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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宋瑾瑜寿辰这日,宋佩瑜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准备去大门口待客。
  今年不在咸阳的是宋景明,他在岑郡有公务回不来,却有已经是少年模样的宋景泽陪宋佩瑜迎客。
  宋景泽是叶氏的幼子。
  叶氏只管拿出当初养宋佩瑜的劲头来养宋景泽,本以为宋景泽就算没有宋佩瑜的聪慧,也能有宋佩瑜的沉稳。
  没想到反而养出宋景泽家中独一份的天真腼腆来。
  叶氏不知道为小儿子的性子生过多少闷气,宋瑾瑜却并不在意,家中又不是没有挑大梁的人,何苦为难宋景泽?
  当初他与叶氏那么娇养宋佩瑜,不就是想让宋佩瑜能无病无灾,平安喜乐的度过下半生。
  可惜狸奴与他一般,是操心的命,没有这等福气。
  如今这等福气落在了小儿子身上,对宋瑾瑜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挺有趣。
  可惜叶氏不能理解宋瑾瑜的趣味,听闻宋佩瑜今年有时间操持宋瑾瑜的寿辰后,立刻狠心将像是柔弱无助小动物似的宋景泽打包到天虎居。
  让宋佩瑜操持寿辰的时候带带宋景泽,不求宋景泽也能如宋佩瑜这般能干,但要让宋景泽明白些道理,省得将来被人哄骗。
  宋佩瑜与宋瑾瑜的想法一样,觉得宋景泽现在的性格就很好。
  虽然缺乏宋氏子弟普遍的野心,但正是因为如此,宋景泽才能静下心来更关心家人,反而弥补了其他人的不足。
  委实没必要强行改变宋景泽的天性。
  无论心中是何看法,叶氏难得对他有要求,宋佩瑜绝对不会糊弄过去。
  宋景泽被打包送来天虎居后,宋佩瑜在宋府的时候,都将宋景泽带着身边。
  只是宋佩瑜就算再怎么亲自操持,大部分事也都是金宝、银宝他们代劳。
  宋景泽反而是跟在金宝、银宝身边做吉祥物的时间比较多。
  在大门口见到被打扮的像是个大红包似的宋景泽,宋佩瑜用尽全力才压住蠢蠢欲动的嘴角。
  这要是换个人,绝对不会让叶氏这么打扮。
  “小叔!”宋景泽看到宋佩瑜立刻双眼发亮,小跑到宋佩瑜身侧,昂着头满是期待的开口,“您是不是觉得我该换身衣服?”
  宋佩瑜顿时破功,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怎么会有这么老实可爱的小孩。
  宋佩瑜抽出腰间的碧玉雕成的折扇挡住嘴角,若无其事的道,“为什么要换衣服,这套衣服不好吗?”
  宋景泽眼中闪过茫然,“好、吗?”
  “今天是父亲寿辰,又不是我过生日。”宋景泽极不甘心的扯了下红彤彤的衣角。
  宋佩瑜忍住想在宋景泽还没彻底脱离婴儿肥的脸上戳一下的罪恶想法,昧着良心道,“等会大哥看了你,肯定会笑。”
  被行走的大红包逗笑。
  宋景泽眼中闪过疑惑、不甘等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停在委屈上,亦步亦趋的跟在宋佩瑜身边去门口迎客。
  所有来给宋瑾瑜贺寿的族人,看到门口迎客的宋佩瑜与宋景泽时,都觉得眼前一亮,嘴边自然而然的浮现数不清的好话。
  宋佩瑜的容貌气度自然不用多说,这些年谁不知道主家七爷有出息,等家主辞官养老后,他们宋氏说不得又要出位相爷。
  宋景泽虽然性子天真腼腆,容貌上却是与宋瑾瑜一脉相承的俊美,只按照被反复嘱咐的话交际时,模样还挺能唬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叔侄,反而像亲兄弟似的。
  快要开宴的时候,宋氏辈分最大的五太爷在儿孙的簇拥下赶来。
  宋佩瑜主动迎了上去,亲自引着五太爷一家往里面去,走之前给宋景泽使了个眼色,让宋景泽在开宴前回松鹤堂。
  宋佩瑜走后,宋景泽肉眼可见的态度没有之前积极,再见到有人进门,甚至不怎么主动说话。
  倒也不是他想摆主家少爷的谱,只是身边没了给他底气的人,宋景泽连说话都要反复斟酌,生怕在这里说错话。
  让叶氏知道,回头又要罚他。
  好不容易熬到松鹤堂快要开宴的时间,宋景泽暗地里欢呼一声,掉头就往府里走。
  他宁愿去哄整日里在松鹤堂叽叽喳喳的小魔星们,也不想再与根本就不熟悉的人寒暄。
  宋景泽刚迈腿,就听见身后小厮高喊‘贵客迎门’的声音。
