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陆观潮花了一段时间才查到阮优住在哪里。
  他不敢跟踪阮优,只能四处找人查,好容易查到了地点,便迫不及待地在阮优家门口堵他。
  距离上一次和沈良的谈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陆观潮的心备受折磨,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阮优。
  阮优下班回家时就看到陆观潮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他的新家门口来回踱步。
  顾忻尔为阮优租的房是一套公寓,新建不久,环境不错,楼道里也窗明几净,阮优从电梯里出来,看见陆观潮站在那里,无端生出一种荒唐美好的幻觉。
  陆观潮很少等阮优,一直都是阮优追着陆观潮的脚步,他踉踉跄跄地跟在陆观潮身后,害怕自己有哪里没有做好,惹得陆观潮不悦。
  而现在,阮优必须承认,陆观潮站在门前等他的样子就是阮优幻想过的样子,只是这种幻想,阮优已经不需要了。
  阮优在和沈良无形甚至无意的竞争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放弃,亲生父母选择了沈良,陆观潮也选择了沈良,阮优总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他曾饱含过的许多期待,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变成荒诞的碎片,拼凑起来,全是他的痴心妄想。
  阮优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问陆观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陆观潮答得言简意赅,他的下巴抬了抬,说:“开门。”
  阮优不欲和陆观潮起争执,他顺从地拿出钥匙打开门,邀请陆观潮进门。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你穿鞋进来吧。”
  陆观潮进了门,将阮优的新家打量一圈,而后说:“对不起,我已经听说了,是顾忻尔帮你租的房,之前在心安门口跟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冲动了。”
  阮优没接话,陆观潮被晾在那里,这就是不接受他的道歉的意思了,陆观潮有些尴尬。
  阮优却像没事人似的给陆观潮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在陆观潮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陆观潮更加尴尬,顶级的alpha尴尬起来也难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陆观潮的信息素溢出一些,但阮优没有反应——心安即将上市的新产品,公司员工都有抢先试用权。
  阮优猜陆观潮会来找他,提前用了新产品,看到陆观潮涨红了脸,便猜到依据人体生理反应,陆观潮的信息素想必也溢出了,而自己丝毫没有感觉,看来新产品果然比隔离贴管用得多。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陆观潮磕磕巴巴好半天,看得出道歉并不是这位alpha的强项,他低三下四地寻找措辞,阮优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焦急的样子。
  “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还可以跟你解释我和沈良的事情。”
  阮优面上温和的神情敛去一些:“道歉我知道了,你和沈良的事情我不想听。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请回吧!”阮优站起身,抻了抻衣角,他准备赶客了。
  陆观潮见状便急了,此刻他决不能被阮优赶出去,他伸手拉住了阮优的手腕。
  “我和阮优是我大学时才认识的!他是我的学弟!一开始我没有喜欢他!是后来走得近了才……”陆观潮说。
  阮优皱了皱眉头,轻轻推开陆观潮的手,不悦道:“陆观潮,虽然我和沈良之间有很多矛盾,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但我觉得,你喜欢一个人,不能把原因都推到对方头上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观潮迫切地说,他又拉住阮优的手,捏着他小而软的手掌,近乎乞求地说:“让我说完吧,优优。”
  陆观潮没有求过阮优什么事,他这样高傲的人低头求阮优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蛊惑,阮优难以抗拒,他鬼使神差地说:“那你说吧。”
  说完,阮优就后悔了,他还愿意吃陆观潮装可怜这一套,还愿意听陆观潮的辩白,那就说明自己对他仍旧没能彻底死心。
  阮优懊恼焦虑,气闷地坐回沙发上。
  陆观潮坐得离阮优近了些,说:“我大四临近毕业那年,沈良从国内来到我们学校读书,我们俩不在一个专业,但学校有国内校友群,在校生有空会一起聚聚,我和沈良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又因为来自一座城市,家里过去也有来往,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
  这些阮优都知道,但他没有打断陆观潮的话,大学时,那大约是好几年前了,沈良在哪个地方都能如鱼得水,能在大学春风得意,阮优毫不意外,能吸引到陆观潮的注意,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那时我们家和陆家本家持续了好些年的财产纠葛还在白热化,我只不过是顶着陆家人的空壳,其实两手空空,心里发虚,过得并不算顺畅。
