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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风听了也有些苦恼,“我也没什么经验。


我就谈过一次恋爱,也就表白过一次,还失败了。”



“失败了?”
“是啊,”林听风目光悠远,透着一股微妙的咬牙切齿,“表白到一半被邵屿截胡,变成了他先表白的。”



“.........”
“哎对了,”林听风问,“你手到底怎么回事儿?真是...切菜切的?”
江一则对林听风的疑问有点意外,“对。


今天我陪赵无眠去一个流浪动物收养基地,中午本来想帮厨房做点菜,结果不小心切到了。”



“哦,”林听风点点头,“邵屿以前也自己拿刀剁自己的手,因为他妈逼他学钢琴。


所以我一看到你那手,本能就觉得有阴谋。”



江一则想了想,似乎对此有点印象。



高中的时候邵屿确实手受过伤,还曾经有一个很漂亮却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堵在数学竞赛的教室门口,生生把邵屿拉了出去。



而当时,江一则也在教室里,等着开考。



这是场对他很重要的考试,邵屿不参加无异于少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可邵屿是赵无眠的堂弟,赵无眠很照顾他——江一则早就知道了,只是赵无眠自己好像不记得跟他说过。



江一则犹豫了很久,一直到快开考了,他才给林听风发了条微信,跟他说邵屿被人拖出去了。



江一则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很久以后,江一则才终于明白,那是他的理智死死地捆绑着他的四肢,让他无法挣脱命运主动向赵无眠示好;而他的心到底是自由的,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做点儿什么,哪怕只是暗戳戳的。



他知道赵无眠对他是独特的,可他从没有打算做什么,更不可能为此耽误自己的前途——哪怕是丁点儿的风险,他都不会冒。



但他还是发了那条改变邵屿命运的微信,却不敢直接发给赵无眠,而是拐弯抹角地发给了林听风——可能他自己潜意识里也知道,离赵无眠太近,对于他是十分危险的。



那天邵屿迟到了十五分钟,但到底还是赶上了那场考试。


考试结束后,江一则从考场出来,看见赵无眠和林听风都围着邵屿,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年女性,看起来很聪明,显然是踩在成堆成堆的人民币基础上长大的,却不沾丁点儿铜臭味。



就像赵无眠一样。



她长得跟赵无眠很像,应该是他妈妈。



那是一幕和谐而美好的画面,让江一则感到失落而格格不入。



但是那幅画面里除了邵屿以外的人都对他十分热情,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



江一则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林听风见他在发呆,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江一则!你怎么了!”
江一则一个晃神,“哦没事,我想起来了,是高二的时候吧。”



“这你都还记得?”林听风显然很惊讶,“你记性可真好。”



江一则笑笑没说话。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赵无眠走出来,“你俩怎么还站在这儿。”



“………”
江一则下意识,“等你。”



赵无眠:“………”
你还非得站在电梯口等?
林听风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这天赵无眠和江一则还是去了林听风那儿,吃了点东西。



赵无眠胃口不好,但多少也吃了点。



临走前他还把剩下的外卖垃圾拎回了自己家,确保不会被邵屿发现。



回家后,赵无眠照例先“觐见”了一下白总。


照夜白似乎闻到了不太好闻的气味,绕着江一则喵喵叫了好几声。



江一则没太明白,“它是闻到别的猫的气味所以不高兴了吗。”



赵无眠:“…………”
“你以为这猫是你吗?”赵无眠忍无可忍,“它是在问你怎么受伤了。”



“……”
江一则被骂了,心里却有种很异样的感觉。



这一刻的赵无眠格外生动,起码是在跟他交流的。



“我,”江一则顿了顿。



“怎么了?”赵无眠皱了皱眉。



“下个星期你过生日,”江一则试探着说,“我可以单独和你在一起呆会儿吗?比如…吃个晚饭。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客厅里大灯没开,只有一盏落地灯,暖黄的色调很温柔,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尽是两情缱绻。



提到礼物的时候,江一则注意到赵无眠眉心明显动了一动,但他的眼皮眨了几眨,最终还是回归了不怎么上心的松松睁着。



赵无眠开口道,“那天不是休假,我挺忙的,可能没空。


礼物...就算了吧。”



赵无眠说完,转身往书房走。



“我已经买了。”


江一则在身后喊住了他,“不需要很长时间,一会儿就行...”
“你实在没空的话,我可以去学校找你。”



赵无眠背对着他,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想办法拒绝他。



从身后看去,灯光下的他像一场末日里的剪影,从高楼盛宴中离去。



“礼物...”赵无眠说,“能卖就卖了吧。”



说完他径直走向书房关上门,只留江一则一人站在外面。



江一则要送的礼物,赵无眠多少能猜到。



以江一则堪比记仇的强大记忆力,这个礼物极可能是当年要送却没来得及送的那个。



当年赵无眠曾经期待过很久,至于礼物具体是什么,他反倒没有那么关心了。



事到如今,赵无眠自己也不知道这种逃避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的本能仍旧在做自我保护,让他尽可能地远离那个对他影响力过大的人。



门外,江一则孤零零地对着书房站了许久。


他有些失望,却还不至于绝望。



他想,赵无眠曾经应该也是挺喜欢他的;只是物是人非世事剧变,终究是他辜负了当年的赵无眠,自己葬送了最爱的人。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只能软磨硬泡耐心等待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变化,又似乎没有。



赵无眠不再躲江一则躲到家都不回,但他们的交集仍是很少的。



赵无眠经常行踪不定,晚归甚至压根儿不归,江一则也没办法跟着他。


一开始他会忍不住去问,但只要他问,赵无眠就会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他就不敢说话了。



江一则记得每天早上要亲吻赵无眠——哪怕是隔着一扇门;尽管伤了一只手,他还是固执倔强地给赵无眠做早餐。



只不过赵无眠对此始终没多大反应,基本就是不理不睬。



而江一则直到此时,才明白赵无眠让他住进家里的“狠毒”之处。



他堪比盗取圣火的普罗米修斯岁岁年年重复被猎鹰啃噬着肝脏,将会在未来的每一天,一次又一次地直面赵无眠对他的漠视,不断地意识到他已经被排除在赵无眠的世界以外。



赵无眠的那个世界,江一则没怎么进去过,却是了解的。



赵无眠喜欢在中文系历史系的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喜欢看那些豆瓣评论少于十条的书,喜欢出门看话剧逛展览;
他喜欢撸宿舍楼前的小野猫,喜欢去小学幼儿园给小朋友讲故事,喜欢在大街上闲逛看人生百态。



但当年的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默默地陪着江一则在经院的通宵自习室呆了好几个月。



然后分手。



等江一则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在他想去了解赵无眠的那个世界,想陪他做所有他喜欢的事,但他已经进不去了。



而他还不能放弃。


因为住在一起已经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也因为他不能接受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江一则是不会服软的,本性使然。


即使他偶尔说几句软话那也是装出来的,心里仍是刚硬倨傲。



是赵无眠让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低下头,渴望被驯服。



赵无眠生日那天,一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赵无眠一大早就走了,没吃江一则准备的东西。


江一则打车去上班——他的手还没好全,不太适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