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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龙种田记


  乌云如浓墨一般,渗透了整片天空,飞沙走石过后,暴雨倾盆而下。
  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乞丐冒着雨,踉跄地走入一户农家的屋檐下躲雨。他出现在这座小山村时,已经不知道流浪了多久,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到处都是脓疮,并且发出恶臭。
  他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也不记得自己要去向何处,更不知自己姓什名谁,在来到这家门外以前,这个看起来比别的地方要富裕一些的村子,很多人远远看到他,就关上了大门,也有一些好心人,送他一些自家吃剩的饭菜。
  上一顿是昨天下午吃的南瓜野菜汤,并不顶饿,刚吃下去没过多久,就又饿得发昏。
  没有一户人家敢收留他,他的病情太严重了,必须要找个大夫才行。可是这个年头,大家自保都来不及,家里要是有一个人病倒,便能拖累全家卖光田地,又怎么可能掏钱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年轻乞丐浑身高热,靠着墙角缩着,他只能盼望这户人家不要把他赶走,等他躲过这场大雨再说。他生了重病,如果再淋雨,多半性命不保。
  雨下得越来越大,即便他躲在廊檐,雨丝也不停地飘到了脸上。他迫不得已,又往身后挪了一些。不料身后就是门板,这一靠,便靠得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屋子里的人要来开门。
  年轻乞丐一阵紧张,挣扎着想要起来,至少在主人开门之前躲起来,却因身体的病痛而无法起身,在门被打开时,他甚至险些跌进屋子里。
  里面的人抢先一步搀扶住了他,竟然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恶臭而把他推出门去,反而温言道:「兄弟,要不要进来避一避雨,喝口热汤?」
  他这几天热汤喝得多了,喝得一肚子都是清汤寡水,对热汤全无兴趣,但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农户人家里能提供给一个乞丐的,就只有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可以避雨,若是再淋一场雨,恐怕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对主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主人将他扶进屋子里坐下,转身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那主人却不急着到厨房去弄食物,先找了块干净的汗巾给他擦身上的雨水。
  他接过了汗巾,发现几乎是新的,便有些犹疑不决。此时他脸上都是泥污,这一擦下去,怕是要糟蹋这块帕子。
  那主人却以为他无力动弹,索性拿了帕子,给他拭去了污迹。
  青年乞丐起初十分尴尬,但看他神情专注而温柔,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却有一种特有的内敛沉静,让人一见就十分安心。
  「这不是挺俊俏的一个儿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语气温和地问。
  「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对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在说谎。过了一会儿便说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敝姓张,张茗阳,你叫我张大哥就可以。」
  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多谢张大哥。」
  重病让他浑身无力,只等了片刻就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嘴唇有些湿润,鼻端闻到一股浓厚的香味,疲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张茗阳端着一碗杂菇鸡丝粥在喂他。
  那粥很黏稠柔软,却又粒粒分明,鸡丝和杂菇的香味几乎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他就着张茗阳的手,狼吞虎咽地喝下了一大碗,才发现自己不太斯文,难为情地笑了笑:「抱歉,我有点饿。」
  这是鸡肉的味道,他是绝不会认错的。鸡是一户农家极为重要的财产,轻易不会宰杀,张茗阳居然为了他,把用来下蛋的鸡杀了。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流浪了这么多天,终于吃了一顿好的,可也吃得太好了,这个人情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得起。
  张茗阳的语气倒是十分自然:「没事,锅里还有,能吃就多吃些,对你的病有好处。我叫了大夫来给你看了,大夫说,你身上都是外伤,人又年轻力壮,慢慢调养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调养一个月,他哪有这个钱。他心中苦笑,发现对方应该是请过了大夫,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擦洗干净,敷了一层药粉,就连身上的衣裳都已从头到脚换了一遍。
  「张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来世必当结草衔环……」
  「很不必的。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张大哥。待我伤好以后,就给大哥做工,签卖身契也可以。」他来历不明,可张茗阳却如此信得过他,还给他请了大夫,不知费了多少银两。他投桃报李,卖身予他也是寻常。他虽然不懂怎么下地干活,可不是不能吃苦,跟着做事还是可以的。
  张茗阳听他一说,目光中有些讶异,随后莞尔一笑:「不用。我一个人独居,就缺一个说话的人,小兄弟能留下来陪我,这就已经很好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正大光明,可是这年轻人却极为聪慧,再加上落魄他乡,让他把别人的话都多想几遍,「一个人独居」、「留下来陪我」,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莫非这人爱的是男风?