  沈良没问过,但是看出来了,他很喜欢跟人打交道,虽然刚认识我不久,还是邀请我跟他一起上课,说心情不好的人不能一个人待着。”
  阮优听到这里,不禁嗤笑一声,这是沈良的常用手段了。
  单纯的漂亮好看其实并不算什么,沈良收买人心的高级之处就在于他很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人感受到他的温暖和关怀。
  就比如陆观潮说的这种情况,阮优根本不用想,在陆观潮心里这是阮优对他的关心体贴,而在外人眼里,就是各式各样的alpha围着沈良转。
  见陆观潮的目光因阮优的嗤笑而望过来,阮优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其实陆观潮在犹豫,有些事要不要跟阮优说得这么清楚,他担心给阮优说得越清楚明白,阮优就会越生气愤怒。
  但陆观潮不想瞒着阮优,实话实说会怎么样陆观潮还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再骗阮优一定会失去所有机会。
  于是陆观潮继续说:“沈良在大学读生物检测,他是omega,而这种专业几乎看不到omega的身影,所以当他站在一群alpha堆里做实验的时候,很容易就一眼看到他。”
  阮优实在忍不住,有些嘲讽地说:“所以你就这么喜欢上他了吗?”陆观潮诚实地摇摇头:“那时候只能说是欣赏吧。”
  阮优了然地点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似的提问陆观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陆观潮被阮优这种不为所动、公事公办的态度弄得很难受,他宁愿阮优听到一半就崩溃,愤怒,不愿再听,也不想阮优就这么平静地听着,然后理智地提问。
  这让陆观潮生出一种阮优其实没有任何情意的恐慌,仿佛他根本攥不住阮优离开他的手。
  陆观潮望着阮优,在思考阮优的态度,没能回答他的问题,阮优便用漆黑的眼珠盯着陆观潮,直到陆观潮回过神来。
  他硬着头皮开口:“后来有个假期,我们回国,那时我们家和陆家本家的矛盾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成败在此一举,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想个法子,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检测了陆家当家人,我伯父的omega的信息素,他在外边和别人有染,我就用这个法子胁迫他给我伯父吹了枕边风……”陆观潮苦笑一声:“手段很下流,所以我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事。
  但检测是沈良偷偷帮我做的,他把检测结果交在我手里,让我大胆去做的时候,我突然被打动了。
  他好像看得透信息素也看得透我。
  我们一家跟本家夺权失利,灰溜溜从国内跑到国外,灰头土脸地待了好几年,我一直很苦闷,就在那个瞬间,那个检测报告救了我一命,我有了拿去胁迫陆家的东西,也有了翻身的底气,太多因素堆在一起了,所以我……”陆观潮没有再说下去,而阮优已经懂了。
  只是阮优恨不得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阮优没说什么,他走到门前打开门,说:“你走吧,陆观潮。”
  陆观潮原以为自己的据实相告会换来阮优的谅解,没想到阮优什么都不再问就要把他请走。
  陆观潮还想再挣扎一下,他张了张嘴,看见阮优阴沉的面色,那是一种陆观潮从未见过的表情,陆观潮怔愣地望着阮优。
  阮优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却不容拒绝:“走,从我家离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陆观潮被阮优从家里轰出来,他面对那样的阮优,不敢同他讲条件,担心触怒他,但陆观潮百思不得其解,他站在阮优家门前,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时,陆观潮听见房间里传来崩溃的痛哭声。
  沈良作为后天的努力派,即便付出再多努力,在检测这种工序中仍然避免不了学院派的短处。
  碰见情形复杂、多种信息素混合且等级高低混杂的样本,沈良就有些棘手。
  阮优又被沈良偷偷摸摸带到心安的检测中心,他把自己无能为力的样本摆在阮优面前,让阮优看看这样本里都有什么信息素。
  阮优的腺体很敏感是没错,但沈良读大学以后就很少让阮优为他检测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太过复杂,所以才又逼着阮优帮他测。
  那份信息素样本里采集到的气味纷繁复杂,不仅有人类信息素的味道,还有各式香水的味道,不知沈良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份东西。
  阮优不想知道沈良都在做什么,他花了一些时间才分辨出来:“信息素主体是一位omega的,气味是樱花的味道,另外还有三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有两个都是檀木香,构成大同小异,但发育程度不同,推测是亲子关系。
  最后一个香很弱,嗯……槐花的味道,浓度很高,会有点呛,不过这个样本中倒是没有,大概接触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沈良大喜过望,接过阮优手里的样本飞速敲出一份检测报告来,而后他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阮优那时并不知道沈良在做什么,他就这么放沈良离开,放走了那份本该属于他的倚靠与救赎,欣赏与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