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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愧疚(二)


  苏烈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甚是欣慰。
  他一直担心李初尧对苏御不好,何况这中间还有他那个母亲的手笔,再有李初尧赌坊的事,他整颗心悬挂了好几天。
  若不是接亲当日,觉得李初尧不是那样的人,他哪能那么轻易的将弟弟交出去。
  鸿书和汁夏默默对视一眼,嗯,他们已经习惯了。
  在主子眼里,他们根本不存在。
  李初尧捉住苏越的手,牵着朝苏烈走过去。
  苏御看到苏烈,眼睛都亮了。
  不过碍于李初尧在旁边,没有飞奔过去。
  苏烈清楚苏御的性子,若不是被宠着,大庭广众之下,别说小性子了,估计见谁都是一副克制守礼的模样。
  一手带大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苏烈感激的看向李初尧,“弟夫,里面请。”
  “大哥。”
  听到两人客气的交谈,被忽略的苏御有些不高兴,他伸手扯了扯苏烈的衣服,“大哥。”
  李初尧和苏烈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此刻的苏御就像没有得到糖的孩子,觉得不公平,伸手讨要。
  苏烈拍拍苏御的手,“走吧。”
  苏御高兴了,一群人进屋。
  苏烈比李初尧还要小一岁,但为人处世,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的模样,这一点让李初尧不由刮目相看。
  再看到苏管家,只见人老实多了,恭恭敬敬不敢多说一句。
  “苏管家,这里墨桐在就好了,你先下去吧。”
  四下全是苏烈的人,苏管家连偷听打小报告的机会都没有,他躬了躬身,“是,大公子小的告退。”
  闲杂人等走了,说话没了顾忌,苏烈望着李初尧,“弟夫,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苏御见苏烈一脸严肃,他想说的话卡了喉咙里。
  李初尧捏了捏苏御的手,示意他先不着急。
  毕竟有关弟弟的终身幸福,自然要知根知底。
  李初尧也没打算瞒苏烈,直言道:“我会离开李家,自立门户。”
  苏烈沉吟了两秒,见李初尧没有要细说的模样,他也不好过问李家的事,只好换了一个话题:“赌坊的事,又作何解释?”
  “赌坊的事是我离开李家计划中的一步,具体不方便透露,不过有点可以同大哥说,赌坊我有两分利,即使我离开李府,也不会让苏御跟着我过苦日子。”
  李初尧话说的诚恳,眼神真挚。
  苏烈看了苏御一眼,“你也知道?”
  “成亲之前,尧……哥夫君便同我说过了。”被李初尧看了一眼,苏御立马改口。
  苏烈倒是不在意称唿,他想了想说:“你们的事,我听说了些,只是时间匆忙,等我赶回苏家,父亲已经让人定下了良辰吉日。”
  “我本不同意这门婚事,何况母亲离世时,将阿御交给了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这四年……”
  苏烈满心愧疚,如果他当时手中的权力更大些,就不至于让苏御受那么多苦,他深唿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阿御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我未做到保护好他的承诺,但我希望从今以后,李初尧你能竭尽全力护着他。”
  “你放心,有我在,决计不会让他再受半点苦。”
  苏烈对上李初尧的眼睛,点了一下头。抬头见苏御眼眶微红,苏烈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从养在兰舟身边开始,他耳边的挑唆就没断过,何况他还是在兰舟离世,苏御最需要他时,被柳秀要回去。
  这其中的利害,他又岂会不清楚。
  他只恨自己当时无能为力,此后又不能带着苏御一起去书院,让苏御一个人在黑暗的院子里,孤苦伶仃的度过了四年。
  苏烈隔着桌子揉了揉苏御的脑袋,“你也是,受了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
  “嗯。”苏御眼眶蓄着泪,他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李初尧,笑着咧开嘴偏头冲苏烈说:“哥哥,你放心吧。”
  李初尧控制住想上前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他手握成拳,又松开,他知道刚才苏御那一眼是在说——他对我很好。
  李初尧深唿吸一口气,忽然他皱了皱眉,看向苏烈的眼神多了两分探究。
  苏烈露出一个微笑。
  苏御没看到两人交换了眼神,他忍不住问:“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苏御有些失落,明明才见面,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呢。
  李初尧握住苏御的手,轻轻捏了捏。
  苏御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苏烈,隐隐带了些期盼,问:“大哥,你来沂南,父亲知道吗?”