  张茗阳原本没察觉自己说话有问题,可是接触到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眼去,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可是正常人都是不会想歪的吧?这位小兄弟难道有龙阳之好?
  张茗阳只怕越描越黑,忙道:「我煎了药,饭后喝的,现在正好到时间,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看到张茗阳的耳朵都红了,他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等到张茗阳把药端来,却只把药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不肯喂他了。
  他艰难地伸出手去,像要努力够那碗药,却怎么也够不着。
  张茗阳终究还是看不过眼,赶快把药碗端起来,用汤匙给他喂药。
  那药苦得要死,可他却不想加快这个过程,故作艰难地吞咽。
  果然看到张茗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总算喝完了药,他抿了抿唇,说道:「我和张大哥相识的时候身着青衫,以后就叫阿青。我没有姓,随张大哥一个姓好了。好像记得,以前在家里排行也是第二。」
  张二郎阿青?这名字可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可他竟愿意和他做兄弟,看来并不十分排斥他,张茗阳又不禁有些暗暗欢喜,暗觉自己这想法太危险了,他忙道:「等阿青兄弟恢复记忆,这姓还是要改回来才行。」
  阿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问道:「张大哥的大名,是名扬四海的名扬么?」
  「不是……」
  「那张大哥写给我看看?」阿青伸出了手掌。
  张茗阳犹豫一下,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居然还识字。阿青对他越发地欣赏了,看着他一笔一划写完后,赞道:「这名字真是生得极美。」
  名字还能生得好看?张茗阳有点无言,对方的态度比自己更加光风霁月,他便只当对方是真心称赞,含糊地谦虚了一句,一边收拾碗筷,问道:「刚才那药是不是太苦了,要不要调一碗蜜水?」
  阿青苦笑道:「不敢再喝水了,倒是想上茅厕。」
  他艰难缓慢地起身,张茗阳便抢先一步扶住了他。
  两人肌肤相亲,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硬了一下。
  张茗阳却不敢松手,忙道:「茅厕有点远,我扶你去吧。」
  「谢谢大哥。」阿青满含感激地道。
  被对方看过自己浑身长满脓疮,恶臭不堪的样子,甚至可能对方亲手给他换洗过,阿青初时会感到尴尬,此时已变得十分自然。他是念头通达的人,既然最差的一面都被看了去,而且对方并不嫌弃,那么,其他的都是更好的一面了。
  因阿青行动十分不便,张茗阳几乎是将他全身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倒不如把整个人抱过去还快些。两个人累得最后都是一身汗。
  看到张茗阳面庞上隐约的红晕,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阿青便不由得生出无限欢喜,他原以为,张茗阳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对张茗阳来说,自己却是个霉星,一来就让他破财。
  现在看起来,张茗阳也似乎并不讨厌他。
  「辛苦大哥了,小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他尽量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
  张茗阳正低头给他系腰带,闻言道:「辛苦什么,能够照顾你,大哥也很高兴。」
  阿青当他说的是客气话,并不在意。
  看这个宅子也是寻常,是用土垒的,房前种着两、三亩地的青菜,屋后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干柴,猪圈旁边的鸡笼里只有四、五只鸡,鸭子倒是挺多,养着一群。
  阿青还是懂一点的,鸭子比较多,那是因为鸭子每天早上出去觅食,傍晚排队自行回来,只要喂很少的一点加餐就可以了,鸡要是想要它下蛋,是必须喂一些粮食的,所下的蛋未必能补贴喂鸡的粮食,所以农家养鸡,多半是为了换换口味,或者给孕妇老人孩子增加营养,并不会多养,鸡蛋有多生的,还会拿出去卖掉。
