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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页


  莱恩斯沉默地打量戴竹,缓缓放开了扳机上的手指,将银枪收回腰间。
  戴竹以一个不标准的鞠躬礼表达了对莱恩斯“善意”的感谢:“多嘴一句,对于我的旧友,希望你负起应有的责任。当然,在你不被他咬死的前提下。猎人先生,你的情绪很难以揣测,我一直以为愿意放弃皇室前往血族禁地,是你感情的表达,但现在看来……”
  “我说过,欲望和感情,我分得清。”莱恩斯果断打断戴竹,拒绝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戴竹最擅长也最喜爱在人类的临界点挖出点神奇的东西,莱恩斯的反应没有使他感到挫败,反而兴致勃勃。
  “别这么逃避自己,莱恩斯,我觉得……”
  戴竹的话戛然而止,在他“得寸进尺”之前,凶器穿破玻璃窗深深扎进了耳朵旁的枯树干。
  “……”戴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略带窘迫地挪开眼瞳,观察差几寸就扎进自己脖颈的利器——一根做工精致的羽毛笔,雪白的绒毛还在随风摇动。
  由于速度极快,力度极大,玻璃窗没有完全破碎,只是多了一个带着裂纹的孔洞。
  戴竹向枯树相反的方向挪动半步,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夺命的武器。
  被小心翼翼关上的屋门打开,安德烈握着门把手,眼瞳冷漠地盯着不速之客:“戴竹,你似乎活得时间太长了。”
  “在人类没有消亡之前,我的生命还是有存在的意义的。”戴竹回答。
  “少插科打诨。”安德烈指尖转着另一只羽毛笔,目光在戴竹的身上流转,似乎在思考哪里比较好下手,“把莱恩斯引来血族的账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算一算?”
  “我不认为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愤怒,安德烈。除此之外,我有别的事找你们。”戴竹在另一只羽毛笔飞出之前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他从衣服内掏出一张略显破旧的信纸,信纸被揉成一团,由于书写力度过重不少墨水渗过纸背,透出大大小小的墨点,“艾德里安的信,要看看吗?”
  羽毛笔由即将飞出的状态重新回到指尖,安德烈将目光移向信纸:“艾德里安?”
  “你的反应和我一样,安德烈。”戴竹把揉成一团的信纸一点点展开,“能让艾德里安提笔写字,事情可不是一般的重要。这值得你邀请我进屋做个客吗?”
  血皇身边有两位能力出众的血族贵族——艾德里安和科尔。他们出身与不同的家族,是维护维乔莱尔的主要力量。
  科尔的家族是正统贵族,历史久远,而艾德里安则半路出家,靠着实力夺得亲王之位。
  前者稳重寡言,后者离经叛道,在血族是广为人知的事情。
  然而熟悉艾德里安的人知道,这个贫民窟出身的亲王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唯一会写的几个单词也是科尔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逼着他学得。能用蝙蝠传信解决的事情绝不动笔。
  安德烈垂眼观看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信纸,心情有些复杂。
  信纸上的内容很少,却占据了整张纸面。字母歪歪扭扭,一个单词因为反复修改需要一行才能写完。
  “……”虽然事态紧急,不应拘泥于小节。但这种潦草荒唐的密信依旧让人很想将某个长相秀气的贵族摁在桌案上好好学习书法。
  “内容大概是,他和科尔在你们约定好的地方。”戴竹察觉到安德烈的情绪,代替艾德里安完成传递信纸内容的问题,“仅代表个人意见,这封……信,也不能全怪艾德里安。这些书面用语明显就是科尔的习惯,强迫大字不识的粗人写信就该有花费时间的觉悟。”
  安德烈叹了口气,折起不堪睹目的信纸:“让艾德里安代笔,证明科尔的情况也不太好。”
  “约定的地方在哪里?”戴竹问。
  “维乔莱尔以前专用的藏书室。”安德烈回答,“不过很久之前就被荒废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维乔莱尔的藏书室远离血族惯用的活动区域,是不为人知的秘密领域。荒废已久的石砖遍布青苔,藤蔓悠闲地从底部攀爬,直至占据塔尖。
