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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怪人


  深夜。
  房内不过一盏极其微弱的灯,堪堪照亮榻前的一小片空间。
  呼吸声欲发加重,似有人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幅度。但最后仍然破了功。
  江棠舟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灰瞳中仅有的光亮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归于一片死寂。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便摸索着想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些什么东西,只可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江棠舟挣扎着下了榻,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之上,可那冰凉仍然未消解他胸口那团始终炽热灼烧的火,反而冰火两重天。
  听雨打着瞌睡,昏昏欲睡。
  梦中已经开始啃她的鸡腿了,却眼睁睁见着那鸡腿突然从她的手中滑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听雨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不对。
  听雨听到了很急促的呼吸声。
  她家爷已经很久没犯过那毛病了,突然听到,她甚至没反应过来。
  听雨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上一件,连滚带爬的推开门冲了进去,微弱的烛光之中,听雨看到她家爷浑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地面上,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的双腿和双手都扭成了一个人根本达不到的弧度,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空洞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池。
  听雨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冲上去。
  先是以掌输送内里至他的心口位置,然后起身去翻那大柜子里他们带过来的东西,翻了一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听雨总算在一件衣服中找到了一个小玉瓶,空入掌心时还散了好几粒在地上。
  听雨扑上前将药粒喂入江棠舟的嘴里:“爷……爷?”
  漫长的时间过去,江棠舟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听雨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一点一点又放回去。
  江棠舟终于睁开眼时,听雨“哇”的一声哭出来:“爷,我都说了我睡你旁边,这样你又犯病的时候,我便可看着些,你怎么就不让呢!”
  江棠舟浑身的汗被风一吹已成了冷汗,他浑身无力,连手也抬不起来,只能用很微弱的声音说道:“别哭了。去,将门关了,东西收拾好。今夜你便睡在那边吧。”
  听雨虽然还在抽泣,但听话的起来将门关了。
  地上散落的几粒药,她一粒一粒全都捡起来,珍宝似的又放入玉瓶中。
  江棠舟已躺在床上,听雨端了杯温茶送入他的嘴里,很轻声的说道:“爷,总归是要回去的。”
  江棠舟闭着眼一副脱力的模样,没说话。
  “若这一瓶给用完了……”听雨攥紧了拳,“爷,我就说了,该看看那封信的。”
  “行了。”江棠舟睁开眼,有些无奈,“折腾了这么久,你还不累?赶紧休息吧。”
  “我哪里还睡得着!吓都吓死了!”听雨埋怨道,“从今日起,我就睡在屋里了。”
  江棠舟拿她没办法:“好好好。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莫说是屋里了,你踩在我头上都成。”
  “我没跟您开玩笑!”听雨生生被他给气笑了。
  “睡吧。”江棠舟摸摸她的头,宽慰道。
  待到听雨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来,江棠舟睁着眼,望着眼前一团模糊的黑暗,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这才闭上眼。
  第二日睁开眼,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外面烈日正艳,偶尔可以听见有人路过时说话的声响,声声绕着入了耳。
  江棠舟还听到听雨那家伙咋咋呼呼的声音。他掀开被子起了身,推开门,外面此刻倒是空无一人的。
  缓了会儿,他才听到隔壁屋子里有些动静——那是谢翼暂住的地方。便循着声响过去了,一到了门口,果然听雨的声音传出来。
  “你这伤势太严重,不好好养着,莫说是拿剑了,以后恐怕站也站不起来!”听雨道,“这药是他们太子府的人给我的,说是很有效用,你拿去吧。”
  “多谢听雨姑娘。”
  “不客气。”听雨的声音清脆悦耳,“哎哎哎——哪有你这样上药的?看你笨手笨脚的……算了算了,你把手挪开,我来。”
  “你大老爷们一个,我这个小姑娘都还没说话,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
  江棠舟难免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到哪里都咋呼得紧。
  “听什么墙角呢?”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江棠舟一个激灵,脚下一滑,就要往外倒去。
  下一秒,一结实有力的小臂牢牢地捞住了他,几乎把他全身的力量都挂在其中。
  江棠舟立马撑着对方的胳膊站起来:“太子。”
  殷问峥有些遗憾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里嘟囔一句怎么也不多停一会儿。
  屋子里的听雨也听到了动静,红着脸走出来,喊了声太子和爷。
  江棠舟清了清嗓子,莫名别扭:“太子有事?”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殷问峥愣是要先开一下江棠舟的玩笑,才直入主题,“过几日便是每年一期的夏猎了,大概三日左右,我是特地过来问你要不要同我一同去的。”
  “我可以不去么?”
