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般易容改面的本事,想要抓到人是真的难。
更别说宁州尚且未稳定。
他们有的是机会趁乱逃走。
但沈家完了是可以肯定的!
深秋瑟瑟的凉风在第一场秋雨过后便迅速转冷了,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幽州各地的宁州军总算清扫干净了,该收编的收编,该剿杀的剿杀,虽也有部分残余部队还在逃窜或者藏匿,但碍不着大局。
也便是说,战乱结束了。
幽州州府钱进开始忙碌巡视各郡县,亲自查看战后情况,统计损失,这一次幽州可以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哪怕不及闾州当年的百分之一,但付出了便是付出了,付出了就该有回报!
至于什么回报,这个当然不着急了。
钱大人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也还是精神抖擞,恨不得一天有个十三个时辰,好让他多走几个地方,多想几条民生之策,当然,也没忘记以州府的身份向朝廷呈送折子。
幽州的损失可不能单单从四皇子那里要,朝廷才是真正的爹娘!
而随着幽州的折子送达,四皇子殷承祉还活着的消息才算是真正地确认了。
锦东的动乱持续了不到三个月,便结束了。
对于消息并不怎么灵通,都是靠着宁州的折子知晓的朝臣来说,这简直便是还没有开场便结束了,而四皇子殷承祉也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在大殷的朝堂上为人所熟悉。
立冬这一日,四皇子殷承祉的奏呈终于送达京城了,详细地向皇帝禀报了此次锦东的动乱,从头到尾并未提及安氏二字,但处处都表明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动乱,而挑起这场动乱的便是安氏一派,目的除了要除掉四皇子殷承祉之外,更是为了占据锦东,抢夺锦东殷军大权!
这份奏报再一次点燃了朝堂两派的斗争。
而这时候,南边传来了对安氏极为不利的消息,安国公府世子为了获取军功,竟然将寻常百姓当做乱民杀害,屠杀了整整一个村子!
这事让南边原本已经控制住的民乱再一次失控。
各地又冒出了好些个团伙,而最大的民乱队伍头头甚至还挂起了正式的旗号,夺去了南边最大的郡县明郡,自立为明王,公然与大殷朝对抗。
聂荣聂大将军半年的辛苦付之东流了。
120 脸
朝堂中反安氏一派打了鸡血似得,抓住了这个把柄一个劲地攻击,上至安皇后下至依附安国公府的那些狗腿子,一个也没放过。
然而安氏一派却始终岿然不动。
因为安皇后地位稳固,因为皇帝宠爱安皇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安氏一派的反击便是死不认账,说安国公世子滥杀无辜,证据呢?聂将军的证据?有什么证据证明聂将军给出的证据便是真的?聂荣去了南边好几个月一直都未曾能够真正平息民乱,这是为何?分明便是有意的!否则为何连狼王大军他都能快速击退,却收拾不了区区几个乱民?一群乌合之众难道还比狼王大军厉害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安国公世子也是被他所陷害,目的便是为了对付安氏,对付安皇后。
如此作为,说的好听些是壮士断臂,难听些便是过河拆桥、利用完了没价值了便丢弃!
毕竟,南边闹成这个地步,聂荣这个主帅难辞其咎,便是安氏力保,估计也保不住这份兵权了。
安国公府世子是个废物,但若是他被定罪了,牵连的便是整个安氏。
所以,安氏如此选择,情理之中。
可这也未免太让那些为安氏卖命的人胆寒,遗祸也是长远的,然而能真正看到长远的又有几个?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理智往往是最为缺失的。
皇帝下诏卸去了聂荣主帅一职,押解回京,同时,命二皇子殷长佑前去南边,暂代主帅一位,务必尽快平息动乱。
这旨意一下,朝里朝外震惊不已。
降罪聂荣是在意料之中,可让派二皇子去南边却是让所有人意外。
谁不知道二皇子是个随时随地都会没命的病秧子?别说去南边带兵打仗了,便是让他离开如今静养的郊外庄子怕也能将他折腾去了半条命。
皇帝为何要这么做?
嫌弃儿子太多了?
当然不会!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安皇后要故技重施,让二皇子如同大皇子般,死在外头!
这怎么能成?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进宫,叩见皇帝去!
走走走!
反安氏一派、中立一派、宗亲纷纷行动起来,可他们却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能见到,安皇后说了,皇帝龙体不适,受不得惊扰,不见朝臣。
安皇后还手握皇帝的诏书,命安国公在皇帝病重期间监国。
这分明是挟天子令诸侯!
如何了得?!
宗亲老王爷又一次被请进宫来了,然而这一次,安皇后似乎铁了心了,谁的面子也不给,谁也不惧怕,当着众人的面以惊扰皇帝静养意图谋害皇帝为名,下令将老王爷强行赶出了皇宫,更命宫中侍卫将跪求觐见皇帝的朝臣一一绑了,就在皇帝的寝宫面前杖大了一百大板,谁要是发出哀嚎,便又多了一个故意惊扰皇帝的罪名,熬过了板子之后还被丢进了天牢……
一天之中,人人自危。
安家,是要造反!
造反!
就在众人回过神来认定安氏是要造反的时候,皇帝却在大朝会上现身了,精神奕奕地大骂文武百官,趁着他的病欺辱皇后,藐视君威,一连杀了好几个进言的最激烈的,便是连老王爷也被皇帝下旨斥责了,朝里朝外,安氏一派更加嚣张,而其他人,人心惶惶。
那些个不怕死的,一个一个的最后都死了。
那些贪生怕死的,一个一个的越来越嚣张跋扈。
整个大殷朝堂似乎在一夕之间死寂了下来。
总算是安静了!
安皇后很满意眼下的境况,那些个不听话的就该消失,那些碍眼的就该死绝,果然还是干净利落处理掉的好,不过就是几个渺小的寻常人罢了,杀了就杀了,杀光了不久之后还能长出来一撮!
这么多年了,她总算是明白当日冯殃为何要杀光所有人了!
不听话,不合心意,留着何用?
早清理干净了好早些换顺眼的!
……
初雪落下,月明星稀。
“娘娘,陛下醒了。”
安皇后睁开了假寐的双目,起身步入内殿。
自从皇帝吐血昏迷闹了一场之后,她便住进了皇帝的寝宫,对外说是侍疾,而实际的原因她很清楚,若说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担忧的,那便是皇帝摆脱控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有时候会毫无征兆地清醒,若不是她警觉,恐怕在就出事了!
“你……”皇帝醒了。
安皇后挥手让宫人退下去,也没有着急重新控制,“陛下这是觉得活得太没意思了是吗?”
皇帝脸色很不好,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双唇嗫嗫着,想要说话,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甚至连维持眼中的愤恨也很艰难。
“恨我?”安皇后嗤笑,“你有什么好恨的?这么些年你要美色有美色,要奉承有奉承,如今这些不过就是在付账罢了,怎得,难不成陛下还要赖账不成?”
皇帝双唇发颤,但发不出一个字。
“想骂我?”安皇后笑道,“可惜啊,我这人什么都能听的,就是听不得别人骂我!不过今日我心情不错,便给你解解惑吧。”她走了过去,坐在了龙床边上,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他颤抖的脸,满脸的可惜,“这才多少年,陛下这脸就已经不能看了,当初要多英俊便有多英俊,如今真真是倒尽胃口了!”她取出了手帕擦拭着手,继续说道:“陛下也不必这般不甘心,虽说陛下是天子,可到底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寻常人,能为我所用该感到荣幸才是。”
“你……是……”皇帝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很沉很沉很嘶哑的声音,像是地底下的鬼魅发出来似得,而话也只能说出了这么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