  潮湿阴冷是废弃建筑的主基调,古堡大门没有上锁,油灯已经燃尽,堆积的蜡烛上带有一小段用手指捻过就会碎成灰的火捻,失去了照明的能力。
  月光从门缝聚成一条细线,钥匙般打开了尘封的锁。
  灰尘因为进入的空气而腾起,细微的起伏和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响动。
  “咔哒。”
  机关轻响,门栏后的箭矢射出箭羽,莱恩斯用匕首抵挡,锐利的风不断在耳边划过,在这之中还藏着一股别的气息。
  鲜活的,带着血腥气得味道。
  身体依靠猎人的本能闪避,左手从腰间抽出银枪横在身前。
  尖锐指甲擦过枪声发出刺耳的鸣响,金属被剐蹭带起的寒光成为新的光源。
  袭击者的爪尖刺入枪身,手掌带着手枪下压,使银枪无法射击。
  箭矢的攻击只有一轮,莱恩斯右手匕首回勾刺出,只斩断了一缕红棕色的头发。
  袭击者行动敏捷迅速,反应极快,每一次攻击都盯着致命部位。指甲擦破莱恩斯的手背带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人类?还是个猎人。竟然让猎人进入禁地,沃尔德伦又干了什么好事情?这里不是你应该存在的地方,饿了几天,送上门的食物,我可不会放过。”
  莱恩斯皱眉看向手背,伤口处持续流出的血液缓缓飘起,超出常理的疼痛由手腕发散。
  “停手,艾德里安。”安德烈站在袭击者的身后,爪尖贴近隐没在兜帽下的脖颈。
  飘扬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没有了外界阻挡,细小伤口很快止血。
  “你在喘息。”安德烈挪开手掌,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打量袭击者。胸膛的起伏和额角的汗水暴露了他的虚弱。
  血族不需要呼吸,常年低温的身体也不会因为剧烈运动而流汗。
  “他左腿有伤,手腕的力量也不对劲。”莱恩斯一边说着一边收回匕首,检查银枪的弹道是否无恙。
  艾德里安的目光从自己左腿和手腕扫过,最终落在莱恩斯身上:“你是谁?”
  “眼光真差,感谢我们愿意来找你吧,艾德里安。”戴竹扔出去一袋血液,把揉的皱巴巴的信纸掏出来,“毕竟你写得信没几个人能看懂。”
  “没有文化就闭嘴。维乔莱尔、科尔和安德烈都能看懂我的字。”艾德里安取下兜帽,不客气地用獠牙戳破外皮,汲取血液。
  戴竹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信纸,又看了看在艾德里安身后的安德烈,不禁为艾德里安谜一般的信任而感到怜爱。
  血袋很快空掉,艾德里安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的血液,打量莱恩斯:“哦,我知道了,你是安德烈的小……”
  “哗啦哗啦”纸张被揉搓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异常清脆,戴竹把信纸塞给艾德里安问:“科尔呢?”
  艾德里安接过信纸,拍开搭在肩上的手瞪着戴竹:“快一千年没见了,我们很熟吗?你那什么眼神?”
  在戴竹的努力示意下,艾德里安因为饥饿而变得迟缓的嗅觉终于苏醒过来,闻到了猎人身上浓郁的,另一只血族的味道。
  传言成为了事实,就不是能随意调侃的话题了。艾德里安飞速挪开眼睛,偷瞄着安德烈,然后反常地闭上了嘴。
  对于旧友的“病情”,安德烈给予了充分的容忍,“维乔莱尔究竟出什么事了,科尔呢?”
  “太弱被打了个半死,其他没什么大碍。”艾德里安从积灰的地毯下面扯出一把古旧的铜钥匙,脚跟在地板上试探,在一块发出空响的地板前蹲下。
  地板与地板缝隙之间藏着一块多余的机关,钥匙插入后地板慢慢向后撤,露出一条向下的楼梯。
  “维乔莱尔失踪了,或者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艾德里安轻佻地说着,脸色却一点也不轻松,“科尔在下面,你们见了也没用。”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顺着楼梯向下走去。莱恩斯和戴竹紧随其后,等所有人进入,艾德里安探出半个身子拔出钥匙,返回楼梯。
  由于本身只是用于藏书,古堡的透风和光照没有太多考虑,密道里空气浑浊,木头腐烂的味道和灰尘一起贴着皮肤钻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