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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还要抓着为师到何时?


  仙盟大会进行的第四天,各门派的年轻子弟遇上了一位神秘的修士。这位修士身着白衣,身形消瘦,将整张脸都遮在幕篱里面。起先大家都没认真对待,毕竟每年参加仙盟大会的各种奇怪人士都有,像幻花宗的女弟子就以面纱挡半张脸,所以沈白幸的装束也没让人诟病。
  他第一场对战的是无海门的弟子,无海门习剑的同时也精通傀儡之术。虽只有一人上场,但能驱动十个等人高的木偶,那木偶刻的惟妙惟肖,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落,在里面装了机括,只要驱使的人默念咒语,这木偶便能宛如活人一般战斗。
  所以沈白幸相当于以一挡十一,他没有用忘归,毕竟忘归作为他的专属仙器,其品级之高让其他兵器望尘莫及,当初在《仙门兵器排行榜》荣登第二。而排行第一的兵器是一把古琴,那古琴唤作“重明”,就算是在修仙界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它之所以能够成为第一,那是因为五百年前,修仙界唯一的神——玉微仙君,用这把琴救了无数百姓跟修士。
  在那场轰动神州的大战之前,从来没人听过见过重明,重明的消失亦如它的出现,灿烂如流光,如今只剩下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仙门兵器排行榜》上的第一第二名从未动摇,现今屈居第三的正是凌云宗灵清仙君的仙器“蔽星”,蔽星是一把长弓,只要主人的修为够高,就算隔了江河大海同样能把你射的一命呜呼。
  兵器分三六九等,从宝器、法器、灵器、仙器到神器,每一个等级之间都有着先天不可逾越的鸿沟。仙器尚可由能力强大的修士锻造炼化,但是神器必须从天地中自然孕育出来,其威力也不可企及。
  没了忘归,沈白幸便拿了一把最普通的长剑,那剑半点灵气也无,全然就是一个死物。但就是这样一件死物,在沈白幸手中翻出了花,打得一干年轻气盛的修士狼狈不堪。
  他白衣黑发,长身玉立,面无表情的对着场下众人道:“还有谁来迎战?”
  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人谁啊,戴着幕篱看又看不到脸,我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看他持剑的手势,莫不是凌云宗的?”
  “去去去,天下修士拿剑都差不多,怎就是我们宗门的。”
  “他也不自报家门,难道无门无派?”
  “有可能哦,散修也是可以参加仙盟大会的,不过散修一向修为比不过咱们,不会吧。”
  “老子看他就是一介散修!”,有争强好胜,看不惯沈白幸“睥睨众人”的模样,心头火气冲上去。
  沈白幸以剑尖指地,淡淡道:“你是何人?”
  “我乃碧血阁二长老座下弟子,特来请教阁下高招”
  这人话刚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拿着长枪对上来。
  沈白幸淡定的站在原地不动,待长枪扫起的风掀动幕篱,手腕一转,长剑幻出一朵白色的重瓣莲花,莲花绽放灵力流转,轰的一声把挑战者打倒在地。
  在场观看的众多弟子:“!”
  “真厉害!”
  “呜呜呜,五师兄你没事吧,师弟就这扶你起来。”
  “那碧血阁的五弟子上午刚打败幻花宗的女修,咋这么快就败给这个人?”
  “技不如人呗。”
  “说不得是哪个大能。”
  沈白幸嘴唇紧抿,不动声色的站在结界内部,刚才应该没人看见他的脸,就算看见了也不认得。
  不等沈白幸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底下又叽叽歪歪一片。
  “你傻啊,大能仙君才不会厚颜无耻的跟咱们这些小辈过招,他们要什么灵丹宝贝没有,才不在乎大会这点彩头。”
  “对,师妹你说得对。”
  沈白幸内心:“他还真就在乎这点彩头了,谁让他现在穷光蛋一个”
  与之同时,供各派掌门观看的座椅上,比前几天的人多了。越到后面,比试双方之间的修为越高,越有看头,往往出场的都是各派看重的弟子,当然要在上面盯着点。
  纹真右手边是破天荒出现的灵清仙君,他看了眼跟在这位小师弟身后的金翅大鹏,道:“这鸟玩意我以为你早赶走了。”
  变化成只有一人高的鸟类形态,大鹏压根不理睬纹真,把灵清曳地的袖子叼起来。
  灵清冷着脸看着大鹏把自己的袖子抱着两个翅膀间,漠然道:“师兄,他有名字。”
  “知道,不就是金冥么?师兄记得。”
  “既然记得,为何屡次唤他鸟玩意。”
  纹真觉得他师弟不开心了,但他这个师兄更不开心。他堂堂化神期修士有操不完的老妈子心,天天门内杂事一堆,偏二师弟常常闭门试药中毒,眼见着三师弟好不容易修炼到大乘期,给宗门长脸,不成想跟一只鸟缔结了灵宠契约。这要是一只好鸟也就罢了,偏生几年前,纹真去玉露峰找人,碰上金冥这鸟玩意趁他师弟不在,在师弟床上滚来滚去,动作还忒下流。
  自此,纹真认定金冥这鸟对灵清不安好心,他好好的宝贝师弟可不能让一只鸟给拱了,遂时不时在灵清面前提醒,早点赶走金冥。好家伙,金冥非但没赶走,反而不知施了什么妖法迷惑师弟,竟哄得师弟跟他结契。
  唯一让纹真还算舒心的就是,金冥鸟玩意始终没有拱了他师弟,关于这件事情,纹真每隔一个月就要跟灵清确认,师弟确凿凿的回复特能安师兄的心。
  灵清无事的时候也是冷着脸,纹真早就刀枪不入,认真道:“师弟啊,你觉得那人修为如何?”
