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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重奕离开后,宋佩瑜让金宝与来福拿着东宫的牌子去五城兵马司,调集一队人去‘陈国商队’暂时落脚的地方附近。
  发现‘陈国商队’有异常后,第一时间带人扣下薛临的尸体,并将‘陈国商队’的人也全部扣押。
  金宝和来福离开后,宋佩瑜想了想,让人将正在家中‘养病’的邓显召进宫。
  宋佩瑜已经暗示过邓显,想用药皂方子换邓氏的金叶纸方子。
  邓显立刻明白宋佩瑜的意思,委婉表示他还要斟酌一下,起码要与族老商量过才能给宋佩瑜答复。
  宋佩瑜不想逼邓显太急,便始终都没再找过邓显。
  如今宋佩瑜对金叶纸配方已经有具体的计划,就容不得邓显再拖下去。
  想要金叶纸的配方,邓氏是最好的选择却不是唯一的选择。
  邓显来的很快,一改刚被永和帝勒令在家中养病时的萎靡,竟然有些容光焕发的模样。
  没等宋佩瑜开口,邓显就从袖袋里拿出个小木盒,双手递向宋佩瑜,主动提起宋佩瑜曾经与他说过想用药皂方子换金叶纸方子的事。
  其实宋佩瑜刚与邓显说这件事的时候,邓显就没想拒绝。
  金叶纸虽然名声响亮,但制作成本和难度却居高不下,每年的产量委实有限。
  邓氏还要用产出的金叶纸去打通各种关系,以维持邓氏末流世家的地位,想要凭金叶纸盈利,还不如做梦来的容易。
  相比之下,宋佩瑜上次就对他承诺,金叶纸配方换药皂配方后,三年之内,奇货城出售的所有药皂都会分给邓氏十分之一的利润。
  金叶纸配方能换到邓氏做上百年金叶纸都赚不到的巨款,还有能让邓氏继续在世家中立足的药皂配方。
  邓显怎么可能不心动?
  与族老们商议后,邓氏从上到下都觉得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交易,只等着宋佩瑜再派人来与他们说这件事。
  可惜他们左盼右盼,等了好几个月都没等到任何音信。
  仿佛宋佩瑜当初与邓显说,想要以药皂方子换金叶纸方子只是突然兴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天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邓显每每回想起宋佩瑜和他说这件事的时的场景,有多后悔自己当初没立刻答应下来。
  宋佩瑜接过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块薄薄的丝绢,尚未彻底展开,宋佩瑜已经能看得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邓显站在宋佩瑜身侧,等着和宋佩瑜详细讲解上面的工序却不敢催促宋佩瑜,又觉得什么都不说似乎有些尴尬,便将丝绢的来历说给宋佩瑜听。
  原来邓氏之所以会有金叶纸的配方,也与南方的陈国有些关系。
  前朝的时候,邓氏便是陈国那个邓氏的分支。
  外族铁蹄踏破边防,前朝诸多世家选择南逃,邓氏主家也选择随着前朝皇帝一起逃走,邓显这支却留了下来。
  这些丝绢也是邓氏特有的东西。
  不仅水火不侵,还能保证至少百年不腐。
  丝绢上的字迹也都是用与丝绢相同材质的丝线绣上去的。
  说到最后,邓显还表示,愿意送给宋佩瑜一对专门吐这种丝的蚕。
  宋佩瑜却半点都没心动,就算他有邓显说的那种蚕,也不会有这种水火不侵至少百年不腐丝绢。
  想来那蚕没个十年八年都攒不出能织出个手帕的蚕丝。
  否则这样的好东西,他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将金叶纸配方收下后,宋佩瑜立刻将药皂方子给了邓显。
  并让邓显叫几个参与过金叶纸制作的邓氏小辈去纸坊,协助纸坊改良金叶纸的配方。
  等邓氏准备就绪,正式开始制作药皂的时候,宋佩瑜也会派人去指导。
  邓显喜滋滋的应了宋佩瑜的话,见宋佩瑜没什么说话的兴致,立刻识趣的告退。
  邓显走后,宋佩瑜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干脆让人去套马车,他要出宫转转。
  就算不能去‘陈国商队’落脚的地方,在附近逛逛也好。
  马车还没套好,重奕已经拿着柄宋佩瑜从未见过的华丽宝剑大步迈入内殿。
  没等宋佩瑜开口询问,重奕就主动将他此行的过程告诉宋佩瑜。
  他杀了‘陈国商队’中的‘薛临’,但‘陈国商队’中的‘薛临’不是真正的薛临。
  宋佩瑜闻言,只怔了一瞬便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小时候还见过宋瑾瑜的替身,容貌与宋瑾瑜只有五分像,换上宋瑾瑜的衣服,在脸上化妆掩饰后,就能与宋瑾瑜有八分像。
  这种替身没法骗身边亲近之人,骗本身对宋瑾瑜不太熟悉的人却绰绰有余。
  想来薛临用的就是这种替身。
  重奕却摇头否定宋佩瑜的猜测,他告诉宋佩瑜,被他杀掉的‘薛临’与薛临长的一模一样。
  他已经找了许多曾见过薛临的人去仔细辨认,所有人都认错了。
  宋佩瑜满脸茫然,“那你是怎么认出他不是薛临?”