  总共就这四、五只鸡,为了阿青就杀掉一只。虽然他现在只是吃了点鸡丝,可是想到都感觉罪恶。
  以后要努力帮大哥干活,努力挣钱才是。
  他身体虚弱,回到床上就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却是到了晚上。他在床上躺着,张茗阳却是躺在一张长椅上睡着。
  阿青朝窗外看了一眼,方圆十里以内,一片漆黑,就他们家点着油灯。
  张茗阳见他醒了,便拿了水给他喝,他只道自己误了饭点,定是没有晚饭吃了,却见张茗阳去了厨房,端了一大碗炖鸡肉出来,还有一碟蒜蓉炒青菜,一大碗白米饭。鸡肉里放了党参、红枣、枸杞,汤清色亮,看着便知道极是清补。
  现在正是秋后,稻谷刚刚收获过,可是这种吃法,哪里挨得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以前张茗阳是单身汉,或许不担心这一点,可是现在多了他,却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阿青身体恢复了一些,勉强可以自行进食。他拿着筷子,只觉得心情十分沉重,张茗阳道:「是吃不下么?想吃什么,明天我去给你买。」
  「不,看着就好吃!」阿青初来乍到,不好多问家里的经济状况,看张茗阳似乎还有余力,可以去外面买别的食物,也就没有多问,低头吃饭。
  因阿青许久没有吃一顿好的,张茗阳便不许他多吃,见他吃了两个鸡腿,一个翅膀,便让他停下了。
  「想吃过两天我们再杀一只,不要一下子吃伤了。」
  阿青有点赧然,放下筷子。他流浪的这些时日,实在没有吃过一顿好吃的东西。
  「我会把家里的鸡吃完的……」
  「吃完了我们再去买。你是病人,多吃一些有什么打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可是……」
  「放心吧,咱们家不缺银子。」
  有张茗阳这句话,阿青放心了许多,又道:「大哥,凳子上不舒服,你到床上来睡吧。」
  「这床不大,你一个人睡就行。」
  「大哥是不把我当兄弟么?」
  张茗阳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听了他的话,睡到了阿青身旁。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阿青却觉得,这种情景再自然不过,有心想要做些什么,身子却是十分虚弱,好不容易转过身,却看到张茗阳呼吸徐缓悠长,竟是睡熟了。
  阿青却是辗转反侧。虽说这个男子长相平平,却能谜一般地吸引到他,他总觉得他的言谈举止,总有些不同寻常的魅力。好像他给他喂的那碗黑乎乎的不是药,而是迷魂汤。
  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张茗阳已经起床很久了,不但喂过了鸡,把鸭子赶了出去,还在外面的井里打好了水。待阿青起床时,张茗阳已烧好了热水,给他洗脸。
  阿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让他服侍,自己洗了脸。
  「隔壁村子有人杀猪,我去秤几斤肉回来。我吃过了,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我给你端出来。」
  张茗阳把早饭放到他床边,便收拾东西出门。
  早饭是稀饭,配菜是香葱煎蛋,凉拌小黄瓜,白灼芦笋,还有一个已经切成两半,油汪汪红润润的咸鸭蛋。油脂比鸡蛋还贵,寻常人家里生病的人,每顿多吃一个水煮蛋都是奢侈,更别提煎蛋了。到底是单身汉不会过日子,还是张茗阳本来就是个富户,攒了不少家底,阿青看不出来。
  阿青睡了一个回笼觉醒了,张茗阳还没回来。
  他有点失落,艰难地起身下床,茫然四顾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支竹杖,长度和粗细正好可以用来充当拐杖。
  昨天晚上这支竹杖还没出现。
  虽然竹杖用不了多久,底部就会受不住支撑而开裂,但那个时候,他的病多半就已经痊愈了。
  他撑着竹杖出门,发现外面的廊檐下摆了几张高度不同的椅子,正适合他用各种姿势坐着。
  昨天下的雨很大,到下午还没见晴。可知张茗阳是冒着雨给他去请的大夫。
  阿青看着地里整整齐齐的菜,经了雨以后碧绿如玉,并且一棵杂草也没有,看着很是喜人。他依稀能想到,种菜的人是多么地认真,并且对生活满怀激情和热爱。他的心也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或许是邻村有点远,张茗阳到了午后才回到家,他手里拎着几斤肉,一扇排骨,兴冲冲地往家里走。
