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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辈子


  三年光阴荏苒,一晃而过,像抓不住的指尖流沙。
  林斯和纪仲年相爱了三年,记忆中,吵架是寥寥可数,拌嘴倒是时不时。如今比起刚开始热恋的时候,他们更加细水长流。
  这三年里,纪仲年总会忍不住感叹林斯的好。
  他是个脾性冷傲的大少爷,耐不住脾气是常有的事,可每每此时,林斯也只会默不作声,耐心地等他闹完脾气,再温柔地哄他喊他“纪老爷”。
  在纪仲年的眼中,林斯似乎天生就不懂生气。
  如此日复一日,哪怕二人产生了矛盾,因为一点点琐事吵起来,也屡屡是林斯先妥协,他会为了纪仲年而毫无条件地退让。
  久而久之,纪仲年总是感慨,“林斯,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对你我能有什么脾气。”林斯笑道。
  实际上,他不和纪仲年吵架不是因为没脾气,而是因为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消磨在令彼此不开心的事情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尽可能地用为数不多的时间来相爱,以自己所能给纪仲年留下些好的回忆,让幸福的时光大于痛苦的时光。
  那样,或许在自己走后,纪仲年还能将这些回忆作为痛楚的弥补,慢慢疗愈自己,拥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林斯又对纪仲年说:“而且,我哪舍得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多不环保。”
  他这么说的时候,纪仲年听着心里很高兴,但嘴上反倒笑话他,“这怎么叫浪费?就算是浪费,我们也有一辈子浪费,怕什么?”
  “一辈子……”林斯垂了垂眼,斟酌着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末了,以仅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默念着:“是啊,一辈子。”
  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没有时间循环,那他和纪仲年的一辈子会有多长?、
  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或许很长很长,待到百年归老,执子之手。
  但是上帝设置了无限个时间循环,他们这辈子就只有短短三年,而这三年已经快要到限期了,像一块垂在悬崖边岌岌可危的岩石,随时会终结。
  因为这三年时光太可贵,可贵到林斯想要把一分一秒都填满,所以他还多了一件天天都会坚持的事——
  每一天,他都不忘给出门前的纪仲年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结结实实,没有留下一点间隙,胸口贴着胸口,呼吸在彼此的耳畔,就像是一种既定的仪式感。
  林斯想要与他的爱人亲密拥抱,赋予这段在一起的时光更加深刻的意义,让这份记忆即使跟着自己流转到下一个循环,也依旧值得回念。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对我这么好的人。也只有你会这么爱我。”
  这是那日纪仲年心血来潮给林斯送花时,说下的一段简短情话。
  这么直白,无遮无掩地表述着自己热烈赤诚的心意,虽然很不像纪二少的风格,但他觉得,偶尔来点浪漫也未尝不可。
  但抱着花的林斯却没有浪漫到底,反而说了番煞风景的话,“嗯。我很爱你,但如果以后会出现像我这样的人,你想将我换掉……换成那个人,我也不会介意的。”
  纪仲年一愣,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有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你这就大方得有点虚伪了。”
  “不虚伪,真心话,”林斯眉眼间带着笑意。
  纪仲年一点不信,还讪笑着拆他台,“行,还没见过有像你这么心宽的。怎么,要再出现一个对我好的人,你还要把我让出去不成?”
  林斯笑而不语,摆弄着手里漂亮的花。
  他不是大方。
  只是因为太爱对方。
  他并不介意自己死后有人来代替,也不介意纪仲年将本属于他的爱转赠给别人,虽然这是一件想想就心如刀割的事,但比起被刻骨铭记一辈子,林斯倒更加情愿……纪仲年能够找到下一段幸福,展开一段新的人生。
  “嗯,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吧,”林斯如此笃定地对纪仲年说。
  *
  这日,夜空中阴霾密布,月光被浓云深深地掩盖住。
  纪仲年迟迟未归家。
  一直等在家中的林斯有些担心,因为他拨过几个电话纪仲年都没接,虽然平时纪仲年也会偶尔顾着工作而晚归,但鲜少像今天这样,连电话都不接。
  “林先生,要不你回房去等?二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董叔走过来放下一杯热水,问林斯,“这追剧大师为您提供最新的电视剧剧情介绍,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电影剧情解析、明星个人资料。
  么晚了,天还冷,我替你等吧。”
  林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热水喝了一口,“回房我也是睡不着,我想在这里等。您先睡吧,不用管我。”
  “哎,注意身体,”董叔便只好先去睡了。
  诺达一个客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剩林斯和一盏暗灯留在这里。
  杯里的水渐渐放凉了,窗外呼啸过杂乱的风声,因为无聊,林斯拿过放在旁边桌上的一个台历,随手翻了翻。
  他看着上面的年份和数字,内心毫无由来地涌起些许不安。
  忽然,纪家的大门有了动静。林斯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果然看见纪仲年进门。
  “怎么这么晚?今天工作很多吗?”林斯踩着柔软的棉拖鞋走过去,“打你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纪仲年沉默着从大衣里翻出手机,才发现里面确实有几个“未接来电”。
  “没注意到……”他开声极其低哑,有气无力。
  林斯帮他脱掉外套,又解掉紧系在脖子处的领带,温声道:“我给你熬了点汤,要给你热一热吗?”
  纪仲年摇头,“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林斯一顿,敏感的他一下发现了纪仲年的不对劲。
  与平时不太相同的是,今日的纪仲年脸上写满疲惫,又明显不是工作繁重的那种疲乏,而是......精神上的灰暗,整个人丧魂失魄,连平日里烁烁有神的双眼都变得黯淡下来。
  林斯握住纪仲年的手腕,轻声问他,“还好吗?今天。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不然我——”
  话没说完,他就被纪仲年一把扯了过去。
  纪仲年忽然将林斯整个人抱住,双手紧紧地扣住林斯的腰,脑袋埋进了林斯的颈项之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气。
  “林斯......”纪仲年的嗓子像是坏掉了,嘶哑地喊着怀里爱人的名字。
  林斯太过了解纪仲年,顿时便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已是低落到谷底,这是这个男人鲜少透出的一面。
  他抬起双手,慢慢地回抱住纪仲年,希望能尽可能地将安全感传递给对方。
  “我在。”
  客厅中只开了一盏不太明亮的落地灯,颜色昏黄,侧斜地打在他们相拥的身躯上,在地板上投射出两个紧紧相贴的影子,就像……两个被光虚化了的灵魂。
  林斯轻轻地拍了拍纪仲年的背,只感到男人又重又湿的气息呼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此时的纪仲年就像一块潮湿腐化的苔石,残喘着想要靠住身边的东西。
  林斯尽量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仲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等了片刻,他没等来对方的回答,纪仲年好像开不了口。
  男人静静靠在林斯的肩上,缓慢地合了合酸涩的双眼,某种强烈的悲伤从上下起伏的胸膛中暴露出来,即使他一动不动,也难以压制这种由内而外的情绪。
  长久的静默就像一张裹住口鼻的塑料膜,带来若有似无的窒息感,令林斯似乎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的整颗心脏随之不正常地跳了跳,就像忽然被一根极其锋利的丝线勾住,将之狠狠一扯。
  ——这种未知的感觉,似曾相识,仿若是曾经有过的。
  半晌,他听见纪仲年沙哑地开口:“我害死了人……陶蝶和她的儿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