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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退路


  祝南疆让人查石岐山的底细,得知他在跟王亚谯之前曾是江南印刷厂的职工。
  祝南疆终于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十几年前,他还没进巡捕房的时候,曾帮一名遭到通缉的重伤工人传信,而后从其朋友口中得知他名叫石歧山。当时他其实是想询问温长岭的下落,那几名青年是这么说的——你不认识石岐山,怎么会知道温长岭?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故而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印象。
  曾经的印刷厂工人,后投靠杀手组织,现在又当上伪政府机关的情报人员。这么离奇的经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真正身份和目的。
  这几日因为心烦,祝南疆没有再继续追查此事,没想到稍一松懈就险遭毒手。
  有时候第六感比证据更准确,他几乎可以肯定此次暗杀的幕后指使就是石岐山。
  哪有这么巧的事,刚起疑就有人要杀自己,且刺客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请假来妓院消遣是非常临时的决定,若非侧近或政府中人不可能这么迅速地跟过来并实施刺杀计划。
  祝南疆思忖片刻解开刺客手上的束缚:“回去告诉石岐山,若想要我的性命,就亲自来取。”
  汉子翻身从浴缸里站起来,面色迟疑地看着他不动。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我不会派人跟踪。”
  “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杀你。”
  “你杀我干什么,我是宰了你爹妈还是抢了你老婆?”
  “卖国求荣,人人得以诛之!”
  祝南疆懒得跟他说话:“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别忘了替我传话。”
  “我不认识什么叫石岐山的……”
  “滚!再不走我把你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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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走后瞎子低头走过来:“谢谢三爷救我。”
  祝南疆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因为不知道他在谢什么所以没有接话。
  “收拾好了?”
  “是。”
  方才的打斗在短短二十秒之内结束,因此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破坏。浴室门口的地板上积了两摊血,大部分是那刺客的鼻血,因为瞎子用花瓶把人撂倒之后又接着朝他脸上来了一下,当场血流如喷泉。
  那大花瓶看着脆,在经历两次重击之后居然连条裂缝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这两天家里加强警备,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别让人知道。”
  “三爷,真就这么放了他?”
  “这事百分之百是石岐山指使的,知道他在哪儿就行,犯不着跟喽啰较劲。”祝南疆打了个哈欠道,“况且他已经知道我看穿了他的身份,短时间应该不敢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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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南疆足足消失了四天之后终于又出现在警察局。谈判员抵沪在即,接待工作还没个具体方案,再这么装死下去佐仓昭雄真的要亲自杀过来了。
  铃木中佐在会议上问他谈判会场布置得如何,祝南疆莫名其妙道:“这也要警察局去定?”
  “不是让你定地方,是现场警备,警备!谈判员入场不要护驾吗?人员进出不要检查身份吗?这种事光交给保镖是不行的,一旦发现可疑份子就要立刻控制住!”
  “哦,那需要的时候我派人就行。”
  “什么叫派人就行!?安全工作要做到万无一失,除了会议大厅,火车站和酒店也要提早安排!”
  铃木中佐昨日刚听到司令部传出的流言,起初觉得祝南疆“挺不容易”,打算在工作方面多给予他一些耐心和宽容。然而现在看到对方这副德性,不由大为光火,认为他是因为“跟中将攀上了关系”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亏我还对他期望颇高,想不到竟是这样的货色!
  祝南疆并不是“恃宠而骄”,而是懒得跟这些日本人说话。他记得佐仓昭雄刚来那天,本来他打算从酒店出来就直接回家的,是铃木中佐和两个领事馆的人硬拉着他不让走,说这是个认识人的好时机,而且“佐仓中将的欢迎会,警察局长不好缺席”。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酒馆就不会碰上田东宝,若不是田东宝给他下春药他也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地对藤田静子下手,更不会惹上佐仓昭雄。所以他现在摊上这么大个麻烦,究其缘由是因为铃木中佐,当然,田东宝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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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南疆的消极怠工终于惊动了佐仓昭雄,后者当着众士兵的面一个电话打到警察局,问他“是不是屁股痒了”。
  祝南疆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简直要气吐血:“中将,你特地打电话来问候我的屁股吗?”
  佐仓这时已看出他是个不肯听话的贱骨头,因此说话毫不含蓄:“准许你请假已是格外开恩,其实你并不需要休息这么长时间,你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呢?你不过是趴着叫了几声而已!”
  说完他不给对方回击的时间,又加重语气接着道:“给你半天时间把方案做出来,下午四点钟之前亲自送到我办公室!”
  祝南疆握着听筒的手不住哆嗦,一句“别欺人太甚”刚到嘴边,然而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
  “妈的!大不了我不干了?”他突然想到了辞职,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辞职了,只要日本人不肯放手自己一样脱不开身,相比之下有个警察局长的职位做着还稍微有点话语权。
  更何况,很多重要的情报只有身处这个位置才能在第一时间获得,没有这些情报和汉奸身份的掩护,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更别说掩护旁人了。
  祝南疆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条路走到底,没时间回头,也没办法拐弯。当初进巡捕房就是,从最低级的华捕一路做到警探长,想辞职却发现骑虎难下,现在同样的的处境再次摆到自己眼前。
  无论怎么给自己留后路他终究是个恶人,积的德盖不住手上的血。而除去这警察局长的帽子,他既当不了恶人又做不成善人,更是没有办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