  他随意一望,正看到阿青懒洋洋地在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着他的灰布衣裳,但他的俊美风流,却是难以遮挡地从他披散的长发,从他白皙的指尖,从他慵懒的姿势中流露出来。
  完全看不出,这居然是昨天那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张茗阳的脚步停了停。
  住在附近的村人已看到他回来,遥遥地向他打招呼:「张官人,赶集回来呢?」
  张茗阳答应着:「家里来客人了,买点东西。敏叔,晚上来家里喝酒吧?」
  那人道:「不用了,家里还有菜。」
  阿青原本是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遥声问答,睁开了眼睛。
  这个村庄太大了,并且十分空旷,远近只有几户农家零散地住着,若是每次说话都要走近,可够累的,所以庄子里的人都有点大嗓门。
  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问道:「是不是饿了?做别的菜来不及,我做豌豆杂酱面吧。」
  阿青刚醒,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饿,看着张茗阳手里拎的肉:「排骨那么贵,怎么买那么多?」
  张茗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猜测阿青应该出身富贵,后来家里遭了难,落魄了,所以身上既有贵气,有时候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和城里不一样,村子里的排骨其实比肉还便宜一点,因为骨头不能吃,村民们觉得不划算。你呢?你是愿意吃肉还是吃排骨?」
  阿青咽了咽口水。他记得排骨清甜的味道,当然,肉的饱满口感也同样诱人。「可也不能买这么多,太费钱了。」
  「钱的事不要担心,整个田庄都是我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张茗阳起初不想提,恐怕会刺激家道中落的阿青,可是看到阿青这么用心的给他省钱,他便不得不提,又道,「下一次杀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不算多秤。你身体还没恢复,取两根排骨用姜酒腌了,我们今天晚上炖山药吃,另一部分用糖和酱油腌着,吊在井里,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开油锅,炸着吃。」
  「好。」想起油炸排骨的酥香味道,阿青不由得舔了舔唇。排骨裹上酥皮,炸出来金黄灿烂,松脆无比,可以趁热吃一顿,放一段时间软了,还能再做糖醋,做红烧,怎么都好。这么多排骨,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一个肥年了,却只是他们平常的饭食。
  他有点懵,又问道:「既然这一整片农庄都是大哥的,为什么大哥还亲自种菜?」
  这一片得多少地?几百亩?还是几千亩?阿青没有算,看张茗阳一身短打,卷了裤脚,穿着草鞋,和一般农家子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自己亲自下地,挑粪浇水……
  普通田庄的庄主一般是怎么过日子?大多是修一座大宅子,再养上一群娇妻美婢,出门带着一群家奴,前呼后拥。这么一比,张茗阳的行为简直是令人费解。
  难怪那位大叔叫张茗阳做「张官人」,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
  「种菜挺有趣的,看着这些菜长大,心情就很好,还可以吃。」
  他为人厚道,乐善好施,别人都争着租他的地来种。每年的租子都够他成家立业了,他却只喜欢住在小房子里。城里虽然有他的宅邸,他却几乎不去那边。
  原来张茗阳种菜像种花一样只为了欣赏,他养鸡鸭也是意思意思而已,并不指着它们生蛋卖钱……
  阿青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心里对他的癖好还是难以苟同。可是,如果他不是有这癖好的话,他们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吧。自己推开一户寻常人家的门,可能被赶出去,可能躲了一场雨,最终还是被丢出来。
  张茗阳不知道他心情复杂,自行进了厨房煮面。豌杂面里的豌豆是早就炖得软烂的,他只要煮了杂酱和面就可以。杂酱是酱色的肉沫,再配上碧绿的香菜,闻着就奇香无比。
  知道张茗阳有偌大的家业,阿青便不再有心理压力,他起初还想着帮张茗阳挑水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可听张茗阳的意思,他最好什么事也别干,省得踩伤了他心爱的菜。
