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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城主殁了


  激动过后,温时星跪着也觉得膝盖小腿发酸,他挺直了背,扭动身躯。
  “我还是要说,你回去吧,你在这儿跪没有用。”柳宗鹤转过头,伸手替他捏捏发酸的膝盖。
  “你也知道这个道理,还在这儿跪。”温时星拨开他的手。
  “有我一个跪着就行了。”柳宗鹤说完,对方也没点要起来的意思。他只能作罢,温时星实在是倔。
  插科打诨半天,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天空的月亮似乎更亮了。温时星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竹影,伸手跟着描绘一番。
  柳宗鹤转眼看见他手指有些发紫,于是赶忙脱下外套,披在温时星身上。
  “我不冷,你穿着。”温时星想取下,却被对方摁得死死的。
  柳宗鹤都看见他手上颜色不对劲了,既然劝不回去,便只能尽力照顾好他。
  屋内烛火摇曳,案板前的人影迟迟未动,温时星知道在这儿跪多半是没有结果的。偏偏柳宗鹤不信邪,固执己见。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愚笨,见不得柳宗鹤一人在此受苦,也上赶着来陪他。
  “我母亲若是知道了,肯定要闹一场。”柳宗鹤突然低笑道。
  “夫人身体不好,别气她了。”温时星转头去看柳宗鹤。
  对方低着眸子,看着二人交缠的手。他举到二人脸前,“你知道吗,我都不敢设想有这一天。”
  温时星没答话,默默地盯着柳宗鹤的脸。
  “你从云峰出去之后,我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拼了命地寻你。”柳宗鹤说着说着,眼神看向远处,似是沉浸在当时的那段回忆了。
  “我还记得,你将发簪丢掉时的样子。”柳宗鹤脸上一抹苦笑,“我那时候多心痛啊,可我联想到你那日也是这样的心情时,我就又觉得你做得太对了。”
  “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我要和你说什么,做什么,你才不会厌我。”
  透过烛光,温时星看见柳宗鹤眼角的晶莹,他仰头皱眉看着,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一见你吧,我的嘴就笨得很,好像说什么都让你生气。”
  风带着冷意席卷二人,温时星小小瑟缩了一下,柳宗鹤的手立刻握得更紧。
  “我不希望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感动或者其他的。”柳宗鹤转过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温时星的眼眸,“我贪心一点,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说到最后的喜欢时,柳宗鹤的声线居然微微发颤,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明显。
  温时星勾起嘴角,轻轻呼了一口气,白色雾团在烛光里尤为明显,他反手握紧柳宗鹤的手,“我对你的感情,可能从来没变过吧。”
  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的心,完全放任地跟着柳宗鹤走呢。
  这么久了,温时星早已意识到这一事实,只是从云峰出来的时候,他深感悲哀。
  这样的情,每天都在加深,明明柳宗鹤伤害过他,却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心被这个人一点点地填满。
  这几日好似与云峰时不同,二人相处格外像四年前时的模样。温时星明白了,自己从一而终,没有变过。只要柳宗鹤在眼前,他还是四年前的自己。
  稍稍相处,就变成一个任性的人。
  听到温时星的答案,柳宗鹤先是一愣,仿佛久久回不了神,他的脸色先时唰得一下子白了,接着眼神激动,红血丝立刻缠住其眸。
  “你…你再说一次?”
  温时星缓慢移着视线,最终停留在柳宗鹤的脸上,刚要开口,忽然木门开了。
  二人闻声望去,城主背着灯火,负手而立。还没看清其脸色,便听见他低沉着嗓音道:“进来!”
  柳宗鹤立刻心里一喜,他连忙起身,却因跪得太久,一个趔趗,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温时星也半瘸半拐地站起身,费力地挽着柳宗鹤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你膝盖疼不疼?”等柳宗鹤站直身体,他第一反应是去看温时星的膝盖。
  “我没事,快进去吧。”温时星搀着柳去,二人一瘸一拐地进了书房。
  在屋外呆久了,一进屋,浑身立刻被一股暖气包围,二人立刻松下紧绷的身体。
  城主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两个人。脸上的没有表情,眼神略带阴郁。案板上放着好几本打开的书,有些杂乱地相互铺着。
  温时星也没拐弯抹角的功夫了,于是走上前,“柳城主,时星今日是来求您帮红莲一件事的。”
  “红莲?现在没有红莲了。”城主的话一针见血,立刻刺痛了温时星。
  一侧的柳宗鹤拧眉,“父亲,红莲人尚在,现在城池被夺,只要将城池……”
  还没说完,城主忽然重重地拍桌而起,一脸怒气。
  “我与温少主谈话,你插什么嘴!”
