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阮优发觉自己为陆观潮戴上的那一副爱的滤镜碎了,从前他一心爱慕着陆观潮,陆观潮的许多缺点都被他有意忽略了,而现在,阮优好像在看到那份检测报告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了。
  阮优意识到陆观潮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又完美无瑕的爱人,陆观潮暴躁、冲动、傲慢,他也像所有平凡普通的alpha一样,迷恋着匹配度高的伴侣,享受高匹配度信息素结合下的愉悦。
  因此即便已经结婚了,也已经标记了,甚至已经给出阮优要好好过日子的承诺,陆观潮还是在得知阮优腺体恢复后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去做了检测。
  他也难以免于俗套,逃不过信息素的控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阮优甚至不用翻开那份检测报告,他猜自己和陆观潮的匹配度一定不够高,否则陆观潮不至于在得到结果后一直不回家。
  不回家是一个什么信号,阮优坐在回家的车上想,是陆观潮对这段草率婚姻的反思,他知道他们不是最匹配的那一对夫妻,所以对这一段没有信息素维系的婚姻突然失去了信心。
  换句话说,在陆观潮心里,维系这段婚姻的全部力量都来自于信息素,阮优的腺体没有恢复前,是责任支撑着陆观潮扮演丈夫的角色,腺体恢复后,陆观潮得知信息素不足以维系这段婚姻,他便后悔了。
  因为陆观潮不爱阮优,他没有信心保证这段婚姻能够维系下去。
  阮优脱力般坐在车上,不知是受到过分强烈的刺激,还是突然失去婚姻的遮羞布,阮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抓在一起,他手心冒出虚汗,虚虚的,什么也握不住。
  阮优回想起和陆观潮结婚前暗恋他的自己,在心底嗤笑自己傻。
  阮优并不是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他把自己的暗恋藏得很好,就像这许多年来面对沈良的欺压,他也把对沈良的厌烦藏得很好。
  没有人知道阮优其实是很烦沈良的,沈良在他面前炫耀的那些,阮优毫不稀罕,甚至如果沈良和阮优交换身份,阮优不会也不敢在沈良面前那样放肆。
  毕竟是沈良有求于他的时候多,而他还手握着那么多沈良的把柄。
  阮优第一次见到陆观潮是在高中的一个假期,那时沈良在欢度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夏天里热得要命,沈良邀请了几个朋友一起过生日,陆观潮也在列,阮优作为沈良的万年绿叶,第一次见到这个沈良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世交哥哥。
  “介绍一下,这是陆观潮,我大学的学长,最近才回国创业的。
  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只是观潮哥哥家里早就搬去国外了,他一直在国外读书,这段时间才回国。”
  沈良在众人面前介绍陆观潮。
  被介绍的陆观潮摆摆手笑了笑,说:“倒也不是一直,和阿良一样,大学以前我都在国内,不过我比你们大几岁,可能就不太熟了。”
  陆观潮似乎想要寻找一个参照物,便望向沈良身边的阮优,笑道:“就比如优优,我读高中的时候,优优还是小学生呢,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以后我都在国内,大家可以常聚常联系。”
  阮优很少在沈良组织的社交场合里被cue到,大家都知道阮优是来陪衬沈良的,没人愿意触沈良的霉头,因此被陆观潮cue到,阮优很有些受宠若惊,他手足无措地笑了笑以示回应,话头便立刻被沈良截了过去。
  沈良很怕风头被阮优抢走,便换了个话题,让谈论焦点从阮优身上移开。
  只有阮优心里像冒着泡的小吊炉,里边沸腾着甜滋滋的汁液:他刚才举例的时候说他高中时我还是小学生,说明他有认真听沈良对我的介绍,阮优这样想。
  陆观潮身上好闻的松香萦绕在阮优鼻尖,阮优从那以后便惦记上了陆观潮,开始注意陆观潮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次被沈良带着参加社交聚会,阮优都会将心思落在陆观潮身上,他开窍晚,这样暗戳戳地惦记了许久,上了大学,校园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暗恋陆观潮。
  宿舍里组织的卧谈会上,阮优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陆观潮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阮优心头萦绕,是喜欢吗,阮优有些不能确定,但自小到大接触过的alpha中,陆观潮是对他最和蔼的那一个了,那样受宠若惊的感觉让阮优难忘。
  阮优坐在回家的车上想到自己笨拙而幼稚的暗恋,再想到自己冲动而糟心的婚姻,不禁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陆观潮给了阮优一点点好,就把阮优的暗恋坐实成明恋,阮优甚至兴冲冲地想要换一个更讨陆观潮喜欢的腺体,而陆观潮却用实际行动残忍地告诉阮优,他不爱他。
  阮优感到很挫败。
  他没想到自己缺爱缺到这份上,陆观潮只不过像逗弄小狗似的给了他一点甜头,他就黏上陆观潮了,现在不仅是陆观潮想甩他甩不掉,阮优自己也觉得自己蠢得可笑、傻得可怜,想要离开陆观潮,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陆观潮给了他信息素,给了他标记,又给了他一点似是而非的爱的痕迹,织下一张网,让阮优陷入其中。
  阮优回到家里,将食盒交给家里的帮佣,疲惫地说:“以后不用准备午餐送到公司了。”
