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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皇宫兵变


  六月十八这天尤为酷燠闷热,过了晌午,聒噪的蝉鸣便叫彻整个后宫,烈日毒辣地贯在琉璃瓦上,地面金砖被晒得滚烫,穿着皂靴都能感受到那股灼意,偶有热风吹拂,也是逼得人透不过气。提着粘竿的太监们都躲到厢房里嚼西瓜去了,一个个宫女更是摇扇不停,倚在栏杆上打着盹儿,连嗑瓜子儿聊天儿的兴致也无,最后都纷纷回了宫中小憩。
  昏昏欲睡的沉闷气氛笼罩了整个皇宫,漫长的甬道上,只有各宫门前的侍卫钉子般地扎在那里。
  御花园南侧当值的禁卫此刻也热得有些发昏,汗水早已湿透里衣,甚至流到他的眼睛当中,他四处看看无人,便轻轻跺了跺脚,然而却片刻不敢离开,约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兄弟来替换他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假山前面发出一声沉重的“咔嚓”响动,他还未反应过来,几抹蝙蝠似的人影便从天而降,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们是如何进来的?这可是重重防守的皇宫,禁卫脑海迅速闪过这一个念头,脖颈儿中也发出了令人悚然的骨头断裂之声,他歪头倒下去,那一身千锤百炼的武艺都没有丝毫施展的空间。
  那几枚灰色的身影没有迟疑,又悄无声息地纵跃在重檐庑殿上……
  “动作再轻一些,先去颐章殿取玺印兵符!”  灰袍人指了指殿中的宫女太监,示意罗刹武士将其快速除掉,武士窥探了一会儿,却倒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灰袍人俯身一瞧,也不禁骂起了娘,殿内除了宫女太监,书立后还站着个魁梧的少年,不是汤城是谁?
  灰袍人前几日其实就打算下毒杀掉汤城,结果自他们绑架了贺晨歌之后,汤城就急得直哭,跟傅弈亭告假出了皇宫去找她,他当时还假模假样地安慰了汤城几句,结果出宫之后他们就找不见了汤城踪迹,灰袍人原以为他会一直呆在外面寻找,结果他好巧不巧地这时回来了!
  颐章殿壁上的窗子朝天空开着,汤城在整理着什么东西,脖颈儿正好露在窗缝里,灰袍人从怀中掏出毒针盒来,迅速按了下去,而就在这一刹那,汤城俯下身在案上写字,那针越过他的头顶,插入了旁边宫女的手臂。
  “啊!”随着宫女的一声尖叫,汤城将手中狼毫冲窗外掷去,另一只手迅速拔刀出鞘,他其实早发现异动,只待着他们出手,他大喊了一声“有刺客”,便在地上翻滚到大殿西侧想要夺窗而去。
  而顷刻间,两个灰色人影已破窗而入,迅速将那些张皇逃窜的宫女太监杀死,另有几人在屋檐下到后面窗外堵住了汤城的去路。
  他们出手太过干净,须臾之间宫中又迅速恢复了静谧,在这片短暂的静默中,灰袍人原想示意众人将他杀死,后又实在担心搏斗之间他弄出太大声响,于是变了主意,不置一词,只从怀中拿出一件还带着少女气息的贴身小衣扔给他。
  汤城接住之后一下子怔住了,随即脸迅速涨红起来,他嗅到了那带着药香熟悉味道,周身都开始战栗,“是你们绑架了晨歌?!”
  “汤司卫。我一直好奇你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灰袍人缓缓开口,继而刻薄地冷笑一声,“瞧你这神情,看来是真的了?”
  “是你?!”汤城已听出了他的声音,怒斥道:“你想要对她什么?!”
  “我对那个小小的女医没兴趣。但他们却早馋了。”灰袍人示意身侧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张满是胡须的面颊,深陷的眼窝中发出狼一样可怖的邪光。
  “我会让他们轮番品尝她的滋味,直到她被搞死在床上为止!”灰袍人放肆地大笑。
  “你这个畜生!”汤城心知是自己害了晨歌,他不该让她卷进来,他到底还是纯良少年心性,此刻眼泪便一下子涌出来,“你想做什么便冲我来,不要这样对她!”
  “冲你这个毛头小子?你不配!”灰袍人啐了一口,“告诉你,皇帝身上的毒就是我下的,我只想让他经历众叛亲离,还要亲手夺取他的一切,再让他死在我的手中!”
  汤城听得呆了,“你为何要如此?”
  “跟你没关系,你现在只需要做出选择,你的时间不多了。”灰袍人烦躁地伸出五个手指,“我数到五,要么你为了傅弈亭跟我们拼杀,我殿外成百上千的兄弟会去强暴凌辱那个女医,要么你就一声不响地呆在这里,结束后我会带你去见她的。”
  灰袍人开始计数,那些金发碧眼的家伙也夺过汤城手上贺晨歌的小衣,恶劣猥琐地闻了起来,还有的作势要舔,汤城看着几乎要晕倒过去……他在灰袍人数到五的时候,木然开口,那声音已喑哑地如同一个中年人,“我答应你……”
  “好!非常好!”灰袍人心知殷野已经带军出征,林益之自从东北回到京城水土不服,抱病于西山。李密远在金城,唯这一个汤城守在身边,也因情倒戈,背叛了傅弈亭,他已然胜券在握,于是便命两名武士看守汤城,自己拿了玺印兵符,带人继续向着皇帝所在的骊眠宫行进。
  傅弈亭今日没有小憩,他在满满一瓷坛冰砖前就着氤氲凉气翻阅奏本,此时魏公公端着金丝楠木托盘缓缓走进,将食物放在桌上,“陛下,您要的冰镇莲子羹和绿豆糕,御膳房已做出来了,老奴昨儿瞧了,绿豆都是现磨的,新鲜极了。”
  “嗯。”傅弈亭应了一句,换了个姿势倚在软塌上,却不去动那盘吃食。
  魏公公打量了他一阵儿,又小声劝道:“陛下,先用点心吧,放温了就不好了。”
  傅弈亭闻言放下手中文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朕这会子又不想用了,公公这几日辛苦,赐你了。”
  魏公公脸色稍变,继而又腆脸笑道:“谢皇上关怀,老奴年纪大了,脾胃不好……实用不得这绿豆的……莲子羹又加了冰,您看……”
  “魏公公这是要忤逆朕?”傅弈亭脸上笑意却愈发浓了,“御赐的东西都敢不吃?”