  听此,温时星明白了,于是他转过头,对着柳宗鹤轻轻摇头,让他别说话了。
  男人袖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他看向父亲,对方却慢慢扬起下巴,直视着柳宗鹤。
  “时星斗胆,想从云峰这儿借兵,假以时日夺回红莲时,我愿意为云峰做任何事。”
  听罢,城主仔细想了想,冷笑一声,“假以时日,若没有这个假以时日呢?你拿什么赔我的兵?”
  温时星想也没想,直言:“时星愿以死谢罪。”
  这样的条件与代价对于城主来说,难免渺小。他摆摆手,“你若是没了命,也只能是被闻子骞拿去祭他父亲了。即便你的头颅悬挂在我城又如何,我损失的可是兵。”
  见父亲毫不让步,柳宗鹤急了,他挺身而出,“那再搭上我的命!”
  “放肆!”城主勃然大怒,瞪着柳宗鹤的脸,“你作为云峰少城主,轻易就把命给了他城,成何体统!”
  柳宗鹤咬着牙,他看向书架子上挂着的几个令牌,那儿有一块专门领兵用的牌。
  他二话没说,一个箭步,趁着城主没注意,伸手就去抢了过来。
  “你!逆子!你想干什么!”城主狼狈不堪,他没有柳宗鹤那般灵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抢。
  见此,温时星脸上也失了颜色,一片雪白,他立刻扭过头,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还回去!”
  “父亲,这兵我要定了,等日后打回红莲,我一定向您赔罪。”说完,柳宗鹤就要牵着温时星走。
  谁知这时,身后一声闷响,柳宗鹤回过头,看见父亲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父亲!”他赶忙上前,发现城主哆嗦着手,紧紧抓着胸口,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
  温时星倒退几步,连忙跑出去叫侍卫和大夫。
  “你!你……”城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接着伸手去扒拉那几块令牌。柳宗鹤立刻撒手,把令牌塞到父亲手里。
  “快!快!大夫!”屋外传来温时星的声音,还有急急忙忙地脚步声。
  柳宗鹤愣愣地闪到一边,半跪在地上看着脸色灰白的父亲,大夫和侍卫围上前。
  “你们先出去,让我好好看看。”大夫说完这句话,大家都退了出去。
  柳宗鹤被温时星搀着到了院子外,隔着衣服,温时星感觉到他在发抖。
  “……柳宗鹤……”温时星抬起头想看见他双眼空洞,似乎还在回想刚刚那一幕。
  于是他伸手抚上柳宗鹤的脸颊,“不会有事的。”涵^歌_DR/鄭$蜊
  感受到一股温暖,柳宗鹤仿佛如梦初醒,他低下头,立刻抱住温时星,整个人好像颤得更厉害了。
  “我…我做错事了……”
  温时星轻轻安抚着柳宗鹤的后背,刚刚的城主模样太过吓人,仿佛全身都在痉挛,双眼发白,痛苦极了。
  他在柳宗鹤耳边反复重复,不会有事的。
  “我为什么总是做错事…为什么……”柳宗鹤一下子好像魔怔了般,听不进去任何话,嘴边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温时星抱紧他,“没事的没事的,大夫都来了,这是你们云峰有名的大夫,有他在不会出意外的。”
  上一次柳宗鹤这么惊慌失措,好像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温时星对他只有厌恶。
  可现在看看他这副模样,温时星心里一阵疼。他能做的只有将柳宗鹤抱得更紧。
  在冰冷的寒夜里,柳宗鹤一晚上经历了太多。
  片刻,大夫走了出来。
  “我父亲怎么样了!”柳宗鹤第一个跑向大夫。
  然而刚刚所有的祈祷都在大夫的一句话里化为灰烬,只见他摇摇头,“城主去得太快,我也来不及。”
  这一消息仿佛晴天霹雳,瞬间将所有人劈得脸色煞白。
  侍从侍女们连忙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温时星站在身后眼神慌乱起来,可还没说什么,他看见柳宗鹤踉跄了一步。
  于是他赶忙上前,扶住柳宗鹤。
  然而柳宗鹤却没有哭,反倒笑起来,他笑着看向温时星,指着大夫道:“他说我父亲没了,你说他好不好笑……”
  说完,他笑得更加癫狂了。温时星看着他逐渐笑弯了腰,最后几声咳嗽,发出一声干呕。
  “你没事吧!”温时星低头去看他,却没想到柳宗鹤忽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柳宗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