  自家族人,说是贵客反而会让彼此生疏。
  只有外面的人才会被称作贵客。
  虽然宋府早就表示,宋瑾瑜的寿辰只想与族人吃个便饭,但从早上开始,还是有许多外人捧着各种昂贵珍惜的礼物前来,哪怕不进门也想将礼物留下。
  宋景泽顿时浑身僵硬,他努力回想之前小叔在的时候,都是怎么在三言两语之间,将这些人连带着他们带来的礼物都打发走,还能让这些人满脸笑容甚至感激不尽。
  ……完全想不起来,救命。
  安公公本想跟着重奕一起来宋府,起码能在重奕拿出大雁的时候,说上一句‘云阳伯与夫人鹣鲽情深唯有双雁才能衬映。’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重奕却没有带着安公公的打算,他亲自拉着下面是木轮,上面蒙着层淡青色锦缎的鸟笼,独自来到宋府。
  被门口的小厮客气却不容拒绝的拦住,重奕正思考要怎么在不惊动宋瑾瑜和宋佩瑜的情况下进去,就见到个‘大红包’正龟速朝他靠近。
  还是个与宋佩瑜长的很像的‘大红包’。
  感受到重奕平静的目光,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宋景泽反而自在了些。
  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不是很和善的人,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起码没有想通过他达成什么目的。
  “今日家父只想与族人同乐,恐怕不好接待您。”宋景泽鼓足了勇气开口,暗示面前的男人别想进门,赶紧打道回府。
  重奕从这句话中抓住的重点,却与宋景泽所想的截然不同。
  他上下打量了下宋景泽,“你是云阳伯的儿子?”
  重奕知道宋景泽。
  因为宋佩瑜前几天刚与他说过,宋景泽被叶氏撵去了天虎居。
  宋景泽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凭着直觉后退半步,犹豫了下,才自报家门。
  重奕点了点头,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他记得宋佩瑜与他说过,因为宋景泽的性子过于天真,才会被叶氏打发去天虎居,好让宋景泽在宋瑾瑜寿辰的时候学学如何待客。
  重奕忽然扬起嘴角,从袖袋里掏出个手指长的金色小牌递给宋景泽,缓声道,“我是狸奴的朋友,笼子里的东西是狸奴特意让我找来,送给令尊令堂的礼物。”
  宋景泽在重奕扬起嘴角的时候,又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听完重奕的话后,他才伸着脖子看向重奕手心的金色小牌。
  非金银铜铁,是特殊金属所制,周围雕刻着展翅欲飞的朱雀,中间‘东宫’两个字,让宋景泽觉得十分眼熟,分明是宋佩瑜的字迹。
  宋景泽满脸迟疑,心里却已经信了重奕的话。
  他转头朝周边看了眼,小声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金宝来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劳烦你直接带我去宴上。”说罢,重奕还主动将笼子上蒙着的青布帘子掀开,给宋景泽看里面的大雁。
  宋景泽惊讶的瞪大眼睛,他不是没见过活雁,只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威武雄壮的活雁。
  惊讶过后,宋景泽却觉得这对活雁身上有说不出的怪异。
  见宋景泽不说话也没动作,重奕放下雁笼上的青布,对宋景泽道,“这对雁最好在宴席开始之前送到。”
  重奕的气场太强,宋景泽在见到那块金色的小牌,相信重奕是宋佩瑜的朋友后,根本就提不起拒绝重奕的勇气。
  宋景泽心中明明还有犹豫,却在重奕率先迈步熟练的朝后面走的时候,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重奕的运气很不错,他从宋府大门走到摆主宴的松鹤堂门口,都没遇到能认出他的人。
  进入松鹤堂后,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的宋景泽终于再次鼓足勇气,小跑着超过重奕,拦在重奕前面。
