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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暂隐锋芒


  这还哪是普通的山,分明已被史羽生改造成了一座凶悍的堡垒,铁壁上满是狼牙锐锋,在雨中闪着让人胆寒的暗光,像一只可怖的巨兽,随时可能把他们吞噬。
  他们再仔细看向山脚,仿佛还安置了滚轮,像车舆一样可以移动,方才那巨大的轰鸣声,便是移动铁壁时发出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辛淇剿匪五年,却连三关的影都没摸过……”陆延青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在兵部呆了八年,说实话,皇宫都没这样坚实的壁垒!”
  “这场仗打得不容易。不过依我之见,已走了十之九矣。”傅弈亭分析道:“前期的计策都是为了绕过那两关,直捣核心,现如今与这边联系断了,那周遭马匪就等于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所以只要攻克此关,便能大获全胜。北部想来也有这样的堡垒,必须想个破关的法子。”陆延青点头认同。
  傅弈亭不再言语,上手敲了敲铁壁,厚而实心,仿佛是直接贴镀在山体之上的,几无穿破的可能,火炮流弹倒是可以一试……
  此时暴雨渐歇,傅弈亭铠甲间已存蓄了不少雨水,若在往日,他早就嚷嚷着要更甲沐浴了,但当下,他却抛却了自己那些娇气矜贵的公子哥儿毛病,只一门心思想着克敌的策略。而感受到身上又沉又湿的泥浆,傅弈亭眉心霍然一跳,他立刻奔到西侧的山前,抓了一把山上的泥土,果然极为松散。
  “火把!”
  郑迁听到他吩咐,忙将手中火把燃亮递上。
  “陆大人,你来瞧。”傅弈亭蹲下身来,让火焰照亮地面。
  陆延青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只见散落着马匪尸体的地面上有着不规则的裂纹,他再向远一望,此地尽是些高低不平的鼓丘。
  “这是蛰陷的征兆。”  陆延青立刻明白了傅弈亭的意思,再一想到史羽生在这一带开采煤铁,登时汗毛立起,此时正是雨水丰沛的时节,受到破坏的地表极易发生塌陷,这还要说方才运气好,不然混战之时他们可能便要葬身于此。
  “险些中了他的奸计。”傅弈亭缓缓起身,“若用火炮豁开铁堡,受此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陆延青四处环顾,“不过,倒不是一定不能使用火炮。如有坚固的高地,倒是可以一试。”
  傅弈亭思量一阵,这确是短期内攻关的唯一方法,当下便命郑迁飞鸽传书给殷野,让他也在北面搜寻适宜屯兵架炮之地。
  考验一个士兵,要看他的拼杀技巧以及直面生死的勇气;考验一个主帅,要看他是否具有灵活的头脑、是否具有把控全局却又不放过细节的能力......而这只是人的因素,一场战争的胜利,天时地利也缺一不可。
  虽然傅弈亭他们未在南面找到合适的驻扎点,但是两个时辰后,殷野发回了传书,他已在北部寻找到了一座坚硬的岩山,并率军攻上,驻守在那里的马匪尽数被俘。
  众将听到这个消息纷纷精神大振,他们策马绕道向北飞奔而去,天色大亮,晴日光芒撒映函谷,此时,经过多天的打磨铺垫,朝廷军队其实已经具备了获胜的种种因素。
  连天炮火之中,兵士的冲杀之声不绝于耳,眼见铁壁都被灼得血红,豁出了一个大口子,傅弈亭在一旁望着,心里却不泛波澜,毕竟他与史羽生也算相识一场,这场仗,他自觉赢得不太光彩。
  无非是一帮子乌合之众的马匪,祸乱四方、欺压百姓,管他什么法子,尽快解决掉才是。他正胡乱想着给自己找补,却听陆延青在一旁低声提醒:“王爷,之前说到铁矿的事……现下寨门已经攻开,您先带人进去吧。”
  傅弈亭这才回过神来,飞身上马,领兵而去,此时他终于舍得用了金雀鞭,悦耳鞭鸣之中,那周身动作似挥毫泼墨般自如潇洒,座下踏夜飞驰,背后金色霞帔高高飞扬,粲若流动的星河,加之他身侧血光四溅,倒像金玉瓶中寥寥插了几枝触目惊心的红梅,这是一种残酷而偏颇的美感,却让人难以移目,陆延青远远望着,不禁默默赞叹。
  “史羽生定是从暗道跑了,左卫去追!右卫去将那些喽啰赶到场子前,等候朝廷发落。殷野,你去看住他库房里的财宝,朝廷的人不去管他,但秦兵一个子儿都不许拿,待回到骊山本王自有封赏!”
  破关之后,傅弈亭一连串交代完,便带着郑迁和亲卫去找林益之,但是寨子里太混乱了,根本找不见林益之的人影。
  “王爷,林子不会……”郑迁吞吞吐吐地说着自己的担忧。
  “行了,盼他点好吧。”其实傅弈亭还有些担心,不知道林益之替史羽生传完信后,有没有及时脱身。
  他们正苍蝇乱撞似的找着,突然有个巨大的黑色狗熊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嘴上还兴奋地叫着:“爷!爷!”
  狗熊怎的会说人话?这是傅弈亭的第一反应,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身上裹满煤灰的林益之,“爷!我找到地方了!”
  傅弈亭方才的那么点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林益之,“你下矿了?”
  “不下去咋找地方?老史这座矿井深不见底!爷,咱赚大发了!西边的库房中还有未运出的生铁,足有百车……”
  “知道了,这次回去给你记功……”傅弈亭乐不可支,连忙叫亲卫队去接手,“嘴巴都给本王闭紧,谁敢走漏风声,我就让他给那些马匪陪葬!”
  尘埃落定,此刻就差一件事了。傅弈亭摘下戴了好几天的虎头兜鍪,长长叹了口气。
  他坐立不安地等到黄昏,左卫将军马诏才上前低声禀报,“史羽生和他的那群妻妾躲在密道里头,现已被我军羁押。二、三头领方才已在混战中丧命。”
  傅弈亭看了一眼主寨中热闹的长桌,此刻朝廷将领已经开始准备庆功宴,财宝敛了,仗打赢了,根本没人关心那老箭王躲哪去了。
  “他什么反应?”傅弈亭已懒得去见史羽生。
  “他先是骂您,后又琢磨过来,恳请王爷饶他一条性命。”马诏答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闭嘴,皇上没法相信我。”傅弈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马诏,“让他放心,他的老婆孩子,我不为难……”
  柏树上的老鸦窝被昨夜的暴雨冲得松散,颓然自枝桠掉落下来,摔死了窝内几只毫无防备的雏鸟。
  至此,朝廷头疼了十余年的晋西马匪被尽数清剿,陆延青带兵班师,傅弈亭也极为知趣,马上回了骊山,以表立场。
  摇摇欲坠的大夏,仿佛在这场请和的剿匪之役中起死回生过来,各地局势皆稳,三个异姓王爷像打好招呼一般,悄无声息地呆在自己府中,规规矩矩地当大夏臣子,傅弈亭连安秦税都撤了回来,此前乱圈的土地也还给了百姓,像从老虎变成了猫。
  不过,他这厢迂回辗转、暂隐锋芒,也早有人在这段时日里,孕育着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