烦恼,倒不如不看。”
  “不愧是我家爷,连老奸妇什么心思您都猜的着!”听雨给江棠舟拿了顶高帽子。
  “行了。”江棠舟笑着摇摇头,“你去催催厨房,看饭菜如何了。”
  殷问峥说了晚上要来这吃饭,江棠舟即便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但说都说了,总也不好不准备。
  没过多会儿,听雨便寻着些府上的下人将饭菜给端了进来,满满的一大桌,就不信那殷问峥不够吃。
  江棠舟先在桌子上候着,可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那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听雨问道:“爷,他不会不来了吧?”
  “再等上片刻,如果再不来,我们便先动筷子——”
  “等我做什么?”
  江棠舟的话音刚落,熟悉的另一道声音便紧跟着响了起来。
  殷问峥换了身便服,面如冠玉,神色放松。他身后紧跟着那位名讳若简的女子,端然大方,步步生莲。
  听雨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直在心里嘟囔。
  “啧——这么大一桌子的菜?”殷问峥扫了一眼桌面,一伸出手便有人递上一盆水给他净手使用,一打算落座便有人麻利的替他擦干净了椅凳,等他好不容易坐下去了,还有人替他将散着的衣袍整理整齐。
  听雨小声得不能再小声的嘟囔:“嚯——这派头。”
  她刚一说完,抬眼就看到殷问峥意味深长的望了自己一眼,吓得背后直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把头垂得更低了。
  江棠舟倒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晓得殷问峥过来了。
  “动筷吧。”殷问峥说。
  听雨忙上前替自家的主子布菜。
  至于那若简,竟自己个儿拿了银针去试,这也就罢了,银针试完,还要自己吃一口才行。
  听雨这性子向来忍不得,便怼道:“若简姑娘,这饭菜是你们府中人布的。”
  若简轻轻笑了笑,温柔的解释道:“得罪了。只不过这是太子爷多年以来的习惯,无论是在哪里用食,总要试上一番。”
  江棠舟也觉得有些不爽利,但他什么都没说。
  那若简试完,殷问峥这才真正的动筷,而这个时候,江棠舟已是吃得差不多了。
  殷问峥吃了几筷子后,江棠舟就说自己已经吃好了。殷问峥看着他:“你身上没什么肉,还是多吃些好。”说完又替江棠舟夹了几筷子。
  江棠舟皱了眉头:“我已是够了。”
  殷问峥刚要继续劝,却见殿外一个下人愣是屁滚尿流似的往屋子里跑来,边跑边喊着“报太子爷”之类的话,殷问峥夹了一筷子打算往江棠舟嘴里送的东西便就这么停住了。
  “什么事?”
  “回禀太子爷,”那下人磕了头道,“先前奴才送出去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还满身是伤的,奄奄一息……”
  “谢翼?”江棠舟立马站了起来。
  安顿好谢翼,江棠舟这才算松了口气,向殷问峥道谢:“多谢太子。”
  “无碍。”殷问峥摆摆手,“我这太子府足够大,不过是住下一个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他说完,扫了一眼江棠舟,见他似乎并无要询问其他的意思,便挑了挑眉,主动提了话:“只是这谢将军出了城便被追杀,死里逃生,阿棠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江棠舟重复他的话,轻笑一声。
  “你就不想知道是何人所害吗?”殷问峥问道,“这人既然与谢翼动手了,证明也是想要你性命的。”
  江棠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暗光,这才道:“知道与知道,意义都不大。莫不是我知道了,他就不杀我了?”
  虽然江棠舟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但殷问峥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但你却能在他杀你之前,杀了他。”
  此话戾气十足,倒惹得江棠舟回了回身,顿下脚步。
  殷问峥玉笛轻摇:“我可以帮你解决。”
  惹麻烦是肯定的,所以江棠舟格外想不通殷问峥到底图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肯定的道:“你知道是谁。”
  “嗯,”殷问峥倒也大方的答道,“我知道。”
  “是你?”
  “……”殷问峥以玉笛抵额,“我知道,并不代表就是我做的。你与其天天在这里怀疑我,倒不如试着信任我。”
  江棠舟笑了笑:“我不傻。”
  殷问峥长叹了口气:“是三皇子。”
  “怎么看出来的?”江棠舟倒是想听他说出个一二三四。
  “谢翼身上的致命伤乃是一处刀伤,偌大的京都,使刀使得最厉害的便是那三皇子旗下一能人轻刀是也,”殷问峥道,“我与那轻刀也有旧怨,虽不致死。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报这个仇,我可以帮你把他给解决了。”
  江棠舟顿了片刻后,才道:“殷问峥,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叫你帮忙?”
  “为何?”
  “我与谢翼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连朋友也算不得,”江棠舟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平淡,透出些淡漠来,“就算他当真死了,我也只会为了一点点的良心,替他收敛一下尸身罢了。不至于还要替他复仇。”
  殷问峥愣在那里,却没想到江棠舟竟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个在他看来有些圣母的人,在心中的形象一瞬间突然有些崩塌。
  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难见的迟钝道:“是……是吗?”
  江棠舟又突然弯起嘴角笑了笑,说:“至于信任你……”他摇了摇头,“我不会。你我都是皇室中长大的人,你又是太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信人不如信己。”
  “比起好奇到底谁伤了谢翼,我更好奇,你为何要选择与我做这笔交易,”江棠舟猜测道,“你想让我助你?”
  殷问峥对眼下这人的激荡改变还没反应过来,对又被问了这么一句,顿觉无语:“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江棠舟道:“如果你不认可我的能力,大概不会同我做这笔交易。”
  “你怎么满口满口都是交易?”殷问峥往前迈了一步,与他靠得极近,“就不能往其他的方向想一想?”
  “什么?”
  “比如你我之间的感……”
  “我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江棠舟大概能猜到他下面会说什么,故作镇定的打断他,“本来你我二人的关系,不过就只是一场交易。”
  殷问峥脸上的神色几变,最后万般无力的长叹一口气:“罢了!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