  难道重奕从前见过薛临?
  “我先让人去问他,你是不是陈国太子薛临。”重奕很诚实的答道。
  当时他就在茗客楼的三楼,用千里镜看着‘薛临’。
  重奕能看得出来,‘薛临’的口型是在否认他是薛临。
  ‘薛临’没撒谎。
  试探‘薛临’的人走后,重奕就在茗客楼上搭箭,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薛临’。
  宋佩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奕竟然用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完成了非常复杂的辨认方式。
  这委实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重奕忍不住在宋佩瑜鼓起的脸颊上轻戳了下,换来宋佩瑜更无奈的目光,才若无其事的放下手,继续说下去。
  重奕射出的那根羽箭正中‘薛临’胸口,让‘薛临’当场毙命。
  没等宋佩瑜让来福与金宝去找的五城兵马司反应过来,重奕带出去的十率已经在第一时间冲出去,将‘陈国商队’的所有人收押到东宫在咸阳的私宅。
  不仅‘薛临’是假的,‘陈国商队’也是假的。
  一行五十多人,只有两名商人,其余都是自小习武,在陈国御林军花名册上的御林军。
  十率还在搜查‘陈国商队’随身的东西时,搜到了能证明‘薛临’陈国太子身份的东西。
  说到此处,重奕从袖袋中掏出个枚私印放在繁复华丽的陌生宝剑旁边,“这是从‘薛临’身上搜出来的薛临私印,这柄剑是陈国的尚方。”
  宋佩瑜也不嫌弃这是被死人拿过的东西,直接拿起私印和陈国尚方细看。
  从材质和雕工上来看,这枚私信大概率是真的,而且是薛临被册封为陈国皇太子后才雕刻的私印,在陈国礼部、宗人府登记过的那种。
  与肃王腰间那柄古朴大气,充满烽烟气息的赵国尚方截然不同。
  陈国尚方更精美华丽,剑柄与剑鞘上满是各色宝石翡翠,不说宝石翡翠的价值,光是将这些璀璨的宝石翡翠镶嵌在剑柄、剑鞘上的工艺,就价值千金。
  宝剑出鞘后寒光凛凛,褪去华丽的外表,陈国尚方竟然比赵国尚方更为锋利。
  宋佩瑜在头上胡乱薅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找到,便将目光放在身侧的重奕身上。
  可惜重奕与他一样,也不掉头发。
  屋内的其他人早就在重奕回来后,就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宋佩瑜总不能让外面的人专门给他送跟头发来,只能目光到处巡视,希望能找到替代头发试探宝剑锋利程度的东西。
  重奕发现宋佩瑜的动作后,从袖袋中掏出帕子,平铺在陈国尚方的正上方,轻声道,“吹气。”
  宋佩瑜眼中闪过震惊。
  帕子也行?
  这是什么神兵利器!