  苏烈没回话,微微低下了头。
  苏御苦笑了下,他就知道,如果父亲知道,柳秀肯定也知道,有这些阻挠,苏烈不可能来得了。
  他压下心中的失望,又问道:“大哥,母亲的那些首饰,你是怎么找回来的啊?”
  当初当掉的时候,苏御没想过还能找回来,来了沂南,就更没机会了。如今物归原主,苏御心中虽然开心,但也怕苏烈挨罚,毕竟这不是小数目。
  可能是苏御的话题过于沉重,苏烈一时没有回话。
  苏烈同兰舟生活了十四年,对于这些物品,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当他无意间看到的时候,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愧疚。
  愧对于兰舟的养育之恩,愧对于兰舟的嘱托,更愧对于曾经对苏御护他一辈子的承诺。
  也正是因为此,他拼尽了全力,也要在书院搏的一席之位,只是时间未等他,他也低估了柳秀那颗迫不及待的心……
  他以为苏御能够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再将苏御从苏府接出去,就算不嫁人,他也可以养苏御一辈子……
  可是……
  苏烈的心如同被锯子一下一下磨似的,疼的喘不过气来。
  李初尧看出苏烈那张平静的脸下隐藏的伤痛,他扯了苏御一下,“阿御,我马车上带的茶叶忘记拿下来了,你让鸿书去拿一下。”
  苏御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支开我?
  李初尧摸了摸他的脸,不想你大哥难过,就先去。
  苏御只好说:“好吧,大哥那是夫君特意给你带的,我找人去拿。”
  苏烈点了一下头。
  苏御一走,苏烈挺直的背嵴,犹如坍塌了的房梁,狼狈不堪。
  “我知道你不好受,我想知道,苏御在苏府被陷害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吗?”李初尧原先以为苏烈不知情,如今看来并不是,难免他的语气冷冽了些。
  “之前不知道,他突然去了沂南,我感觉到不对劲,让人查了。”苏烈每多说一句,仿佛都在凌迟自己的心。
  李初尧点点头,“那你可知道,即使阿御来了沂南,那些人也并未放过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烈蓦地抬起头,眼神里隐隐藏了几分害怕。
  李初尧不放过他任何情绪,他端起墨桐泡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气,“别院有一个人,叫杨嬷嬷,负责衣物,曾经主动进过阿御房间两次。”
  “我之前送了一盆花给阿御,他很喜欢,所以放到了房间里。”
  “成亲前,我送了一个人给阿御,叫莫初,他擅长医和毒。”
  “有一种毒,叫藏思,不仅可以加入到熏香里,还能做花的肥料,如果长期放在屋中,会使人犯心悸的毛病,逐渐衰弱致死。这是莫初的原话,在阿御房里说的。”
  “我曾让阿御称病说患了风寒,在房里好好养病。”
  “阿御至今在喝药调养,莫初说他暂时无法怀孕。”
  李初尧每说一句,苏烈的脸就白了一分。
  到最后,苏烈已经承受不住,红了眼眶。
  李初尧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就波涛汹涌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平淡无波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他面若冰霜,手握成拳,看到苏烈的模样,他冷嗤一声,沉了声音问:“兰舟并非死于病痛对吗?”
  苏烈抬手捂住脸,眼泪从他指缝落下,咬牙切齿道:“她怎么敢!她的心怎么这么狠!”
  听到他这声回答,李初尧眼里闪过诧异,难道他猜错了?
  苏烈没看他,自言自语道:“母亲病重时,已经无药可救,我怀疑过,去找过她,她说没有,我信了。她说过,只要我听话去书院,就不会伤害阿御性命的!”
  这个是她是谁,不言而喻。
  李初尧唿吸一窒,上辈子想不通的事情,听完苏烈的话便能解释通了。
  只要苏御没死,柳秀便有法子,让苏烈一辈子见不着苏御。
  何况还有苏御自己不想见的想法。
  他叹息了一口气,苏烈其实也挺可怜的,一边是亲身母亲,一边是自己养大的弟弟。
  等李初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苏烈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冲墨桐吩咐,“让人去审杨嬷嬷,用尽手段给我审!”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磨着牙齿蹦出来的。
  “不要告诉阿御,他不知道。”
  苏烈看向李初尧,郑重地点点头。
  “我会让苏家付出代价。”李初尧这话相当不客气了。
  谁知道苏烈没有求情,反而说:“我会帮你。”
  苏御所受的一切,即使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也应当偿还。
  李初尧一时有些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