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和陆观潮吃饭时,阮优觉得他一直有些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看了陆观潮几眼,陆观潮又连忙低下头吃饭。
  他们在吃西餐,好好一块牛排被陆观潮切得乱七八糟,规整的纹理已经变成乱糟糟的牛肉纤维,完全不是陆观潮平时的样子。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阮优端起酒杯碰了碰陆观潮的酒杯,发出叮的一声响,他提醒陆观潮回过神来。
  陆观潮抬起头,看到阮优望着他,心虚地眨眨眼睛,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折磨手里的那块牛排。
  “放过牛排吧,陆观潮,你到底有什么事儿?”阮优说。
  陆观潮看了阮优好几眼,而后终于小声问:“优优,今晚还回家吗?”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阮优噗嗤一笑:“所以你在害羞吗陆观潮?”陆观潮就这么盯着阮优,闻言慌忙避开阮优的目光,阮优便笑道:“回,当然回,不过是回我自己家。”
  陆观潮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他还是难掩失落,忍不住小声说:“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回家住在一起了。”
  阮优问陆观潮:“那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住在一起的话,应该算是同居吧?”他轻轻地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谈恋爱开始,一步步来,你不享受裕宴。
  这种谈恋爱的氛围吗?”陆观潮小声嘟囔:“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是就待在一起吗?”阮优问陆观潮,他笑了笑,对陆观潮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还能忙里偷闲谈谈恋爱,比每天都待在一起要好。”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陆观潮觉得人总是贪婪的,先前他被阮优拒绝了那么多次,倒也没有感到十分挫败,只想要挽回他。
  现在两人重归于好,陆观潮提出的同居的想法被阮优拒绝了,他居然感到很受伤。
  陆观潮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贪得无厌,总要和阮优一步步来,这么快就提出同居是自己考虑欠妥,但是看到阮优轻快地说出自己的理由时,陆观潮还是觉得阮优变成了他眼前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阮优分明就在他身边,离他很近,他们也亲密无间,可是陆观潮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没法完整地拥有他。
  陆观潮意识到,或许能够彻底完全地拥有阮优的时刻,早就已经过去了。
  而现在,阮优并不愿意只做陆观潮身边的那个omega,陆观潮除了接受没有任何选择。
  “也好。”
  许久,陆观潮放下手中的刀叉,轻叹一声,而后这样说。
  他端起酒杯对阮优说:“干杯,优优,希望我们以后一切顺利。”
  阮优端起酒杯轻轻地和陆观潮碰了碰,发出叮当的清脆声,他笑眯眯地说:“当然会顺利。”
  吃完饭后两人都喝了酒,陆观潮又不想叫代驾来打破两人珍贵的共处机会,阮优似乎也看出了陆观潮的心思,两人没上车,溜溜达达地在街上走。
  “骑车回去吧,好像不太远。”
  阮优看了一眼街边的共享单车,对陆观潮说。
  “好。”
  夜风很温柔,阮优和陆观潮骑得也很慢,他们并排在不算宽的非机动车道上骑车,树影婆娑,柳梢垂坠下来,挨着街边,轻轻扫过阮优的肩头。
  “我读书的时候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那会儿我每天都骑车。”
  阮优说。
  陆观潮问阮优:“你高中在哪里读的,远吗?”阮优笑了笑:“在沈良的学校,第一实验中学。”
  阮优的笑容看起来很平静,提起往事,阮优已经不那么咬牙切齿了,“我从小就跟沈良读一所学校,是我妈的意思,也是我姨妈的意思。
  我妈其实拧不过我姨妈的,我小时候跟她发脾气,我说我不想去那个学校,我妈就说沈良在,会照顾我。
  我真想告诉她沈良才不会照顾我,但最后结果都是我姨妈已经替我们两个报了名,一起读书。
  如果不是因为国内没有顶级的生物检测专业,不够给沈良脸上贴金,可能我们大学都还会一起读。”
  他们已经骑出一段距离,阮优一边说话一边骑车,微微气喘,但他还是慢吞吞地说:“因为跟沈良待在一个学校,读书时我没有朋友,只能跟他待在一起,后来他走了,我终于可以自己上学了,可我已经不会交朋友了。
  二十年,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总想摆脱他,但是现在看,我们的关系好像反而越来越密切了。”
  “你们是一家人。”
  陆观潮说,“虽然你不愿承认,沈良好像也不愿承认,但你心里是有把他当成一家人的,沈良也是。”
  阮优便笑了:“这可能就是我最讨厌的懦弱,中庸,更何况,这样的一家人,有什么继续维持关系的必要呢?”陆观潮跟在阮优旁边,问阮优:“那我呢,我也是你厌倦的那种懦弱、中庸吗,跟我维持关系,会让你很为难吗?”“你不一样。”
  阮优说。
  他骑车穿过安静的林荫道,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和树影混杂在一起,被拖得很长。
  自行车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阮优生出岁月静好的平和欢愉。