  宋佩瑜深深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吹出去。
  搭在陈国尚方上的帕子应声而断,宋佩瑜的脸颊却依旧高高的鼓着。
  重奕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宋佩瑜两边脸侧轻拍了下。
  宋佩瑜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像是条鱼似的吐出半个泡泡。
  “哈”重奕发出声轻笑,主动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帕子重新放在陈国尚方的剑刃上,雀雀欲试的望着宋佩瑜。
  宋佩瑜默默转动身体,背对着重奕后才轻轻的吹了口气,两层帕子再次悄无声息的从中间断开。
  他手疾眼快的抓住其中的四分之一。
  虽然已经尝试过两次,但宋佩瑜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这个时代能有的神兵利器吗?
  他上辈子见过的西瓜刀都没这么夸张。
  宋佩瑜不信邪的将手中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帕子放在锋利的剑刃上。
  这次都没用宋佩瑜吹气,帕子刚放上去,就悄无声息的断成两截。
  宋佩瑜狐疑的看向重奕。
  他怀疑是重奕用了特殊手段,但他没有证据。
  重奕伸手揉了揉宋佩瑜的头顶,握着宋佩瑜的手将只有成年女子手臂长的陈国尚方彻底从剑鞘中抽出来,轻轻放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低声道,“切”
  宋佩瑜无声吞咽了下,手上稍稍用力,陈国尚方仍旧安静的立在太师椅上方,太师椅只伤了些油皮。
  重奕一只手握着宋佩瑜拿剑的手,一只手搂住宋佩瑜的腰,将头埋在宋佩瑜肩上无声喷洒着热气。
  宋佩瑜顿时恼羞成怒,化羞恼为力量,握着陈国尚方狠狠的往下砍。
  剑光行走到哪,太师椅就裂到什么位置。
  如果不是重奕箍住了宋佩瑜的后腰,导致宋佩瑜不能弯腰继续用力,整个太师椅都会被宋佩瑜劈开。
  宋佩瑜能肯定,重奕握着他的手仅仅是握住他的手而已,他完全是凭自己的力道,用陈国尚方劈开太师椅。
  “这剑……”宋佩瑜怔怔的看向右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重奕将陈国尚方从宋佩瑜手中拿出来,重新归入剑鞘。
  他也是听人认出陈国尚方,说‘陈国尚方乃是前朝尚方改制,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是前朝耗费十年用天外玄铁混合无数珍奇材料,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炼制,乃天下少见的利刃。’才提起兴趣,将剑抽出来看了眼。
  在重奕眼中,陈国尚方只是勉强能看,却已经无限接近这个世界能承受的极限。
  正好拿回来给宋佩瑜防身。
  宋佩瑜连连摇头。
  这东西给了他,他也不敢拿出来耍。
  万一失手误伤了谁,甚至是误伤了他自己,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除了薛临的私印和尚方,十率也从‘陈国商队’带来的货物中,找到了许多能证明‘陈国商队’中人御林军身份的东西。
  这些东西重奕没带在身上,等会儿会有人专门将东西送来东宫。
  已经被重奕射杀的‘薛临’是假的,这么多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却是真的。
  宋佩瑜并不好奇‘薛临’来到赵国,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不是算计赵国就是算计重奕,左右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宋佩瑜现在更在意,能通过‘薛临’和被抓起来的‘陈国商队’做些什么。
  陈国已经明目张胆的算计到赵国身上,再不还以颜色,岂不是要让诸国以为赵国软弱可欺?