  阿青开始过着天天都像过年的生活。他们的花费对于张茗阳庞大的家业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张茗阳有时还能弄点野山参和血燕给阿青炖粥吃,阿青吃得都有点麻木了。
  阿青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已是深秋,没过多久,就到了腊月。
  张茗阳早早就给阿青置办了几箱衣裳,一箱春秋衣服,其余几箱都是冬衣。除了大毛衣服以外,基本上都是青色和蓝色,搭配着穿,越发显得他皮肤白皙、容貌俊美。
  阿青一向来都是张茗阳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穿什么,从不自己提要求,张茗阳的体贴周到也完全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他将养了两个多月,身上的疤痕都结痂脱落了,身体也康复了大半,穿上这些衣裳,活脱脱就是一个王孙公子。张茗阳站在他旁边,就像是一个杂役。
  他让张茗阳找裁缝做两身好衣裳来穿,张茗阳做是做了,却说穿着不好下地,最常穿的,仍旧是那一套打杂的衣裳。
  阿青只觉得和他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便捡了最朴素的几件青衫来穿。
  吃过了腊八粥以后没多久,就到了杀年猪的时候了。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一年到头杀一只,小户人家都是卖一半,自己吃一半。吃的那半放不了,一半做成腊肠晒干,另一半重盐腌着,做成腊肉,和蔬菜们一起炒,且切且吃,足足能吃上半年。大户人家就是先做一次杀猪菜,全家人吃一顿新鲜的,剩下的才腊起来。
  张茗阳却极是爽快,杀一头猪,叫整个庄子的佃农都来吃。
  他的佃农很多,一头猪也就勉强够吃,不得不另外去别人家里买几十斤。好在到了年节,杀年猪的人家多了起来,倒也不难置办。
  大块的猪肉放进咕嘟嘟翻滚着的大骨汤里煮,当猪肉煮好了,便提溜出来,让师傅们用刀切成大薄片,薄得几乎透明,一片片地放进酸菜汤里,和着切成片的血肠一起炖煮。
  富户人家在炖煮之前,还会让猪肉过一次油,去一点油味,但这么做,便把新鲜猪肉里的鲜甜味也去掉了。
  他们是在村子里炖的,庄户们不怕油腻,便在汤里多放些酸菜,那酸味直接便融化了猪肉的油腻,又极大地把鲜味凸显出来,猪肉与酸菜在这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其实,既然称之为杀猪菜,那么这股鲜肉的甘美则是必不可少的。
  阿青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袄,捧着碗,坐在一群人中间吃着,蓦然看去,和寻常人也似乎没什么不同了,完全看不出他的玉树临风来。
  张茗阳忙着招呼客人,他便低头猛吃。
  他的食量比起刚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吃得尤其多,旁边便有佃农的农妇和婆子们对他指指点点:「快看,他真能吃!这该是第四大碗了吧!」
  「别指,那是张官人家里住着的客人。」
  「他长得虽然好看,可是吃得也忒多了些,听说好像啥活也不会,张官人不赶他走吗?」
  「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张官人虽然不嫌他,可要是等张官人成了亲,张太太肯定要赶他走的。」
  「张官人都二十好几了吧,还不成亲吗?」
  「不知道,听说镇上的刘员外想把闺女嫁给他,他没答应。」
  「想嫁给他的多了吧?一嫁进来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谁不想嫁。要是张官人愿意,咱们庄里想嫁的就有十七、八个,哪里轮得到外村人。」
  ……
  提到阿青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毕竟这是闲话,可提到张官人,他们个个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没过多久,有人便开始打趣张茗阳和另一个佃农的女儿。
  那女儿鹅蛋脸,梳着两个粗辫子,十分大方爽朗,被取笑也只是羞红了脸,并不恼怒,显然是早就心仪张茗阳的。若是张茗阳不拒绝,或许便有媒婆过些日子来登门了。虽说身分不匹配,可是做小想必也是愿意的。
  阿青在旁边看得面色十分难看,只觉得这碗杀猪菜越吃越酸,酸得简直吃不下去。
  凭什么啊!明明是他先遇到张大哥的!