  帮佣被陆观潮教训过,现在对阮优很客气,闻言便问:“先生吩咐了吗?”阮优随口应了一声,疲惫地上楼,他想了很久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阮优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头脑里乱七八糟的,那份检测报告反复出现在脑海里,阮优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想了一会儿,阮优倍感困倦,天冷了,阮优也变得嗜睡起来,他和衣躺在床上睡去,这一觉睡得深沉,居然没有做梦,醒来时正是凌晨,天色黑沉沉的,阮优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决定为自己找一些事做,以免陆观潮以后打算离婚时,自己一无所长。
  阮优已经接受了陆观潮以后可能会和他分开的假想,陆观潮得到检查报告后不回家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在陆观潮那里,他不能接受信息素匹配度如此之低的婚姻,那么离婚似乎是早晚的事。
  阮优回想起两人同时看到检测报告时,陆观潮脸上发自内心流露出的“被阮优看到了也好”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心要裂开了。
  那一瞬间,那个表情,都让阮优明白,自己对陆观潮而言是一个负担。
  陆观潮之前娶他,也许只是责任心驱使之下的行为,现在他腺体恢复,陆观潮就不想再赔上一生来补偿他了。
  阮优有时恨自己把一切都想得这么明白,他站起身拉开窗帘,冬日荒芜的庭院里亮着几盏灯光微弱的路灯,那灯火在夜色里格外惹眼,阮优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他伸手覆上双眼,发觉自己在流泪。
  在床头枯坐到天亮以后阮优去探望了沈良,沈良的气色好一些了,但还是虚弱,阮优这次没有被拒之门外,他进门时沈良半靠在床头,家里的阿姨正在喂他吃苹果。
  阮优结果阿姨手里的果盘,道:“阿姨,您出去吧,我来喂表哥。”
  阿姨用眼神征求了沈良的意见以后便带上门出去了,沈良拒绝了阮优喂到嘴边的苹果,道:“优优,今天来是有事要求我?”他是疑问的语气,意思却很笃定,见沈良识破,阮优也不再客套,他道:“嗯,我想去心安上班,可以吗?”沈良笑了笑,说:“当然没问题,你想做什么,做业务还是做个部门主管?行政?策划?外宣?”阮优打断沈良的话,看着沈良的眼睛,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不做。
  我要去产品研发部的检测中心,做信息素检测。”
  沈良倏地望向阮优,目光凌厉,他问:“你说什么?”阮优平静地说:“我说,我要去产品研发部做信息素检测。”
  阮优说完,近乎挑衅地望着沈良,说:“反正以前,判断高等级复杂信息素的工作,也都是我做的,不是吗?”沈良和阮优之间,无论是信息素还是家世身份都差得很远,沈良有傲人的家世,又有世所罕见的顶级信息素,和平庸的阮优做亲戚,最维护自身形象的做法应当是和阮优少来往。
  但沈良一直坚持和阮优保持往来,是因为沈良知道,阮优有判断信息素的天赋。
  在信息素气味分辨的时候,阮优是个天才,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界设备和仪器,仅凭敏感的腺体就能判断出信息素的构成和浓度,被发现阮优有这项天赋时他还小,懵懵懂懂被沈良拉着做了许多判断,但最终光环和赞誉却都落在沈良头上。
  阮优长大后才渐渐明白是沈良抢了他的风头,而那时沈良已经是全国omega的精神偶像,他抢占先机,阮优即便想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赞许也无从下手——心安是沈家的,沈良拥有这项天赋仿佛很是合情合理。
  沈良有天时地利人和,而阮优,哪怕他说出去,可能也只是让别人嗤笑,一个平庸的omega,凭什么说自己有这种通天天赋呢?再加上后来,沈良也的确通过苦学,掌握了通过仪器精准识别检验信息素的能力,除非遇到特殊时刻,否则也不再需要阮优了,阮优便没有机会再提起过这件事。
  但现在,阮优的腺体恢复了,好胜心也被前所未有地激发出来,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被陆观潮考虑放弃,似乎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平凡软弱,仿佛放弃了伤害了也无伤大雅。
  如果陆观潮娶的是沈良,他还敢这样做吗?阮优前一晚曾这样问过自己,答案当然是不会。
  毕竟沈良这么优秀,谁娶了沈良还胆敢抛弃他,沈良的拥趸们会将他生吞活剥。
  阮优心中的苦与痛翻江倒海,目光却一直平静地望着沈良,他在逼他给他一个答复。
  沈良似乎怕了,他避开阮优的目光,说:“最近公司是我爸妈在管……”听到沈良想推拒自己,阮优立刻打断他,道:“但检测中心都是你的人,你从中学时就在检测中心里待着,想塞一个人进去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做检测,每天都穿着检测服,只要我不说我是谁,就没人知道。”
  入院以后沈良改变了许多,原本盛气凌人的他终于有了一点属于人性的通情达理,沉默一瞬,沈良点头,让阮优周一去检测中心报到。
  阮优目的达成,不欲多待便打算离开,沈良又突然喊住阮优,“优优,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去工作吗?”阮优顿了一刻,冷淡道:“是我自己突然想去了。”
  沈良笑了笑,说:“你和陆观潮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等阮优回话,沈良又说:“你如果不跟陆观潮在一起了……也挺好的。”
  很奇怪的,阮优从沈良这句话中听到一些关切和安慰的意思,这对一向只会对他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沈良来说,几乎是破天荒的,阮优回头看了沈良一眼,沈良避开阮优的目光,阮优的脚步停滞一瞬,而后离开了病房。
  作者有话说:惊天反转×1昨天有评论说我每天在作话解释情节会让阅读变得无聊。
  我也不想的,只是这篇文站在受视角写作,而很多其他人的情节就无法完整展开,比如今天的反转,在开文前几章表哥无缘无故喊优优去公司一趟而优优拒绝的时候就有铺垫,这个铺垫我自己心里清楚,可十几章写完,我不说的话,可能很多小伙伴已经忘了这样一个小剧情,会显得今天的反转很突兀,我只是不想让大家看得云里雾里,因为这篇文真的有好几个反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