  他要让人先将面前这个人说是帮小叔带了对活雁做寿礼的消息,告诉小叔。
  小叔同意后,才能允许这个人进去。
  宋二上午先去礼部点卯,抓紧时间将要紧的公务处理完,才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西沉从礼部赶回来,匆匆换了身衣服后,立刻赶到松鹤堂。
  刚进大门,他的视线就被一前一后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完全吸引。
  宋二没费多大的功夫,就认出来穿着鲜红色衣服带着明珠金冠的小公子是宋景泽,却没辨认出宋景泽身侧穿着宝蓝色绣祥云长袍的人是谁,这个人还拉着个几乎到他大腿高的被青布蒙住的东西。
  宋二越看,越觉得穿着宝蓝色衣袍的人背影十分熟悉。
  有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始终都差了口气。
  宋二好奇心起,立刻大步追了上去,离两人还有些距离,就高声道,“景泽怎么在院子里站着,还不快点进去?”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果然同时回头。
  宋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先动作隐秘的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才压下百转的心思的给重奕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宋二知道宋佩瑜始终不肯娶妻的理由。
  也早就开始怀疑宋佩瑜与重奕同时不肯娶妻,是不是……
  还特意委婉的试探过宋瑾瑜,宋瑾瑜却说是他想多了。
  出于对宋瑾瑜的绝对信任,宋二便再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自从宋佩瑜随着重奕从卫郡回到咸阳后,宋二就从与宋瑾瑜的相处中察觉到了宋瑾瑜的态度变化。
  宋二十分后悔,早知道大哥在这方面如此不靠谱,他当初不该那么容易的被大哥说服,哪怕能坚持到让大哥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好。
  说不定他们使力的够早,当初就能让这两个人迷途知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唉……
  宋景泽满头感叹号。
  太子?
  是他知道的那个太子吗?
  那他就放心了。
  太子殿下肯定与那些费尽心思要与父亲和叔叔们拉近关系的人不一样。
  固然因为某些原因不喜欢重奕,宋二也不会给重奕脸色看,大哥都拿重奕没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再怎么在心中安慰自己,宋二望着重奕的目光深处仍旧有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警惕和嫌弃,他指着重奕脚下被青布蒙着的东西,“这是……?”
  重奕将宋二的警惕和嫌弃尽收眼底,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相比宋瑾瑜看他的目光,宋二已经非常和善了。
  重奕正想回答宋二,‘这是他给宋瑾瑜准备的寿礼之一’,宋景泽已经快步躲到宋二身后,抢着答道,“这是小叔托殿下给父亲准备的寿礼!”
  想到小叔特意托付东宫太子,如此避人耳目的送来青布下的那对活雁,必定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希望父亲能有惊喜的感觉。宋景泽及时闭嘴,特意没告诉宋二青布下面是什么。
  重奕多看了宋景泽一眼,突然觉得宋景泽比之前顺眼了许多,随手将之前拿给宋景泽看的金色牌子扔给宋景泽,“赏你了。”
  宋景泽手忙脚乱的接住牌子,侧头看向仍旧想知道青布下是什么却不好再追问的宋二。
  宋二瞥了眼宋景泽手上的牌子。
  这牌子他也认识,总共打制了九枚,都有在礼部登记。
  不至于像东宫令,见之如见太子那么夸张,其他有牌子的人却都是宋佩瑜、吕纪和、骆勇这等与太子殿下有多年情分的人。
  不要白不要!