  因为感受到宋佩瑜对薛临的格外在意,重奕也难得在薛临身上多花了些心思。
  从关押‘陈国商队’的地方离开的时候,重奕居然记得吩咐人用冰棺将‘薛临’的尸体封存。
  宋佩瑜听到这句话后沉思了一会,突然满脸激动的抱紧重奕,狠狠的在重奕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在重奕打算回抱他,换个地方亲的时候,一把推开重奕,直奔关押‘陈国商队’的地方。
  不得不说,薛临为了让替身完美代替他来赵国,确实花费许多心思。
  假装成陈国商队的陈国御林军,竟然也不知道‘薛临’是假的。
  全都真情实意的以为薛临在赵国被刺杀,叫嚣着让赵国给陈国个交代。
  宋佩瑜花费半天的时间,又找许多人来辨认‘薛临’的尸体,甚至还找了鸿胪寺中早年曾去过陈国的下属来。
  薛临的私印和陈国尚方就摆放在距离‘薛临’冰棺处不远的地方。
  宋佩瑜总共找了五十个人曾经见过薛临的人来辨认‘薛临’的尸体,四十九个人都信誓旦旦的肯定这就是薛临本人。
  剩下的那个人因为年纪太大,实在是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薛临’的面容,不敢轻易辨别。
  从摆放‘薛临’冰棺的地方出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陈国御林军的各种叫骂。
  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陪伴陈国太子来赵国,却让陈国太子在赵国被刺杀身亡,回到陈国也不会有好结果。
  全都疯狂的辱骂挑衅赵国,以期望就此惹怒赵国送他们上路,至少不必回陈国连累家人。
  宋佩瑜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该让薛临的良苦用心白费。
  既然薛临这么想让别人以为来赵国的人就是真正的薛临,他就成全薛临好了。
  当天晚上,咸阳皇宫中突然敲响丧钟。
  仍旧在处理公文或者正在享天伦之乐的大臣、秦楼楚馆中正醉生梦死的郎君□□、或者不愿意浪费蜡烛油灯已经准备休息的平民百姓……
  所有人都被突然响起的钟声吓的失神,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没清醒的人,也会被身侧清醒的人打到清醒。
  当初永和帝称帝的时候,曾经参考前朝或者更早的年代重修律法,礼部也奉命重新制定各种礼仪规制。
  唯有皇帝驾崩或者有封号的王爷、公主、皇后、贵妃薨逝,宫中才会立刻敲响丧钟。
  其余如朝堂重臣,要先确定谥号后,于正午时分敲相应次数的丧钟。
  如今整个咸阳能马上让宫中敲响丧钟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数着丧钟的次数。
  数到七十二后,丧钟声停下。
  一时间咸阳各处都是相同的声音。
  “七十二次?”
  “七十二次!”
  ……
  皇帝驾崩首轮丧钟敲响一百零八次,太后与皇后都是九十九次,太子为八十一次。
  七十二次……难道是肃王或长公主?
  就在咸阳官员与百姓或在灯火通明中,或只一片漆黑下面面相觑的时候,街上突然传来响鞭声,然后是在黑夜中异常响亮的声音。
  “陈国太子在今日巳时于咸阳被刺杀身亡。陛下深感遗憾,特破例为陈国太子鸣丧钟,令咸阳三日内忌除婚嫁之外的所有喜事。”
  五城兵马司的人将所负责的街道都通知到后,立刻派人去宫门报信。
  确定整个咸阳都被通知到,宫中才响起第二轮丧钟,还是七十二次。
  丧钟响完,五城兵马司的人再次甩着鞭子去宵禁后空无一人的街道,拿着木制喇叭大喊已经喊过无数次的话。
  如此反复三次,咸阳才彻底恢复安静。
  第二日一早,骆勇与魏致远穿着绣娘连夜赶制出的月白色劲装,亲自押送陈国太子‘薛临’的灵柩,从咸阳某处东宫私产出发,在咸阳内绕了一大圈后,才顺着东门出城。
  城外正停着宋佩瑜专门让人连夜为‘薛临’准备的灵车。
  说是灵车,实际上是能竖着固定在马车架上的棺材。
  棺材特殊的地方在于厚度与普通棺材大为不同,表面也并非是传统的实木,而是完全透明的玻璃。
  ‘薛临’的尸体躺在棺材中,不仅能靠着放在底层的冰块保证尸身不腐,还能让所有人看清棺材里的人。
  骆勇和魏致远奉命送陈国太子还朝,从咸阳出发后,一路顺着新官路马不停蹄的赶往的卫郡。
  然后将整个车队,包括专门为‘薛临’打造的棺材和车队后方好几大车用来制冰的硝石都扔在黎国城外,直接原路返回。
  美名其曰为了不让黎国产生没必要的误会,接下来送陈国太子回家的过程就交给黎国去完成。
  有逐步从惠阳县主那里问出来的信息,宋佩瑜一点都不怕黎国的人会不管‘薛临’的尸体。
  虽然惠阳县主已经足够谨慎,始终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她早已破洞百出的‘预言家’人设,但她怎么可能绕的过早就猜她底细的宋佩瑜。
  没过多久,宋佩瑜就差不多将惠阳县主脑子里的干货掏空。
  在惠阳县主的认知里,包括卫国在内的九国中,黎国才是最弱的那个。
  是因为在书中,就是黎国最先出问题,动手的却不是‘重奕’而是陈国。
  黎国是典型的皇权早就被架空,诸多世家互不相让却谁都没把握力压群雄成为新皇族的情况。
