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将军之前的美言。”
“没什么美言，实话实说而已。”金卡拉姆做着一天结束时惯例的检查，确保艾德没有对TurnA的系统造成什么破坏，“这种检查除了象征上的意义根本没有价值，你能造成破坏反而是最大的进展了。”
今天是开始TurnA解析的工作的第四天，金卡拉姆将军对此次行动全权负责。经过几天的相处，艾德已经能像这样和他进行正常的对话了。除了长相外，这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解析工作本身没有任何进展，难度高得简直像要只会用四则运算的小学生算微积分一样。所有的核心系统都被一种没见过的算法加密了，任何关于程序、文档的阅览权限都被完全封闭，加密算法的复杂度的已经超过了现存任何计算机的能力上限。
以他的水平在没有任何背景知识的情况下，想自己破解这套系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仅仅是不甘心而已。
“就算没有收获，总有点想法吧。”金卡拉姆完成了检查，和艾德并肩离开存放TurnA的秘密仓库，“不是作为一个研究者，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NT的直觉。”
“恶意，满满的恶意。”艾德这几天越想越胆寒，“故意将没有任何保护的核弹发射按钮交给一个小孩子，而这个小孩子又正在和其他小孩打架。罗兰殿下的自制力简直……我有点理解月球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了。”
“这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金卡拉姆坦率地点点头，“我不如他。”
整个TurnA尽管被完全加密，但所有的基本操作和武器使用的权限却被完全开放，没有任何限制，甚至根本不能上锁。只要艾德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趁着大家不注意开上就跑，打开月光蝶大家一夜回到解放前也没有任何障碍。
偏偏月光蝶的影响对象全都是现存的人类科技成果，别的不说，只要全力开启，整个月球和PLANT所有人直接全部死光。而TurnA自己是有方法不受月光蝶的影响的，也就是说创造这个东西的人根本不怕月光蝶。
简直就是直白的告诉你，不允许从中学习任何技术，不允许用它反抗我，只允许用它自相残杀，这种赤裸裸的恶意明显得溢出来了。无论是谁，将TurnA遗弃在月球上的人绝对没安任何好心。随便换一个自制力差点或者内心有邪念的人发现它的话，搞不好大家现在都住在山洞里刀耕火种。
但是问题又来了，有这种堪称神迹的手段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迂回的手段？只是单纯的恶趣味，还是说有什么不能为之的理由？后面就不是艾德可以猜测的范围了，线索太少，毫无头绪。
现在真的变成杞人忧天了，就算有人告诉他明天地球就会不见了他都找不到理由反驳，最绝望的是他毫无办法。每天对着TurnA都像是在和一个强大到不可理喻的人在战斗，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而对方连他是谁都没必要知道。
他如今也理解了狄安娜夫妇的所谓绝对中立。有这么大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脑袋上，谁有功夫掺和你们ZAFT联邦的小打小闹？不如说人类现在自相残杀才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吧？至于争取两大势力的理解和支持，看看PLANT怎么对待调整者之父从木星弄回来的疑似外星人化石就知道了，对政客们来说，现在没发生的全等于不存在。
每天睡在火山口上的感觉真是难受，然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种跳起来都打不到对方膝盖的无力感。罗兰说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庸才，但自己又强到哪里去？不是一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么？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金卡拉姆将军，”穿越者也是要面子的啊，哪有这么憋屈的，“请让我和女王陛下和亲王殿下谈谈，我有思路了，需要更多的时间！”
只是有点对不起C.C.啊，说好一周的，希望她不要生气才好。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一边假装毫不在意，一边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吧？
这边得知的一切和自己的推论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C.C.。虽然狄安娜表示告诉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无妨，但他总觉得和C.C.之间还差了点什么，似乎不到讲这个的地步。大家已经这么熟了，要说他自己没点什么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但C.C.对Geass一直有所隐瞒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有点疙瘩。
不过这种事自己一个人憋着要憋出病的，和爱丽丝聊一聊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转眼时间来到了十二月底，下个星期就是元旦了。
“那么灵格斯博士，”狄安娜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张，罗兰握住她的手，“请告诉我们结论吧。”
装潢朴素的简报室里，坐着罗兰、狄安娜、金卡拉姆、哈利四人。这四位就是整个月球的最高层了，也全部都是黑科技的知情者。关于黑科技，据金卡拉姆透漏不止TurnA，还有些别的东西，但艾德毕竟不是他们的“自己人”，TurnA能完全对自己开放已经是天大的信任了，他也不会抱怨什么。
“这几个月的所有研究都是完全针对月光蝶进行的。”艾德站在PPT前面解说，“我的最终目标是得到月光蝶的性能、原理和反制方式。首先是性能，根据测试和计算TurnA的发动机出力有这么大。”
屏幕上出现了一长串零，在座的除了狄安娜都是对MS相关的数据很熟悉的人物，看到这么多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数量级的出力是出于什么机制目前还无法破译。极限情况下，以太阳为中心，月光蝶的覆盖范围刚好到木星，而木星也正好是人类活动范围的边界。这让人很难相信是偶然，只要有人将月光蝶开到最大功率，所有的人类文明刚好毁灭。”