  宋二几不可见的点头。
  宋景泽立刻将手心里的牌子收到袖袋里,喜滋滋的朝着重奕道谢,态度比之前与重奕说任何一句话的时候都要自然。
  这种收到赏赐,然后谢恩的流程,他再熟悉不过了。
  有宋景泽的谢恩打岔,宋二更找不到好的理由再去追问青布下面究竟是什么,只能劝重奕不必将寿礼带进去,却也不能抵着重奕的坚决硬劝。
  满心复杂的将重奕带进门的时候,宋二摸着疯狂跳动的眼皮苦笑。
  殿下亲自来给大哥贺寿,怎么算都不是件坏事。
  他未免太过紧张了。
  宋佩瑜正被宋老夫人拘着说话,刚听见有人喊殿下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听错了,暗地里笑话自己没出息。
  直到听见周围人接连不断的喊殿下,宋佩瑜才猛得回头,正对上重奕带着笑意的目光。
  宋佩瑜又惊又喜,最后还是喜悦更多,先按住想要起身给重奕行礼的宋老夫人,才急步迎上去。
  “你怎么来了?”宋佩瑜看了眼重奕身侧被青布蒙住的东西,才将目光定格在重奕脸上。
  重奕早就与他说过会亲自给宋瑾瑜准备礼物,宋佩瑜见了被青布蒙住的东西,便以为重奕像是当初给永和帝猎虎一样,亲自去给宋佩瑜猎了只其他动物来做寿礼。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对重奕来说,肯亲自动手已经是最大的心意。
  与宋佩瑜亮晶晶的眼睛对视,重奕心底突然升起从未有过的心虚。
  他轻咳了声,一本正经的对宋佩瑜说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理由,“给云阳伯贺寿。”
  宋佩瑜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见到同样听见动静已经走来的宋瑾瑜,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与重奕拉开距离。
  重奕见状,心底那点几不可见的心虚顿时烟消云散,转头将目光放在宋瑾瑜身上,主动稽首,“生逢如意,福寿连理。”
  宋瑾瑜睨了宋佩瑜一眼,站在原地受了重奕这礼后才回礼。
  周围的宋氏族人大多都不知道重奕与宋佩瑜之间的事,只觉得家主与自家人同乐的寿辰,都能有太子亲临,既是喜上加喜也是宋氏荣耀的体现,免不得要说两句吉利话讨个喜气。
  可惜这些吉利话只能取悦说话的人,宋瑾瑜和重奕都不为所动。
  宋瑾瑜回礼后立刻翻脸不认人,‘委婉’的劝说重奕早些回宫,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免得永和帝会担心。
  虽然舍不得重奕特意来给宋瑾瑜贺寿,却在宴席还没正式开始就孤零零的离开,但今天是宋瑾瑜的寿辰。
  宋佩瑜经过艰难的抉择后,还是选择站在宋瑾瑜这边,连连给重奕使眼色,还大着胆子快速说了两个字的口型。
  当初从青县带回来的东西,只剩下最后一个。
  重奕将宋佩瑜的承诺记在心里,将身侧足有他腰高的四方形物件摆放到附近的空桌子上,示意宋瑾瑜去掀帘子,“这是我为兄长准备的礼物。”
  在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被重奕这声突如其来的‘兄长’震住。
  宋佩瑜突然觉得脸上热气腾腾,连带着嗓子也有些干涩,不自觉的低下头,开始研究重奕腰带上的花纹。
  居然不是他惯用的朱雀纹或者金龙纹,而是十分常见的祥云纹。
  宋瑾瑜的目光从脸色羞红却没有抗拒之色的宋佩瑜脸上划过,落在神色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重奕身上,忽然觉得他腰间似乎缺了点东西。
  缺放在房内多宝架上的佩剑。
  面对宋瑾瑜越来越‘和善’的目光,重奕不退反进,“请兄长亲自掀开帘子,看看这份礼物是否满意。”
  “某与陛下以兄弟相称,太子殿下若是看得起某,该称呼某为叔叔才是。”
  没等重奕对这句话有所回应,宋瑾瑜就大步走近被青布蒙住的寿礼,急切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急着看到重奕的寿礼,好早些将重奕撵回宫。
  宋瑾瑜的手还没贴上青布,老管家便提着筐红皮鸡蛋,满脸喜气的从外面进来,还没彻底将脚迈进门,充满喜气的声音便传遍花厅的每个角落。
  “肃王府刚添了位小郡王,王爷想起家主今日寿辰,觉得小郡王与家主有缘,特意将第一筐红皮鸡蛋送来这里。”
  宋佩瑜立刻对老管家招手,“这不是才九个月?”