  他几乎想一碗汤泼过去,还没等他动手,张茗阳便起身道:「大家不要取笑,王姑娘的闺誉要紧,万一影响她以后议亲,便是我的过错了。」
  他这话便是婉转地拒绝了,那姑娘登时脸色有些发白,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拉着阿青的手站起来:「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叫阿青,大家都来见见吧,以后他就在庄子里长住了。」
  阿青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依言还是抱了抱拳,说了几句场面话。
  像这种村宴,吃完饭以后,自有村厨来收拾,主人家只需要给银子就好。
  宴席散去后,阿青与张茗阳回到屋子里,阿青终于忍不住妒意,开口道:「王姑娘挺好看的,娶回来暖脚也不错,你为什么不要?」
  张茗阳认真地问:「我的脚到后半夜是不是很冷?」
  阿青一愣:「没有。」
  张茗阳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我睡相不好,胡乱蹬腿,冻到了你。等开了春,我就请人在宅子旁边修一个新房子,给你住。阿青长大了,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阿青冷笑一声:「你不成亲,为什么偏要我成亲?像你这样的身家,娶个十七、八个都容易吧?」
  张茗阳目光闪动,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我不想养别人,就想养你。」
  阿青「啊」了一声,原本还想逼出张茗阳的心意,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吐露出来,还这么直白。
  「你……」
  张茗阳道:「以后阿青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做,给我养就行。要是战乱了,洪灾了,过不下去了,我种地打工,也会尽量让你过着和现在一样的日子。」
  阿青有些怔住了:「那我要成亲呢?」
  张茗阳的目光登时有些黯淡,除此以外,神情仍然十分平静:「如果阿青要成亲,我们就不能住在一起了,到时大哥给阿青分一半的地,阿青有了当家的媳妇,就不需要大哥横插一手了。」
  阿青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抽,连忙拉住了他的手:「阿青不想成亲,阿青只想和大哥永远在一起。」
  张茗阳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一直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对彼此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但没有把握阿青是怎么想的。毕竟天底下大部分人,想的和做的相差甚远。他原本想再过几年,阿青如果没成亲,就问问他的打算,可没想到,这个年都还没过,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阿青见他仍然淡定得不行,只是刚才的一颤,稍稍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暗笑自己年轻没有定力,凑过去吻了他一下,直到感觉得到怀中的人轻微的挣扎,他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开春也不用建什么屋子,现在这么住着就足够了。」阿青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像张茗阳这么淡定,刚才那一会儿,他可够紧张的,他担心张茗阳学那些老古板一样,非逼着他成亲,才算是完成人生大事。
  「可惜了那碗汤,我还没吃完呢。」本来打算吃个七、八碗的,才吃到一半就被一群嘴碎的人气得完全吃不下去,现在想起来,又似乎有些生气了。
