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地上和窗台上都堆着不少东西,巨型乐高拿罩子罩着,还有拼了一半的世界地图,剩下的小拼块都用盒子装在一旁。
屋子里元素过多、乱成这样,任妍也没干涉,可见家风之民主。
江一则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世界地图,赵无眠见状笑了笑,“我高中的时候有一度沉迷玩拼图,借口学世界地理,让我妈买了个超详细的世界拼图。”
“......”
还真是个找借口小天才。
江一则看了看那地图,“那你都读博了,这拼图还没拼完?”
“高中地理太简单了,” 赵无眠啧了一声,“拼图还没拼一半就学完了。”
“.........”
“你一般睡哪张床啊?” 江一则问。
“......” 赵无眠打量了江一则一下,“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 诚实。”
“什么两张床,那都是掩人耳目的。” 赵无眠眨眨眼,“当然,你要是非要分开睡,坐实合租室友的说法,那我也是没意见的。”
“.........”
可能是多少忌惮赵无眠的家人,洗漱完毕后,江一则还是主动顺着梯子爬到了那张常年闲置的床上。
赵无眠也懒得管他,自己靠在大床上,盖着被子,顺手从床上拿了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那里的书。
单层床离天花板距离不算太远,江一则个子很高,在床上显得有些逼仄。他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赵无眠。
赵无眠翻着翻着书,感觉到了江一则的视线,遂抬眸,“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江一则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弧度,“你看你的书。”
赵无眠看着江一则,片刻后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
江一则不喜欢玩手机,对无效信息和无脑娱乐他都没有兴趣,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平时江一则基本都是在忙工作,除了工作,就是照顾他、跟他聊天。
生活简单枯燥到了极致。
赵无眠放下了书,朝江一则勾勾手。
江一则:“干嘛?”
“你过来嘛。” 赵无眠说。
江一则有些犹疑,但还是从床上爬了下来,坐到了赵无眠床边。
空调制暖效果有限,冬天南方的室内比北方要难熬得多。
赵无眠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他掀开一角,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吧。”
江一则愣了一秒,旋即无奈地笑了。
他伸手又给赵无眠把被子盖上了,“这屋里没有暖气,你赶紧把被子盖好,免得又着凉了。”
“就是冷才要你过来嘛,” 赵无眠撇撇嘴,“万一我大半夜把被子蹬了呢。”
“.........”
江一则犹豫三秒,钻进了被子里。
他摸了摸赵无眠的左手,“怎么这么凉?”
“刚刚这只手拿书的,” 赵无眠想了想,“没怎么动所以有点冰。”
“但我其实不冷的。”
“别看了,在床上坐久了难免漏风。” 江一则把书拿过来,合上后放在了自己这边的床头柜,“而且明天除夕得守岁,今晚早点睡吧。”
“我睡不着嘛,” 赵无眠伸手想去够书,“拿过来。”
“不行。” 江一则拦住赵无眠,强行把他的胳膊塞进被子。
“江一则,” 赵无眠故意沉下脸,“你现在出息了啊,说好的听我话的呢?”
“.........”
江一则抿了下嘴,“那要不,我念给你听?”
“你躺下把被子盖好,我念给你听。”
“.........”
三秒后,赵无眠乖乖躺下了。
赵无眠今晚看的是普希金的一本诗集。
江一则没有朗诵技巧,对诗也是完全不懂。
但既然赵无眠喜欢,江一则只能认真地往下读: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
像大海拍击堤岸,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黯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卧室里静谧如斯,除了空调的噪音,就只有江一则生疏的朗读。
赵无眠安安静静躺在一旁。这首诗,他是会背的。
江一则顿了顿,继续,“它有什么意义,它早,”
“它不会被忘记。” 赵无眠说。
江一则停住了,看向赵无眠。
“书上写的是‘它早已被忘记’。” 江一则说。
“我知道。” 赵无眠悄悄在被子里拉了下江一则的衣摆,轻声说,“我有点困了,睡吧。”
这一晚赵无眠和江一则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没人来敲门喊他俩起床。
江一则醒的时候大约是七点半。
楼下已经有动静了。
江一则急急忙忙去洗漱,没叫醒赵无眠。
洗漱完毕,江一则准备下楼,碰见了邵屿。
“赵无眠呢?还没起?” 邵屿皱了皱眉。
“还早,” 江一则说,“让他多睡会儿吧。”
“你还是去叫一下他吧,” 邵屿说,“他外公都在客厅等他半小时了。”
“.........”
赵无眠听说外公外婆来了,垂死梦中惊坐起,五分钟就完成了起床穿衣刷牙洗脸,跟江一则一起下了楼。
今天任家非常热闹,客厅里任妍和赵无眠的外公外婆都在。
赵外婆看见赵无眠来了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眠眠!”
赵无眠笑着几步跳下楼梯,“外婆。您和外公这么早就来了啊。”
“那当然,” 赵外公说,“我们作息非常规律的。”
“......”
“你就是小江同学吧!” 赵外婆热情地对江一则打招呼,“很会做菜的那个?”
赵无眠:“.........”
江一则笑容有点僵:“... 对。外婆好。”
“你好你好。” 赵外婆主动走到江一则面前,“哎呀今天可能要辛苦你了,我们一大家子都不太会做饭。”
“不过!我打下手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
听到外婆要打下手,赵无眠惊恐地看了任妍一眼。
任妍耸了耸肩。
“那个,” 赵无眠拉住外婆,“外婆你要不还是歇着吧,打下手我和邵屿来就行了。”
“哎呀拉倒吧!” 赵外婆一脸嫌弃,“你跟邵屿哪里会做饭啦!连个葱都切不好伐!”
“.........”
早饭过后,赵无眠陪外公喝茶聊天。
而赵外婆硬要帮江一则打下手做菜。
赵无眠预感不太好,偷偷拉住了江一则,“我外婆这个人有点八卦,然后做菜也... 比较有创意。”
“有创意?” 江一则显然没太懂。
然而赵外婆已经穿戴好围裙袖套走了过来。
赵无眠没机会再多说,只能拍拍江一则的肩,“你... 好自为之吧。”
做菜对于江一则来说是得心应手的。
不管小菜大菜,家常还是家宴,他都能做。
江一则小时候经常呆在沙老师家,沙老师夫妇两人都很喜欢钻研吃的,江一则为了讨人家欢心就主动跟着学,从打下手做起。
江一则学习能力很强,做事又认真,没多久厨艺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但跟赵无眠没有厨艺的外婆一起做菜,他还是很有压力。
赵外婆的性格是很活泼的那类,不知道赵无眠话多是不是遗传了她。
“我听说,你是 MIT 毕业的?” 赵外婆问,“现在自己在创业?”
江一则点点头,“是的。”
“那你们公司的产品主要是干什么的啊,” 赵外婆像慢镜头播放一样切着土豆,“赵无眠他妈妈上次跟我讲了,不过讲得不太清楚,我怀疑她在投资会上没听懂。”
“.........”
“应该是我表述得不太清楚吧,” 江一则深谙说话之道,连忙开口,“投资会上时间有限。”
赵外婆笑着看了江一则一眼,“不会吧,我听小妍说不少公司愿意给你们投钱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上市了吧。”
江一则假笑扮从容。
他一向是淡定的,对事业也是足够自信的,但在赵无眠的家人面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赵外婆可能是看出了他有点紧张,放下菜刀,“好了。土豆我切好了,下一步该干啥?”
江一则看了那土豆一眼,终于明白了 “有创意” 的含义。
几十块土豆,没有任何两块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