  这些世家靠自己没法力压群雄,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最直白且有效果的方式,就是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壮大自己。
  所以黎国与周边的国家来往并不密切,黎国的各大世家却个个都与周围的国家亲如一家。
  按照《君临天下》书中的发展,过不了多久,黎国就会在国内各大世家的小心思下彻底分崩瓦解,让九国更接近十六国。
  陈国作为九州最为繁华的国家,且就在黎国身侧,怎么可能没被黎国的世家勾搭过。
  将‘薛临’的尸体扔在黎国城墙外。
  无论是已经与陈国达成某些协议的黎国世家,还是未曾与陈国有接触,但是想与陈国交好的黎国世家都不会置之不理。
  至于陈国太子还好生生的活着……
  赵国如此大张旗鼓,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的运送一具假太子的尸体?
  而且与陈国太子尸体一起被扔在黎国城墙外的,还有与陈国太子一同前往赵国的人。
  这些人不仅能拿出陈国太子的信物,还有能证明他们是陈国御林军的信物。
  就算棺材里的人只与薛临长的有七八分像,薛临的兄弟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证明棺材里的人才是薛临。
  况且棺材里的人本就与薛临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骆勇和魏致远彻底带人走远后,黎国果然将城外停着的灵车和垂头丧气的陈国御林军都捡了回去。
  灵柩还没从黎国送到陈国,陈国民间已经满是陈国太子已经在赵国被刺杀身亡的传言。
  陈国因为皇位更迭而产生的笑话,刚因为显开帝成功坐稳皇位而平息下去,又因为真假皇太子再度热闹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赵国还给陈国送了封国书。
  大致意思是,让陈国不必太感谢赵国特意将陈国太子的尸体送回去,还特意废了很大的心思,让陈国太子的尸身始终没有毁坏。
  然后再次对陈国太子在赵国境内被刺杀,表示深深的遗憾。
  如果陈国早些告诉赵国,陈国太子仰慕赵国太子许久,甚至愿意将陈国尚方送给赵国太子做佩剑。
  赵国一定会在陈国太子进入赵国境内后,就派人将陈国太子保护好,绝对不会让悲剧发生。
  最后还写着,赵国在卫郡和黎国边境,为陈国准备了十万两银子,寥以抚慰陈国显开帝痛失爱子的悲伤。
  同样是为了避免黎国对赵国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请陈国自行派人去卫郡与黎国的边境取这十万两银子。
  薛临收到去赵国的替身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时,虽然十分气恼,痛恨替身不够小心,竟然在还没开始执行计划的时候就死了,却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凡出招,都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这是他上辈子就明白的道理。
  损失个完美替身固然可惜,能确定赵国已经对陈国升起很大的警惕,甚至有可能已经查到他的头上,却是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反正这辈子的他早就不再是上辈子的那个小可怜,想要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抓住把柄。
  如今的他,是陈国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又深的父皇信任,想做什么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
  这个替身没了也就没了。
  薛临忍住脾气,给赵国去信,让伪装成商队去赵国的人放弃计划,直接赶回陈国。
  他刚将这封信送出去不久,金陵就传起陈国太子已经在赵国被刺杀身亡的流言。
  为了能让去赵国的替身完美代替他,自从替身带人朝赵国出发后,薛临特意对外宣称,为显开帝挡箭的旧伤发作,要闭宫养伤。
  这等举动,竟然成了证明流言的证据。
  直到显开帝铁青着脸冲进东宫,薛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赵国不仅用大量冰块保存替身的尸体不腐坏,还大张旗鼓的将陈国太子在赵国被刺杀身亡的事宣扬开。
  起码在赵国、楚国、双梁、甚至是燕国、黎国,都对陈国太子在赵国被刺杀身亡这件事深信不疑。
  随着‘薛临’的灵柩一同被丢在黎国边境外的陈国御林军中,还有众所周知的陈国太子心腹。
  这些人都一口咬定棺材中的人就是薛临。
  就连显开帝,收到黎国送来的消息后,都在暗自怀疑,在东宫养病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显开帝单手捏着赵国送来信,目光阴沉的望着脸色苍白真的像是在养病的薛临,“尚方呢?”