  宋佩瑜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倒不是因为他多关心肃王府的孩子。
  安公公整日在宋佩瑜和重奕面前念叨这些事,宋佩瑜想不记住都难。
  老管家摸了下胡须,不太确定的道,“好像是有孕的贵人受到惊吓导致早产,好在肃王府早就备好了御医和有经验的产婆,生子的过程异常顺利,贵人和小郡王都没有大碍。”
  宋瑾瑜看到宋佩瑜对着重奕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突然有些心软。
  他一直按着宋佩瑜与重奕,不许两个人太明目张胆的亲近。
  固然有看不惯宋佩瑜将东宫当成家的样子,也是怕永和帝发现宋佩瑜与重奕的情况,将重奕不肯娶妻生子的错处都归结到宋佩瑜身上。
  如今肃王有子,永和帝言语间也早就接受重奕不会娶妻生子。
  重奕与宋佩瑜的事,终究不可能永远瞒住永和帝。
  与其等到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蓄意捅给永和帝,最后闹得人心惶惶,不如先给永和帝做足心理准备,慢慢让永和帝发现这件事。
  想到这里,宋瑾瑜想马上撵重奕走的心思也淡了些,边继续被老管家打断的动作去掀青布帘子,边想着如果宋佩瑜求他,他就准重奕留下吃过宴席再离开。
  青布帘子掀开,里面被喂了药的大雁见到久违的光亮,猛得展翅,将笼子内的空间全部占据。
  即使暂时发不出声音,也要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脑袋。
  宋景泽还记得重奕对他的解释,硬是战胜本性中的羞涩腼腆,从后面挤到最前面,小跑到宋瑾瑜身侧,抓着宋瑾瑜的手腕替宋佩瑜邀功,“这是小叔特意托殿下给父亲准备的礼物!”
  宋瑾瑜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意彻底垮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笼子里身形几乎没有区别,都格外威武雄壮的活雁。
  毫无疑问,这是两只雄雁。
  可怜宋佩瑜还没从重奕居然送给宋瑾瑜对活雁作为寿礼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宋景泽无比欢快的话。
  宋佩瑜不可置信的望向宋景泽。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从小宠到大的侄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刺。
  “我没……”对上宋瑾瑜眼中浓浓的不信任,宋佩瑜捂住闷痛的胸口,含泪将这口黑锅背上,绞尽脑汁的找了个理由,强行解释道,“这对雁送给大哥大嫂,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宋佩瑜身侧的宋二,狠狠扯了下宋佩瑜的衣袖,咬牙切齿的道,“这是对雄雁!”
  宋佩瑜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留宋景泽那个小笨蛋一个人在大门处遇到重奕。
  不,他会在重奕说要给大哥准备礼物的时候,就弄明白重奕打算送什么。
  重奕被客气的请出宋府,别说寿宴,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宋佩瑜也难逃牵连,在宴席上被兄长们灌下许多酒。
  只要他露出不想再喝的意思,兄长们就会脸色、语气各异的教他如何分别雄雁和雌雁。
  宋佩瑜选择喝酒。
  喝到神志不清后,还稀里糊涂的与兄长们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酒醒后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宋佩瑜觉得天虎居似乎缺了个能装下他的地缝。
  宋佩瑜正满脸呆滞的靠在床上思考人生,突然听见院子里此起彼伏的的‘嘎’、‘嘎’、‘嘎’声。
  “这是什么动静?”宋佩瑜皱眉看向站在屋子角落的金宝。
  金宝低下头挡住脸上奇异的神色,低声道,“昨晚家主便让人将殿下送来的那对雁捧到天虎居,刚来的时候它们药性还没过,看着还算老实,这会儿可能是饿了,才会叫的这么急切,我这就叫人去给它们喂食。”
  宋佩瑜一巴掌拍在床榻上,凶巴巴的道,“不用喂,直接拿去厨房!”