  “或许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吧,刚知道被你骗了的那会儿,我对你和沈良的恨不相上下,我总是在想,你们两个该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我吧,但是陆观潮,你来找我,我又很紧张,所以我更恨你了,因为我知道我会紧张是因为我还在偷偷喜欢你,偷偷对你不死心,甚至偷偷因为你的挽留而开心。
  如果我没有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或许也不会这样。”
  阮优已经到自家门前了,他停下来,撑着单车微微喘气。
  骑了一段不远的距离,阮优身上有点出汗,方才喝的酒有浓郁的香气,混在阮优随着出汗而分泌的信息素里,变得清新甘甜,阮优就这么站在树影下和陆观潮对视。
  陆观潮伸手揽过阮优的腰,低头同他亲吻在一起,两人交换了一个吻,阮优先退开半步。
  “回家睡觉了,你赶紧回去。”
  阮优说。
  陆观潮恋恋不舍地拉着阮优的手,阮优同他勾着手指晃了晃,在陆观潮开口乞求阮优收留他之前,阮优率先走到路边,为陆观潮拦下一辆出租车。
  “回家吧,陆观潮,明天见。”
  再一再二不再三,陆观潮总不能让阮优开口赶三次,只好上了车,阮优半弯下腰隔着车窗冲他挥挥手,然后给司机报了陆家的地址。
  进门时阮优看见顾忻尔正陪着母亲说话,见阮优回来,顾忻尔连忙转过头给阮优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阮优猜母亲情绪应该不高,换了鞋赔着笑脸坐过去,然后挥挥手示意顾忻尔赶紧撤离。
  顾忻尔逃离了乔苒的低气压空间,客厅里只剩下阮优和母亲。
  盯着阮优看了好半天,母亲先开口了:“有情饮水饱,私奔了一趟,连家都不知道回了。”
  阮优连忙说:“我这不是要上班吗,而且这段时间的新闻您也看了吧,我回家不方便。”
  “你回家不方便,也不说让我来看看你,倒是有空天天去看陆观潮,陆观潮那么大个人了,经历的风浪不比你多,难不成他还会应付不来这些事吗?你是不是被陆观潮给你点的这把火给烧糊涂了?”乔苒很不满,她瞪着阮优,看阮优像小时候调皮捣蛋做了错事被批评后一样,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末了她又心软了。
  “坐过来吧,我看看你。”  阮优连忙坐到母亲身边去,乔苒拉着他的手看了看他,而后把他的手甩下,不满道:“我在家里担心你担心得饭都吃不下,你倒好,白白嫩嫩还长了点肉。
  没心肝的东西。”
  乔苒伸手点了阮优一把,阮优连忙蹭到乔苒身边嘟囔:“没长肉没长肉,是这两天上班起太早没睡好,肿了。”
  “别撒娇了。”
  乔苒让阮优坐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陆观潮复婚?”“复婚?”阮优诧异地望向母亲,见母亲是拿出说正事的态度同他说这话,这才道:“什么复婚,我还没想过复婚的事儿呢。”
  “那你就这么跟陆观潮不明不白地待在一起?也不能老这样吧。”
  乔苒说。
  阮优知道乔苒心里还是很传统的omega思维,虽然她已经在努力接轨当代omega的思维了,但总是无法避免骨子里的传统。
  阮优当初想要去工作的事,乔苒就犹豫过,现在阮优和陆观潮说是谈着恋爱却同游同居,可到了这一步了,甚至还不提复婚的事,没有明确的法律关系腻歪在一起,这对乔苒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关系。
  “要不要去结婚的事情急不得,总得谈了恋爱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适合结婚。”
  阮优给乔苒端了杯水,让她压一压心头的火气和疑问,道:“妈,我跟陆观潮之前闹成那样,就是他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现在我俩有这个时间机会好好了解,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你俩合不合适也一起过了那么久的日子了,我反对你们也是因为,既然一起过了,最后又离婚了,就是说明你俩过不到一起去,所以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你还指望陆观潮脱胎换骨不成?”“不能脱胎换骨,也能慢慢磨合。”
  阮优说:“我跟陆观潮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了。”
  乔苒还是有点反对,道:“那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耗着,这算什么,以后你俩要是过不下去了,陆观潮倒是轻松,你怎么办?”阮优也正色起来,道:“妈,你别这么说了,难道我离开陆观潮,我就过不下去了吗?我俩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然后谈谈恋爱,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是给个交待的事。
  要真到了过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俩不用外人说,自己就散了。”
  乔苒看了阮优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承认:“你确实长大了,优优。
  那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我回去了。”
  阮优忙道:“我给您叫车。”
  乔苒摆摆手,道:“你爸在外边等我,你睡吧。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