  薛临的目光从显开帝手中皱皱巴巴,根本就看不清上面内容的信纸上移开,若无其事的道,“道长说儿臣八字太轻,需要尚方这等早就与薛氏命运相连的神兵利器相助,才能免得魑魅魍魉的纠缠,儿臣便将尚方送去了云清观供养。”
  显开帝紧绷的眉心稍稍松快了些,却仍要先看到尚方,才能彻底放心说其他事,对薛临命令,“让人去将尚方取回来。”
  薛临背在身后的手无声握紧,脸上浮现淡淡的为难,其中还掺杂着几不可见的难过,“可是道长说要连续供奉三个月,才能彻底压住儿臣的命……”
  ‘啪’
  显开帝猛得扬起手糊在薛临脸上,怒气冲冲的道,“朕叫你立刻将尚方拿来!”
  收到去赵国的替身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刺杀的消息后,薛临屡次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会影响到大局,内心深处却始终憋着股气,已经连续几天食欲不振。
  如今毫无准备的挨了显开帝力气十足的一巴掌,竟然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薛临眼中闪过浓浓的怒火。
  这个废物,怎么敢打他?
  如果不是他,这个废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登上皇位!
  虽然怒到极致,但薛临还没彻底失去理智。
  他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去抱显开帝的腿,低声道“父皇别生气,儿臣这就让人去取尚方。”
  尚方被薛临交给‘薛临’去取信赵国的人,薛临自然拿不出第二柄尚方。
  显开帝的心腹很快便从清云观回来,吞吞吐吐的告诉见到他双手空空就脸上乌云密布的显开帝。
  清云观的观主算出,燕国某个方位的道观格外合薛临的命格,便秘密将尚方送去燕国供奉,等待三个月过,才会将尚方迎回来。
  显开帝回头便一脚踹在始终跪在地上的薛临心口,将手中被汗水浸得不成样子的信纸扔在薛临脸上。
  “拿不回尚方,不管你是不是朕的儿子,都不必再苟活于世!”这句话尚未说完,显开帝就再也压抑不住暴烈的脾气,又狠狠的踹了薛临几脚。
  薛临狼狈的趴在地上护住脆弱的胸腹,恍惚间仿佛回到很多年之前,他也是这么没用,在别人对他拳脚相加的时候,只能懦弱的等待别人主动停手,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但他早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
  他是九州唯一的主人!
