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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页


  “你想用自己做诱饵。”安德烈的声音里已经仿佛渗入了冰碴,注视着莱恩斯的眼瞳变得血红。
  莱恩斯熟悉这种状态的血族,当他们的猎物被抢夺,地盘被侵犯时,占有欲与野性会让血族变得兴奋。趋势他们的是愤怒,还是失去珍贵所有物的心慌。
  “我从未这么想过。”莱恩斯说,“血族足够引起加文的重视。在确保解决掉他们之前,他不会冒险谋取另一项意义。所以目前最主要的是解决维乔莱尔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留下的原因是什么?”安德烈头脑冷静且犀利,抓准莱恩斯话中的每一个漏洞进行询问。这是一场争斗,他与莱恩斯的争斗。
  “我是他的目标,安德烈。我不能确保混战之中是否会出现差错让加文寻找到破绽以抢夺我的身体。这只会给你造成麻烦。除此之外,我希望塞缪斯能活下去。”莱恩斯说,“他在贵族之间长袖善舞,在刀剑之前只是一具没有防护没有经验的软肉。两个理由,足够有说服力吗?”
  安德烈将獠牙紧咬,发出刺耳的声音:“脱衣服。”
  莱恩斯愣住了,这个要求实在超出了他的预判:“安德烈?”
  他的犹疑刺激了本就心情不爽的吸血鬼,尖利爪子麻利地扯着衣袍,将莱恩斯囫囵个扒了出来。
  健硕的肉体肌肉纹理清晰,散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因为身体的变化莱恩斯比以前要白上一些,显得那些旧伤更碍眼。
  安德烈仔细检查,没发现任何可以的印记与咒印,才将衣服施舍给莱恩斯。
  “最好不要骗我,莱恩斯,不然我就亲手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吸干你的血液,将骨头嚼烂,吐在维森诺尔最深最肮脏的峡谷里。”安德烈拉紧衣服,给莱恩斯扣上扣子。
  莱恩斯握紧安德烈略微颤抖的手,在他的盛怒里品尝出一丝细微的慌乱。
  “我不会骗你。”莱恩斯承诺。
  不知维乔莱尔与塞缪斯在仓库里说了什么,最终塞缪斯留了下来。
  夜晚,莱恩斯在燃起壁炉的大厅静坐,翻阅一本古籍。屋外的雨落得急而狠,噼里啪啦得仿佛催促着什么。
  莱恩斯放下古籍,在大厅墙壁上一副装裱精致的油画前停下,慢慢解开了前襟。
  “隐瞒并不会让他开心。”
  莱恩斯扭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塞缪斯。
  “我看到了。”塞缪斯紧紧盯着画框外的玻璃,“无论是死亡还是灾难,隐瞒只会带来痛苦。”
  莱恩斯扭过头,视线聚焦在画框玻璃反射出的图像上:“但痛苦会来得迟一些。”
  玻璃框倒映出的人体微微扭曲,失真失色的胸膛上方,印着一圈晦涩难懂的字符,中间的骷髅头漆黑阴森。
  那是一枚古老的傀儡印记。


第一百七十七章  
  莱恩斯无视塞缪斯,注视着咒印许久,才穿好衣服,离开油画。
  大厅空旷安静,这座属于吸血鬼的私人建筑如今住着一位猎人一位人类男爵。
  塞缪斯很熟络地占据单人沙发,坐在往常客人应该坐的地方。
  茶几上只摆放着两支烛台,燃烧的两根蜡烛长短不一,烛台下方堆积着蜡泪。没有茶具,没有甜点。因为要方便查看名册,连铜制摆件都被弥撒当做玩具叼走了。
  “你怎么瞒过安德烈的?”塞缪斯坐在客位上,伸出手给出一个请的手势,一点没有客人的拘谨和低调。
  这才是立足于维森诺尔塔尖,掌管情报与人脉,在权力中叼取珠宝的乌鸦——晨鸦的负责人塞缪斯。
  莱恩斯对塞缪斯情绪的转变并不惊奇。尽管只见过寥寥几面,但他熟悉这个人。孩童时就灵动狡黠的瞳孔必然要在暗潮涌动的主城筑起巢穴。
  “你知道多少我的事情?”莱恩斯问。
  “听你们的谈话,以及主城的传言,拼拼凑凑基本上完整了。”塞缪斯说。
  莱恩斯紧盯着塞缪斯,眼睛变成比血族更深一点红色,瞳孔中间的深棕与周围的红色紧密贴合,像被暗红植物包裹的果核。
  “日行者……”
  “你可以这么理解。”莱恩斯说,“我对安德烈使用了一点幻术。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人类与血族的混血能够骗过一只三代吸血鬼?莱恩斯,我不是好糊弄的人物。”
  “不止是混血。”莱恩斯说,“最开始,猎人并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个家族。”
  塞缪斯怔愣片刻,立刻理解了莱恩斯的意思。
  在维森诺尔的传说里,除却血族以外,还有另一个与之抗衡的种族。他们由人类精英组成,世代猎杀吸血鬼,保护维森诺尔。由于刻意选择能力出众的配偶,家族诞生的孩子往往强壮,聪明,拥有修习巫术阵法的天赋。
  他们居住在神秘的禁地里,穿梭与深林猎杀吸血鬼。
  这支家族后来因为族内矛盾逐渐败落,最终归隐,消失在世人的视野里。
  “加文找到了我的母亲,这个家族最后一支血脉。”莱恩斯说,“加文曾不止一次夸赞她是举世无双的珍宝,是他久寻不得的挚爱。其实只是在欣赏她血管里流淌着的,属于猎人的血脉。”
  “传闻说这个家族不惧怕血族的毒液,生命比人类漫长,在一代又一代的繁育中,他们进化出了抵御血族的能力。”塞缪斯思考着,问,“加文是为了这个吗?”