  听着阿青的抱怨,张茗阳亦是觉得好笑:「咱们家不是还有一头猪吗?明天再杀就是了。」
  「为了吃一次杀猪菜就再杀一头猪,还要再请那帮嘴碎的人,可真够糟蹋的。」阿青听着都觉得心疼。
  「这次我们不请客了,和别人家一样,卖一半,吃不了的就做腊肠腊肉,你还没吃过腊排骨吧?排骨套在粉肠里腊干,里面还能保持排骨的滋味,吃起来很不错。」
  阿青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坐不住了,轻叹道:「排骨怎么做都好吃。」他不太喜欢吃腊肉,总觉得腊肉除了炒蒜苔以外,简直就是个邪恶的存在,炒啥啥难吃,可是腊肠却不同,想必也有肠衣的腊排骨也是极好吃的。
  张茗阳不由得失笑,他的手轻轻搭在阿青的胳膊上,两人像是在把臂闲谈,这种关系似乎和人家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仍然记得,刚才阿青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的感觉,既柔软,又有点荡气回肠,让他禁不住不断地去回想。
  眼看时间不早,张茗阳便烧了热水,给两人洗过了脚。
  他倒了洗脚水回来,便被阿青拉进了被子里。
  炕上热乎乎的,阿青的皮肤也像是热得滚烫。
  两人颤抖的唇相接时,张茗阳便觉得最后的理智消失,被阿青带入了欲望的深海之中。
  他一直以为,只要养着阿青,对自己来说就是极大的满足,可没想到,阿青有本事可以让他达到欲望之巅。
  这个年过得火热而又甜蜜。
  阿青听到张茗阳严肃的申明要养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不安,他还以为张大哥霸道宣布过后,就要对自己的后庭下手,却没想到,张大哥在床上仍旧是十分温柔,肯接纳他的一切。
  阿青也发现了,张大哥根本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就是想要阿青什么也不干,不用他做农活,也不用他做饭洗衣服,只负责吃香喝辣就好了。
  阿青起初也曾抗议过,可是确实没有张茗阳做得又快又好,便只好放弃了。
  他闲极无聊便到河里钓鱼。河里的鱼虾一般不值钱,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来钓。
  奇怪的是,他用一样的钓钩,偏偏就不如别人钓得多。一怒之下,他把钓竿倒过来,硬是戳死了一条。
  他忽地灵机一动,把张茗阳烧灶用的火钳拿了,到河滩浅水处戳死了一大堆,捡了回去。
  鱼拿回去以后,他用了调料腌制,待鱼身上的水干了以后,再裹了一层薄薄的面粉油炸。他听说别人家里做鱼都是舍不得油,而是放点盐水煮,想想都知道有多难吃。有时鱼太多了,他和张茗阳一时吃不完,第二天便把油炸小鱼拿去送给一起钓鱼的孩子们。
  那些孩子吃了炸鱼,都觉得十分好吃。有人舍不得吃,偷偷留下一半带回家,阿青也不在意。
  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和他一起钓鱼的孩子们越来越少了,一问才知道,别人都在背地里叫他「败家的小白脸」,不让自家的孩子跟他玩,被他带坏。最重要的是,吃鱼虽然是好事,可是鱼也太下饭了,家里的饭都因为多了一道鱼而多吃掉了许多。
  阿青虽说是个洒脱的人,可是无缘无故被人这么说,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愤懑。
  大半夜一直睡不着,张茗阳抚摸他的背,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说了出来。
  张茗阳却是不以为然:「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阿青怒气上涌,竟然气得眼前一黑。
  不省人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他话还没说完呢!