  “不敢不敢!”魏公公听出话风,吓得趴在地上,把那托盘举了下来,三两口把那些点心吃了个干净,而后就默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傅弈亭又拿起奏本来看,头也不抬地道:“既然吃了,便起来下去歇着吧。”
  魏公公终于松了口气,想要端起托盘却又被傅弈亭制止,他只好立起身来,缓缓向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前,却听见身后掌风疾至,是冲着自己心脏来的,以这力道定是要命的一掌,他是稍会些武艺的,原可以侧身躲过,此刻身上却软绵绵闪不过去——莲子羹和绿豆糕都有问题,是他亲自加的丧功散。
  魏公公挨了这一掌,口中便狂喷出一大股鲜血,匍匐于地,他感受到皇帝的龙靴已踩到了自己脸上,踢掉了头顶的帽子,只听傅弈亭冷笑道:“你不是会些功夫么?怎么不躲,嗯?”
  “我……我……”魏公公年纪也是大了,还欲再说什么,可瞳孔已然散了,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
  “好个阉人!”傅弈亭沉沉骂了一句,将他帽子捡了,整个尸体拖到床下,又将那喷在金砖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刚坐下歇了一会儿,外面便又传来叩门声,他亲自去开门,站在外边儿的是身着官服的郑迁。
  “是你啊,进来。”傅弈亭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又懒散倚在了龙床上。
  郑迁瞧见皇帝亲自开门,心里也有些讶异,问道:“陛下,魏公公没在御前侍候么?”
  “方才给朕送了碗莲子羹,今儿个太热,瞧他也惫了,便叫他去歇息了。”
  郑迁瞟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又看皇帝困得几乎不睁眼皮,心里突突直跳,正要开口,却听傅弈亭问道:“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刚发了兵出去,不是叫你赶紧在这几日交接户部么?内库的银子能挪就挪吧……怎么,都弄妥了?”
  郑迁攥紧了拳头,他突然发现,即便是这一刻,他仍对傅弈亭存着一丝可耻的畏惧和卑低之感,他仿佛已经习惯于服侍顺从于他,他想拿出那种胜利之前的自信与张狂,却发现居然很难做到,他酝酿移时才长叹了口气,“这事臣在心里藏了很多年了。”
  “哦?”傅弈亭讶异而艰难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懒散地摆手,“你只管说。”
  郑迁深深闭目,而后轻拍两下手掌,便有数个灰衣人破窗而入,将皇帝的龙床团团围住。
  “郑迁?!”傅弈亭猛地站起来,身子有些虚浮地晃了两下,“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我来骊山九年,这一刻我等了九年!”有身边的援助,郑迁这才找回了胜利者的姿态。
  “你早有预谋……”傅弈亭怔愣了片刻才推窗去叫道:“汤城!”
  “哈哈哈哈……陛下,想不到吧?他已经背叛您了。”郑迁的笑容突然有些病态。
  “不可能!我救了他两次!”傅弈亭双眼通红,将案上的托盘猛然推落在地,却觉头上一阵熟悉的眩晕,他也不掩饰,只捂着太阳穴坐回到床上。
  “可您于他而言,还是没有那个女医重要……恩情是什么……比纸还薄!!”郑迁有些激动,他想要诉说多年前那次类似情形,此刻却忍了下去,因为他还有无数“战功”要对傅弈亭炫耀。
  屋外突然一阵兵戟嘈杂,想是伊凡已带人攻进了皇宫,郑迁得意地一笑,“你的皇宫禁卫当中也有我的人。”
  “猜到了。想必几年前你已给我下了毒。”傅弈亭已不再像方才那样暴怒,只冷冷对视着郑迁的眼眸。
  “没错。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对你汇报。”郑迁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能做到君临天下的位置,所以我一直企图把傅家的基业败光,让朝廷或萧阁将你除掉。”
  傅弈亭想起刚即位时,郑迁劝着伴着自己奢华享乐的那一幕幕,漠然地点点头,“所以那个春日,是你放萧阁离开了骊山。”
  郑迁纵声笑道:“不错,你们会面的消息也是我漏出去的。这步棋给你留下两个对手,既将秦地卷入纷争,让朝廷注意到秦北,你韬光养晦的掩饰从此便失去作用;同时也让萧阁成为你以后最大的对手和隐患……哈哈哈,也是老天助我,你居然喜欢上他,这些年想着敌人自渎的感觉如何?”
  傅弈亭气得浑身乱抖,起身走下床来,就要甩给郑迁一个巴掌,却被郑迁格挡住了,“陛下,你胆子够大,此时还敢来打我……不过呢,将死之人,再摆摆皇帝王爷的威风,我倒是也能理解……”
  傅弈亭收回手去,站立在案旁,不再言语。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根本想不到。”郑迁笑道:“你真以为你的三哥是被洪水冲走了么?”
  作者有话说:
  再一次心疼小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