艾德不禁看向罗兰。TurnA内部对月光蝶的说明极为模糊，罗兰当年是不知道月光蝶的极限威力的。在家园被侵犯的情况下，他是怀着怎样的克制才做到了仅仅只摧毁一个舰队？罗兰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微笑。话说罗兰好像特别喜欢笑，笑起来也特别好看，不像某人成天面无表情。
“TurnA的月光蝶是通过某种能自我增殖的纳米机器人实现的，而TurnA的自我修复功能和自身不受月光蝶侵蚀的功能也是由纳米机器人实现的，这三种纳米机器人其实是同一种机器人在不同程序下的不同表现。而它的原理——”艾德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四位大佬身上掠过，“我完全没搞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哈利要冲上来揍他了。这是NT的直感，估计不是错觉。
“就算完全不明白公式代表什么意思，来回变形带入有时候也能把正确答案拼出来。”但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卖个关子，“我做的事情虽然比这复杂无数倍，但原理上是一样的。总的来说，我做了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事情。这里要感谢下罗兰殿下，谢谢你给的灵感。”
罗兰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但是茫然的表情出卖了他。
“我用——”PPT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省略号，“解释起来要用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的方法，成功地将增殖的纳米机器人分离了出来，并且让他它们以为自己还在TurnA身上。触发月光蝶的程序被加密存在TurnA里，所以这些纳米机器人没法用来做这个，但另外两项功能是不需要触发媒的自动功能。”
“就是说我们有了反制月光蝶的手段了？”
“搭载了这种纳米机器人的设备可以缓慢地自我修复，并且完全不受月光蝶影响，使用方式上和PS装甲有点类似。”艾德欣慰地对狄安娜点点头，看来大家听讲都很认真，“但遗憾的是即使是删节版的纳米机器人对能量的需求依旧很高，MS的话至少是核动力，电池的话起码得有战舰级的出力。我的成果就是以上这些了，虽说是微不足道的产出，但也聊胜于无吧？”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狄安娜站起来握住艾德的手，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满室生辉。这是艾德第一次见她笑。罗兰和金卡拉姆他们也激动地站起来表示感谢。
“那个，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种时候提这个应该不过分吧，“纳米机器人我也可以复制一份带走吗？”
“当然可以。”罗兰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
……
今天是宇宙世纪零零八四年的最后一天，电视上播着无聊的新年晚会，里面的主持人和明星一个都不认识。PLANT的新年晚会好歹还认识一个拉克丝，这种全是陌生人的节目看着有什么意义呢。艾德和C.C.并肩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想着白天格纳库的事情，电视里的声音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新年吧？”C.C.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我要离开一个月爱丽丝不太高兴，”今天银雷上纳米机器人的实装调试终于完成了，回头给青眼白龙也弄一套吧，“给她升级了一个新装备之后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开心。”
“……把她哄开心。”C.C.低不可闻地重复了一遍。
“十！九！八！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新年倒计时的环节，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一群人，一股疏离感涌上心头——这是他们的新年，不是我的。
“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一些文字从记忆深处翻涌进脑海，他不自觉地用中文低声念出来。
“……一！零！新年快乐！”喧哗的呼喊盖过了自己的声音，希望C.C.没有听清吧。他正要去看她表情，身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早点睡吧，都过十二点了。”C.C.抓着抱枕走向自己的房间，“还是说你有新年通宵的习惯？”
“我平时不过新年的。”他关掉电视，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像刚才的热闹都是假的一样。
“哦，是么。”C.C.站在门里面无表情地说，“新年快乐，晚安。”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新年快乐……”
艾德坐在沙发上又发了会儿呆，最后无所事事地决定睡觉。早知道就不陪她看什么新年晚会了，这还不如十点就上床呢。
凌晨一点。
侧脸传来的光照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他弄醒，艾德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关掉床头柜上的灯，身上却仿佛压着什么重物般动弹不得。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C.C.跨坐在他身上，还穿着晚上那套睡裙。这是什么？人生相谈？
“果然是在做梦么。”
“并不是。”
“三更半夜干什么呢你。”艾德还是有点半睡半醒、没搞清状况，“我的C.C.不可能这么可爱？”
“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年我们少了一句台词？”C.C.轻轻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吐息让他头皮发麻、一下子睡意全消。“还是说你迟钝到这个地步？”
什么台词？他可没有记C.C.语录的习惯，这谁知道？他一边推理一边努力翻阅着记忆，今年没有，就是每年都有。他们聚少离多，而她每年都会说的话，又是这种情况下……
“……！”艾德咽下了并不存在的唾沫，“今年也不可以夜袭……这竟然是伏笔来着？”
“至少这种时候主动点吧。”C.C.脸上露出魅惑的表情，翠绿的长发随意散开，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反射出妖艳的光泽，平时觉得冷淡的声线此刻反而显得格外诱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