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时女帝是怎么想的呢?
是否是因为经历庙堂挫折,心灰意冷后的堕落?
还是真如传闻那般,叫一声男可后宫三千,朕亦可的豪迈?
不知,不解,不明白。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只需知道一点,现如今的女帝,依旧雄心壮志,依旧心怀天下。
那就够了!
至于他自己,已然没什么重要了。
为天下事而死,为天下人而亡。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些话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反倒会觉得有几分矫情,但他从见到灵儿后,却还真是这么打算了。
穿越嘛,不新鲜,穿越后能真真的做点事,那才叫好!
什么后宫三千,什么珠玉满室,什么绫罗绸缎,什么人前显圣,什么装13打脸……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鞠躬尽瘁,以一己之力,真真正正的办些事,挺好。
这厢,他正胡思乱想,尊位上的女帝却是眉头暗皱。
“国师?国师?”
叫我呢?
伍无郁茫然回神,却见无数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
“臣,失礼了。”
匆匆行礼,女帝却是摆摆手道:“朕问你,国师对阁老提议,在工部之下,设立机关司之事,有何见解?”
政事问国师?会不会有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意思?
心中无端想起这句,伍无郁暗笑一声,然后肃容道:“此大善也。”
“哦?”
女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般笃定,看来国师对这机关术也是了解的。也对,毕竟人是国师从藏武带回来的嘛……”
这句话,看似随意,实则有暗讽诸公之意。
无人接话,女帝便轻笑道:“即是如此,这机关司可以立。诸位说说,由谁去协助墨家之人,建立机关司呢?”
说是协助,可事实是怎么回事,谁都清楚。
谁去办这事,以后机关司的上官以及各属官,便是谁的人。毕竟仅靠墨坚爷孙俩,也撑不起一个衙门。
而日后这机关司若当真建功,这功劳归属,自然明了。
“回陛下,六部体制,国朝根基。指派任何人去建司都不合适。臣建议,按照规章,各部协同便是。”
说话之人,正是狄怀恩。
话语到是光明磊落,实则是为了堵住皇帝指派国师的口。
至于规章,各部协同……
呵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女帝听了狄怀恩的话,又看向伍无郁,“国师的意思呢?”
眉眼低垂,伍无郁躬身道:“臣附议狄阁老所讲。”
闻此,狄怀恩亦是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然后熄了准备辩一番的心思。
似是有些疲惫,女帝挥挥手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年关之前,机关司选址开衙之事,务必要办妥。”
“臣等遵旨!”
“退朝~”
百官退散,伍无郁默默准备离去。
可一道身影,却是拦在前面。
看着那官服刺眼的颜色,他嘴唇一抿,抬头笑道:“见过阁老。”
张安正目光深沉,低声道:“无郁,老夫承认,看走了眼。这朝堂适应,你比谁都快。若无事,跟老夫回府聚聚?”
“呵呵,无郁自当从命。”
滚滚朱紫出大殿,入目多是白发人。
顶着乌黑道髻,混在其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一路跟着张安正出了宫门,二人没说一句话,而是分别上了两辆马车,直奔张安正府邸而去。
“大人?”
刚离宫门不远,便听见任无涯的声音在一侧响起。
毕竟身佩羽主令,他离宫多半是为了鹰羽。因此常有鹰羽卫在外等候,听命。
掀开车帘,伍无郁老府上做客,你回去便是。”
任无涯眉头一拧,低声道:“卑职愿为大人架马。”
“不……”
刚说个不字,用字还没说出口,伍无郁就沉默了。
这是张阁老的马车,架车之人也是张阁老的人。
放在以前,他自然不会多想。
可现在呢?张阁老叫自己去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事?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半响后伍无郁才苦笑出声。
终是连张阁老,都开始猜忌了。
遥想当日走岭南,年少孺慕之情。
再看如今坐神都,渐行渐远之心。
唉,张阁老说的没错,自己适应的真快啊。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答应任无涯。
收拾好心情,伍无郁摆摆手道:“不必,你且回去便是。”
任无涯愣了一下,然后低语道:“每次大人出宫,附近最少有一队鹰羽暗中相随。”
放下车帘,伍无郁淡淡道:“知道了。”
这时,任无涯才停下疾行的脚步,站在原地望着伍无郁的马车离去。
展荆从人群中走出,眯眼道:“大人怎么说?”
“不用我跟着,但也没拒绝鹰羽暗自护卫。”
说着,任无涯看向展荆,撮牙道:“将军,以前卑职怎么没发现,你心思竟这么重?”
“呵……”
第一百九十二章:博弈
幽静府宅之中,有一室,临水而建。开门即可见绿波,举目便可观飞鸟。
跟第一次来不同,伍无郁坐在矮案之后,嗅着满屋檀香,这才后知后觉,这座府邸,不是看上去那般朴素。
“无郁可会下棋?”
矮案另一侧,张安正换上一身白袍,含笑开口。
伍无郁嘴唇一抿,呲牙道:“不会。”
兴致当头的张安正一愣,把玩着润滑白子,淡淡开口。
“下棋可静心,顺气,理杂绪。无郁有空,该是去学学。”
“棋艺不精,于国无害。气所使,心所向,澎湃激昂,正是大步向前时。心不静,气不顺,满腹杂绪,又何妨?”
背脊直挺,伍无郁面无表情道。
叮!
在伍无郁说完这句话后,张安正手中白子,顿时落在棋盘上。
看其落点,正中天元。
漫不经心的收回白子,他捋着胡须,幽声道:“老夫听着这话,怎嗅出好大一股怨气?”
“您听错了。”
语气生硬,且执拗。
“哈哈哈哈,”张安正哈哈一笑。
伍无郁也是破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二人气氛顿时融洽许多。
看着外间风景,老人眯眼道:“上次你来,说了一大堆忽悠的话。老夫半点不信,却也有些捉摸不透。
这次你来,又打算忽悠老夫什么?”
嘴角一瞥,桌下右手习惯性地开始摩挲。
“阁老忘了,是您请无郁前来一聚,该是您想对无郁说什么才是。”
“哦,是吗。”
随意说了句,这位半百老人缓缓起身,倚门而立。
见此,伍无郁眉头一皱,亦是起身走去,站在门外木台上,喟叹风景如画。
“手中刀,不好当。不管是谁手中的刀,最后都没好下场。”
听着背后传来的话语,伍无郁嘴角一勾,蹲在绿水边,嬉笑道:“无郁可不是谁的手中刀,可没劈柴伐木染血带腥的心思。”
“你没这心思,可你现在做的,就是这事。”
“那是你们在胡思乱想。”
右手伸进绿水,丝丝冰凉沁人心脾。
默默走到他身边,张安正轻声道:“你说你不是手中刀,那你是什么?”
“唔……”
皱眉收手,伍无郁沉吟片刻,然后迎着张安正的目光,咧嘴一笑。
“应是布上针,哪里破来缝哪里。”
布上针……
张安正双眼一缩,随后轻笑道:“刀也好,针也罢。都能伤人性命。”
翻个白眼,伍无郁干脆脱下靴子,在冰天雪地的年月,将双足浸入湖中。
“嘶~呼……”
哆哆嗦嗦地忍耐片刻,他这才露出舒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