  金宝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宋佩瑜的脸色,悄无声息的转身往门外走。
  主子正在气头上,他先让人将雁换个地方养着。
  “站住!”宋佩瑜眯眼望着金宝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让那对雁叫,将他们放到宋景泽的窗户下面去。再着人去告诉大嫂,不急着让宋景泽搬回大房,我近日有空,会多带带他。”
  金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同情谁,见宋佩瑜没有其他事交代后,才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第一日没等到宋佩瑜进宫,重奕尚且能稳住。
  第二日还是没等到宋佩瑜进宫,重奕在演武场打发大半天的时间,从早上到晚上,所有在宫中的十率都被重奕揍了个遍。
  第三日有大朝会,宋佩瑜上朝的位置始终都在重奕身侧。
  可惜重奕从头到尾的盯着宋佩瑜,都没得到宋佩瑜半个眼神。
  下了朝后,重奕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宋佩瑜身边,看上去乖巧又可怜。
  可惜宋佩瑜并不会因此而心软。
  走出宫门后,宋佩瑜才转身面向重奕,对重奕说第一句话,“臣要去鸿胪寺当值,殿下回宫吧。”
  “孤陪……”重奕在宋佩瑜陡然锋利的目光下火速改口,“孤去鸿胪寺巡视。”
  宋佩瑜冷哼一声,绕开重奕,径直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没等跟在他身后的重奕也上马车,便大声催促金宝驾车。
  金宝对重奕歉意的低下头,细细的马鞭立刻甩在马屁股上。
  重奕目送宋佩瑜的马车远去,对身侧同样死死低着头的来福道,“随便牵匹马来。”
  经历过重奕连续两天的低气压后,来福哪还敢多劝,连回东宫都嫌远,直接去十二卫牵马。
  重奕运气不错,他追到鸿胪寺后,宋佩瑜正好收到翘首以盼许久的消息。
  这是封来自陈国的密信。
  随着‘薛临’的灵柩终于从黎国被送到陈国,与‘薛临’去赵国的御林军也回到陈国,薛临立刻得罪了数不清的人。
  这些御林军大多都是出生陈国世家,虽然不是世家嫡枝,但也都是旁支中比较有出息的人。
  薛临挑中他们,也有想通过他们,拉拢他们身后世家的意思。
  这些御林军始终都认为灵柩中的‘薛临’就是真正的薛临。
  从赵国回到陈国的无数个日夜中,他们焦虑、愧疚、悔恨,被种种复杂情绪折磨的精神几乎崩溃,却在回到陈国后,发现薛临还好好的在东宫做着他的太子。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被薛临信任过。
  这个认知像是一个冰冷的巴掌,狠狠的打在他们的脸上。
  可笑的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后悔,没能在第一时间为‘薛临’挡住从暗处飞来的羽箭。
  幸亏刺客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不然他们的牺牲在真正的薛临眼中,岂不是与笑话无异?