  “加文认为渴慕血液是粗鲁野兽的行径,他要找到成为‘神’的方法,因此培育了一个同时拥有猎人和吸血鬼血脉的孩子。加文的血统纯正,与猎人的血脉结合之后达到了平衡。我并不需要饮血来填饱肚腹,除了情绪波动过大以外,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弊端。”莱恩斯说,“因此,加文的试验成功了。”
  “维森诺尔不过是他众多目的中的一个,血族也一样。他的目标是得到你。”塞缪斯想通其中缘由,盯紧莱恩斯。
  “是我。”莱恩斯爽快地承认,“在血脉恢复以后,我断断续续记起了许多事情。包括在杀死他后,读取到的部分加文的记忆。他习惯在棋子上种下咒印,罗伊,伯纳尔四世,我。加文不允许棋子逃脱他的手掌心。这枚咒印是针对血族的,在我血脉觉醒后才会生效。”
  “你支走安德烈,留下我,想要做什么?”
  莱恩斯拾起一边的古籍,翻至其中一页:“请君入瓮。”
  塞缪斯熟悉多种语言,还会各式乐器,唯独对巫术咒语研究甚少,他看着莱恩斯展示出的阵法,繁复线条绕得他眼睛痛,也没绕出个所以然来。
  对巫术知识的匮乏不影响塞缪斯猜测莱恩斯的意图,他忽略了举至眼前的古籍,看向莱恩斯:“直觉告诉我,这个瓮,不是阵法。”
  如果只是通过阵法来困住加文,对其进行诛杀,莱恩斯完全没必要隐藏他的咒印。在莱恩斯的计划中,一定涉及什么安德烈不会允许的方法。而能容纳加文的“瓮”,除了捕捉血族的陷阱,就只剩下他在苦苦寻找的躯体。
  莱恩斯合起古籍,证实了塞缪斯的推理:“不是阵法,是我。”
  饶是已有猜想,塞缪斯还是对莱恩斯的计划感到汗毛直立。塞缪斯桃花眼里的水光消失得一干二净,从单人沙发上猛地站起:“你疯了吗?”
  “让一个怪物进入自己的身体?且不谈你是否真的能够杀掉加文,莱恩斯,你这个想法只有神经病才能想得出来!”塞缪斯瞪着莱恩斯,他显然在生气。
  不止是因为莱恩斯,还因为戴竹,也因为罗伊。
  塞缪斯足够灵敏。戴竹将他一声不吭将他送走时,塞缪斯就看到了死神的镰刀朝他们挥来。而将戒指送出代表着罗伊正式背叛加文,一定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如果他今晚没有戳破莱恩斯的谎言,莱恩斯一样会一个人隐瞒下所有,走出这步九死一生的棋。
  人类的渺小与脆弱,塞缪斯在这一刻清楚地体会到了。
  “塞缪斯。”莱恩斯叫他,“这是战争。”
  塞缪斯的失态只持续了半分钟,他的冷静与轻佻宛如面具一样戴回脸上。塞缪斯看向莱恩斯,对着他手里拿着的古籍比出一个下流的手势,用最礼貌的语气骂出一句:“去tm的战争。”
  大厅里最后两根蜡烛熄灭。楼梯上倒映着在雨中摇晃的树干与枝桠,灰色的影子铺了一地,像在跳一支没有节奏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