  醒过来时,这股气愤还萦绕不去,却见四周大殿灯火通明,青色游龙纹的幔帐随风轻轻扬起,阿青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只是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天还没有亮,而张茗阳正躺在自己身边熟睡。
  这个梦作完非常的饿,此时却是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香。
  这缕清香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奇异的是,这种香味他竟然从来没闻过。
  他一起身,便惊动了身旁的张茗阳,张茗阳还似乎有些朦胧,拉着他的衣裳,含糊不清地道:「阿青,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张茗阳一唤,他便知道了,和心上人作了同一个梦。
  青龙主没有回答,想到梦中那个生病流浪的乞丐竟是自己,他简直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作了这样的一个梦。但既然张茗阳也作了同一个梦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这是张茗阳的梦,而自己只是受到冥冥之中的感应,进入了他的梦里。
  或许是因为张茗阳身为堂堂一介掌门,却不得不委身于自己,成为自己的附庸,在龙宫岛过着并不算畅快的日子,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梦中见到自己,便无论如何都要养着自己了。最好自己孤苦无依,居无定所,万事都需要依赖他。
  他在梦中,只觉得张茗阳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妥,醒过来才发觉十分好玩有趣,没想到张大哥的内心深处居然是这么想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对着一碗鸡汤感激涕零,认为那是世上最好的一碗汤。
  张茗阳发现对方没有答应,心下奇怪,一转头,却见青龙主并非布衣粗服的模样,而是披着龙纹青裳,正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发笑。
  他刚要开口,却见四周景物有些陌生,定下心神,才知道自己只不过作了一个梦而已。他不觉有些惘然,只觉得这个梦既荒谬又真实,不由慨然叹息。  梦中的田园生活虽说不如眼下当龙后这般一呼百应,却让他留恋不已。
  青龙主拉着他的手道:「张大哥,你再睡会儿吧。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早上既然吃腻了大鱼大肉,就要些清粥小菜也是无妨的。」
  龙主龙后的衣食都是精致异常,早上的点心都至少十几样,少有清粥小菜。
  张茗阳听他这话说得有些离奇,反倒是睡不着了,完全醒了过来,看到青龙主笑得越发古怪,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青龙主微微一笑:「无事,等过些日子,我们就去中原长住一段时间吧。」
  在龙宫岛龙后不能逾矩,可到了中原却无妨,到时尽管随他心意一些就好了。
  青龙主看到张茗阳一脸困惑,却仍然十分镇定的模样,不由爱得不行。
  在梦中虽然做得十分激情,可还是少了许多真实感,此时人就在自己枕边,青龙主登时觉得口腹之欲也没那么重要了,倒是下半身的欲望急需解决。
  「既然我们都难得地起那么一个大早,就不要耽误时间,做一次吧。」青龙主抱住他,低头就是一记长吻。
  「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上床?对于龙主的癖好,张茗阳都有些无奈了。
  「不行了,这次得好好做一回!」青龙主已经开始剥开他的衣裳。
  说得好像哪次没有好好做似的,其实每次都像要做个够本。不过,张茗阳也隐约能明白青龙主的想法。像他们做龙主的,极大部分都是贪欢享乐,早早夭亡,传说中极少的一部分却能特别长寿。但传说只是传说,绝大部分的先例都证明了「龙主都是死得早的」这一事实。
  张茗阳轻叹一声,在青龙主再次亲吻自己时,没再拒绝他。
  「好哥哥,你果然对我最好。」青龙主舔了舔他的唇瓣,有些意犹未尽,又立刻吻得更深。
  他是乐意被张茗阳宠着的,这种被宠爱的滋味还不错,可是在自己有权有势的时候,无妨多纵容对方一些。
  他心里甜滋滋的,亲吻之时,更觉得如蜜糖一般,实在是比往日更加甘美。
  张茗阳倒是觉得他今天特别拖拖拉拉的,欢爱一场而已,硬是弄得不干脆,倒让他有些急躁起来,不得不抱紧了青龙主。
  青龙主见他如此,心领神会,越发地热情起来。
  他做了一轮,只觉得意犹未尽,可腹中实在是饿了,于是让人传了早膳,和张茗阳在床上用了,还想和张茗阳玩一场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可被张掌门断然拒绝。
  耳鬓厮磨,没多大会儿就发现快要将近午时。他们这群龙主没一个能早起的,所以一般都约到午时以后。
  青龙主原想再和张茗阳亲热一次,可发现时间要来不及,自己此去也是要迟了,只好暂时放弃,让人准备船只,随后与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