  薛临想通过这些御林军,拉拢他们身后家族的想法还没实现,就先将这些御林军的心伤透,间接让这些御林军的家族认为薛临冷心冷肺、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君主。
  反倒是事与愿违。
  陈国有关于‘真假太子’的风波闹的极大,薛临暂时还没怎么样,只是被禁足而已。
  薛临的便宜母亲,显开帝的皇后却已经正式被废。
  皇后变成后宫的丽嫔,显开帝的发妻贵妃变成皇后。
  薛临从显开帝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顺的陈国太子,变成上面有三个嫡出兄长却坐在太子之位上的庶子。
  经过一连串的变故后,薛临在陈国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甚至还不如显开帝尚未登基的时候。
  起码在显开帝尚未登基的时候,薛临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孙,根本就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将目光和精力放在不起眼的皇孙身上。
  如今的薛临却是因为犯错,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将薛临彻底咬下去,能让许多陈国世家,甚至是非陈国的势力得到巨大的利益。
  面对群狼环伺,蠢蠢欲动的想从他身上撕扯下大块血肉的情况,薛临避无可避,唯有迎难而上。
  能冲破困境,他就依旧是陈国太子,陈国的下一任皇帝。
  冲不破如今的窘境,被啃的一块骨头都剩不下,就是薛临唯一的结局。
  宋佩瑜因为终于收到薛临倒霉的消息而心情大好,勉为其难的给了重奕好脸色。
  他让重奕从明天开始,每天都佩戴着陈国尚方到处走动。
  说到这里,宋佩瑜暂时停顿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既然已经属于重奕,就不该再叫陈国尚方,应该另取个名字才是。
  宋佩瑜转过头看向重奕,问他想给陈国尚方换个什么样的名字。
  重奕眼中闪过嫌弃。
  陈国尚方在别人眼中是神兵利器,在他眼中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剑。
  重奕说不出来,宋佩瑜也不逼他,而是自己给陈国尚方取了个名字,就叫惊鸿,刚好符合这柄剑的纤细轻巧。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天下人都知晓,陈国尚方已经变成赵国惊鸿。
  作为让陈国尚方变成赵国惊鸿的罪魁祸首,薛临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宋佩瑜一点都不同情薛临,他只可惜赵国的力量还没蔓延到陈国,他只能让薛临的处境雪上加霜,却没法彻底断绝薛临的所有生机。
  重奕见到宋佩瑜的态度转好,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硬,还以为宋佩瑜已经消了气。
  他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态度自然的将宋佩瑜带回东宫,就见到金宝从外面进来,自以为隐蔽的望了他好几眼,才吞吞吐吐的道,“五爷今日下衙早,听闻您还没下衙,特意让人将马车停在鸿胪寺门前,打算等您下衙后一同回家。”
  宋佩瑜无声勾起嘴角,在文书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慢条斯理的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该落锁封存的也都封存好。
  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已经望着他许久的重奕,“殿下慢慢巡视,臣要回家了。”
  重奕默默跟在宋佩瑜身后,试图让宋佩瑜改变主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佩瑜上了宋五的马车。
  宋佩瑜上车后,掀开身侧的帘子。
  果然见到就站在马车边,正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的重奕。
  宋佩瑜脸上扬起极为灿烂的笑容,抬起手挥了挥,“再见”
  重奕也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望着眼前的马车启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彻底远去。
  之后的每一天都与这天没什么不同。
  宋佩瑜不再每天铁打不动的去东宫,而是直接去鸿胪寺当值。
  重奕也每天定时定点的去鸿胪寺‘巡视’,巡视的地点只限于鸿胪寺卿办公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佩瑜已经不再如刚开始那般生气。
  尤其是养在他院子里的那对活雁终于适应了新环境,不在嘎嘎乱叫,被放出笼子后还能在院子里自得其乐后。
  宋佩瑜觉得那对活雁越来越顺眼的同时,重奕在他眼中也顺眼了起来。
  可惜宋佩瑜消气不代表他的哥哥们也消气,宋佩瑜行七,前面有六位兄长,其中一个兄长早夭,五个在世的兄长都在咸阳当差,且十分乐于接宋佩瑜回家。
  除此之外,宋佩瑜还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侄子。
  除了宋景泽那个坑货之外,大多数侄子都十分靠谱,并且与他们的父亲有相同的爱好,接小叔回家。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重奕硬是没找到任何机会让宋佩瑜在东宫留宿。
  难得宋佩瑜想念冰王,进宫看大老虎,也有在勤政殿办公的宋瑾瑜直接找到东宫。
  宋佩瑜不与他回家,他就坐在东宫不走。
  有宋瑾瑜在,重奕和宋佩瑜在东宫还不如在鸿胪寺自在。
  起码在鸿胪寺的时候,没人敢轻易打扰重奕和宋佩瑜,想要求见的人,都要先过金宝和来福那关。
  在东宫,却没人敢拦着满脸和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