  “你若是不喜欢,便不去。”殷问峥虽然希望江棠舟与自己一同,但也并不打算勉强对方。
  “那我就不……”
  江棠舟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听雨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还轻轻用胳膊推了他一下。
  江棠舟有些头疼:“那地方定然不是那么好相与……”
  “爷!”听雨小声的喊他,还跺了跺脚。
  “……”江棠舟长这么大,身边就这么一个听雨是舍不下的,还真是没忍住心软了,“何时出发?”
  殷问峥看向听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爷您听我说,”听雨帮江棠舟沏茶,送到他的手里,一副讨好的模样,“我早就听说,他们恒国的夏猎是一年里最大的一场盛事,还会有一场比赛,若在比赛中拔得头筹,能拿一个好大的奖呢!去年那大奖,听说是从东海深处捞起来的夜明珠,黄金万两也买不到。”
  “你这个小财迷。”江棠舟叹息一声,道,“你去了也没办法,你又不会使箭更不会骑马,难不成还想去比赛?”
  “我不会,去看一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嘛!”听雨吐了吐舌头,道,“爷您放心,这几日我一定好好听话,绝不给您添半点麻烦。”
  “只这几日听话吗?”江棠舟故作轻哼一声,“平日里还是我太纵容你了。”
  出发去夏猎那一日,却下了一场暴雨。
  好几日接连的晴空万里,都被这一场暴雨给毁了个彻底,本来几人打算骑马去,却只能换成了马车。
  听雨扶着江棠舟上了马车,自个儿坐在帘外。逼仄的空间里,只江棠舟与殷问峥两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
  江棠舟的心里其实很不自在,却还是端然坐在那里,浑似不在意一般。
  殷问峥更是沏茶饮茶,自得其乐。
  约莫走到了一半的样子,殷问峥才开口询他:“你那小婢女就没闹着让你去帮他拿那个大奖?”
  江棠舟“嗯?”了一声。
  “今年的奖是一支前朝流玉簪,”殷问峥饮了口茶,道,“听说在贵女小姐的圈子里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江棠舟“哦”了声:“听雨对女儿家的物什并不感兴趣。”
  殷问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简却很是喜欢,昨儿个再三询问我能不能帮她取到那物,我还想着,兴许我们二人可以比试一场。”
  江棠舟垂下眼,捏着茶盏左右转了好几圈,道:“太子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瞎子,身体孱弱,哪里敢去骑马与太子相比。”
  殷问峥眯着眼直笑,根本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此番夏猎,又只给了我太子府两顶帐篷,恐怕到时候只能委屈祯王跟我同睡一顶了。”殷问峥漫不经心,似乎混不在意的说到,“不过却也正常,你我毕竟已然成婚,若是不睡一顶,反而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江棠舟茶盏中的水却是轻轻一激荡,似是心湖上也泛起的那一层涟漪。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殷问峥:“……你是故意的?”
  殷问峥故作迷茫道:“什么故意的?我哪里知晓,这些都是内务府在管,我就是手再长,也伸不到父皇的眼皮子低下去——你说对不对?”
  江棠舟:“……”他就知道从殷问峥的嘴里铁定是什么都撬不出来的。
  也罢,一顶帐篷便一顶帐篷,两个大男人,能生什么事儿?不过要忍受一些殷问峥的聒噪罢了。
  此刻江棠舟安慰自己没什么,可真到了晚上时,江棠舟还是尴尬起来。
  本就狭窄的空间,挤了两个大男人,更是觉得空气中处处都是彼此的味道。
  就那么小小的一张床,江棠舟刻意想避开对方的肢体接触,殷问峥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是跟他有肢体接触,害得江棠舟是想避也避不开,最后干脆不去想那么多,任由殷问峥折腾。
  他甚至为了自己睡得舒服些,还往殷问峥那边挤了挤,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搭了没有三秒钟,殷问峥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江棠舟问他。
  “有些热。”殷问峥没敢看江棠舟,热得脸上一片绯红的说到,“我出去透透风。”
  说罢也没给江棠舟开口的机会,逃似的往外头去了。
  江棠舟拧着眉头念他一句:“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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