  薛临狠狠的咬着牙,直到嘴中蔓延开浓郁铁锈的味道,才从几乎无法压抑的愤慨中获得半分清明,目光中的几不可见的委屈逐渐转化为冷漠。
  他给过显开帝机会……显开帝却如此回报他,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在那之前,他要先弄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薛临边在显开帝的拳脚下打滚,边连蒙带猜的弄明白显开帝扔到他脸上的这封信的内容。
  想到他费尽心思手段的准备,都变成赵国污蔑他已经死亡的证据,薛临心口憋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个彻底。
  终于在惊怒交加下昏了过去。
  显开帝又在薛临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目光复杂的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薛临许久,才喘着粗气道,“叫太医来给太子医治。”
  黎国还没将赵国送去的‘陈国太子尸身’送来陈国。
  虽然心中有所预感,东宫这个薛临就是真正的薛临,但显开帝却不可避免的因为尚且在黎国的‘薛临’而心存芥蒂。
  不仅因为尚方,还因为薛临从来没与他提起过陈国之行。
  他以为全心全意向着他的好儿子,也从来都没告诉过他,自己还有个逼真到让人分不出真假的替身。
  他真的信了薛临这段时间在东宫深入简出,是因为当初替他挡箭的旧伤复发。
  心软之下,为了让薛临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甚至不惜苛待其他儿子。
  如今再去细想这些事,显开帝觉得日夜担心薛临的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可惜赵国与陈国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而且从黎国开始就没有水泥路存在,消息传递的更慢。
  宋佩瑜虽然能大致猜到陈国发生的事,却没办法第一时间证明他的猜测没错,只能每日翘首以盼的等着薛临倒霉的信件。
  他倒是没想过,能如此简单的扳倒薛临。
  但薛临倒霉,对他来说就是喜事。
  就当是先替重奕收点利息。
  转眼间,便临近宋瑾瑜寿辰。
  宋佩瑜特意提前好多天与重奕说,这段时间要多在家住几天。
  前几年宋瑾瑜寿辰的时候,他都因为各种原因没在咸阳。
  今年他不仅在咸阳,手头还恰好没有其他事忙,自然要亲自操持宋瑾瑜的寿辰。
  往日里宋佩瑜每次与重奕说要回家住,尤其是要连续几天都回家住的时候,重奕虽然从来都没坚定阻止过宋佩瑜,却总是会在细微的举动上流露出不舍,让宋佩瑜有所触动。
  比如宋佩瑜前一天回家住,第二天进宫后,重奕就会仿佛不经意的与宋佩瑜说‘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还以为是去出恭,等了许久才想起来你回家了。’
  即使不怎么相信重奕的这番话,宋佩瑜也会难以抑制的心软。
  宋佩瑜总觉得,他就像是在婆婆和儿媳妇中间左右为难的‘渣男’。
  既想婆婆开心,又不愿意见到儿媳妇委屈。
  左右为难,不外如是。
  此次重奕却好说话的很,不仅十分痛快的应了宋佩瑜说要多在家住几天的话,还很认真的与宋佩瑜说,他亲手为宋瑾瑜准备了寿礼,如果宋瑾瑜不喜欢的话,希望宋佩瑜能为他美言几句。
  宋佩瑜大为感动。
  他还以为东宫给宋瑾瑜的寿礼会是安公公一手操持,没想到重奕竟然愿意亲自准备。
  说重奕不是爱屋及乌,宋佩瑜都不信。
  宋佩瑜难掩好奇的问重奕准备了什么寿礼。
  重奕却说还没彻底准备好,而且他不打算让宋佩瑜提前知道。
  这话说得宋佩瑜更加好奇。
  距离寿辰只有三天,还没准备好的寿礼,难道是专门让人打制的摆件?
  距离宋瑾瑜寿辰还有两天的时候,宋佩瑜便在家中的屡次催促下,彻底搬回天虎居,连白天待在东宫的时间都大幅度减少。
  重奕也趁着宋佩瑜不在的时候,亲自去狩猎好多对大雁回来养着,打算将最有精神的那对送给宋瑾瑜做寿礼。
  知道所有事却什么都不敢说的安公公,唯有去东宫鲜少为人所知的偏僻院落,对着满院子的大雁胡言乱语,诉说他的担忧。
  他有幸与重奕共同出去狩猎一次。
  对别人来说,惊弓之鸟是天大的运气。
  对重奕来说,但凡大雁遇到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惊弓之鸟。
  重奕的运气好不好暂时不提,这些大雁可算是倒了霉。
  希望云阳伯能比这些大雁幸运。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安公公哑然失笑,轻轻在脸侧拍了下,拿着上好的雁食,直奔院子里最精神威武的那对大雁。
  据他观察,云阳伯早就察觉到了些端倪,多少都会有心理准备。
  应该不至于将殿下连人带雁的撵出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