  “谁?”
  纹真指着场上的沈白幸。
  灵清:“比不过我。”
  纹真:“你这跟没说一样。”
  灵清:“那你别问。”
  长长的叹息从纹真嘴中冒出,不禁感慨“当掌教不容易当师兄更不容易”
  这一日,沈白幸的威名广泛流传在年轻修士之间,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但一点都不妨碍看对方招式利落的揍人。
  去参加大会之前,沈白幸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当他结束一天的活动归来之后,迎接他的便是严肃的两张人脸一张猫脸。
  晚霞绚丽的铺开在天际,簇拥着好似一团团火焰烧在空中,光线交织着烈炎峰的薄云,晕染出风月无边的景色。
  单渊坐在他师尊房内的木凳上,背后便是霞光万道,说:“师尊,弟子担心你。”
  阿水:“先生,阿水也担心你。”
  狮子猫:“小白,你太胡闹了。”
  沈白幸:“……统统闭嘴”,他身为师尊、先生、饲主,要做什么全凭心意,哪容得他们置喙?
  被呵斥一句,单渊眼神一暗,默不作声的起身,拱手道:“师尊还没吃饭吧,弟子去给您做饭”,说完,不等沈白幸回应,便手脚利索的出去。
  阿水:“先生,我要回白常师兄那里练剑去了。”
  狮子猫喵喵叫,吹胡子瞪眼睛的转过身背对着沈白幸。
  原本人烟齐聚的屋内瞬间之留下沈白幸空荡荡一人,微热的风吹进窗户掀起鬓边的青丝,浅茶色的眼眸之上,黑色的睫毛轻颤,沈白幸心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连徒弟都不满的甩脸子。”
  不过就算单渊再不满,沈白幸也不会因此停止参加仙盟大会。他拎着狮子猫脖子上的皮肉,抱到怀里,往床榻边走。
  狮子猫正在气头上,扭着肥肥的身躯抗议:“你放手!猫是有尊严的!”
  “别闹。”
  “猫没闹。”
  跟一帮人打了一天,虽然自己很强,但是灵力运行起来很费力气,沈白幸此刻精神奄奄的,半阖着眼睛。
  没有沈白幸的桎梏,狮子猫轻而易举的脱离对方怀抱,它欲从床上跳下去,却在察觉背后之后毫无动作的时候停住了,“小白?”
  “嗯”,沈白幸轻轻回答,“我今天累了,让我抱着睡会。”
  狮子猫高高的扬起脖子,不情不愿的钻进沈白幸臂弯中,让对方抱住自己,嘴上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平稳的呼吸很快传来,沈白幸睡的急,从他这个院子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烈炎峰的群山飞鸟白云,沉入余晖之中。纱帘床幔随风安静的摇曳,泛黄的书籍摆着长案上,被风吹的翻页,上面还留着单渊力透纸背的字迹。
  傍晚的温度低些,沈白幸和衣躺在床上有点冷,他弯着身体把被子胡乱拽过来盖上。沈白幸的睡相一向不是很规矩但也不过分,寻常因为要装作高冷所以嘴角习惯性的微微下压,给徒弟“为师很严肃”的形象。但此刻,他全然放松,因为舒服甚至让嘴角轻轻翘了一点,他嘴唇的颜色很淡但形状极好,不自觉的想让人亲一口,尝尝看这唇是否比花露还要甜美。
  一道挺拔的人影在夕阳中徐徐前行,最后停在沈白幸的房门口,放下饭菜之后轻轻的关上门。
  破焱随着主人的动作挣脱剑鞘,气势如虹的划破空气,原本漆黑的剑身反射着金黄的光泽。单渊回忆起剑谱中的招式,将灵力灌输在长剑上面,瞬间剑的周围浮起细密的繁复字体。
  他想不通师尊的身体明明不好为什么要去参加仙盟大会,他不喜欢阿水看向师尊的眼神,不喜欢师尊比在意他跟在意别人,他想要为父报仇却又恨自己根骨不佳进度缓慢。单渊觉得自己很失败,一点也不像从前在战场肆意挥洒血汗的少年,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网牢牢扼住单渊的心。他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丹田不多的灵力被强硬提出,凝聚成破焱剑尖的缕缕气劲。
  单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意识到院子里好不容易换新的假山树木被蛮横的剑意摧毁,他脑子一边是招式一边是翻涌的情绪。
  轰!
  破焱一剑将莲花池的栏杆劈开,碎掉的石块掉进水中吓得鲤鱼四处逃窜。
  漆黑的眼珠开始变化出猩红的色泽,单渊懵懂的觉得这些情绪是不对,但他识海中有某个声音在轻声细语的诱惑。
  直到另一股跟强大的威压传来,单渊被压的手脚动弹不得,紧接着便是清脆的巴掌声。
  沈白幸披头散发的站在单渊面前,他刚才一巴掌完全没有留力气,重重的打醒了单渊。
  “……师尊?”
  沈白幸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轰隆隆的噪音吵醒。他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正要叫徒弟去处理好,没想到那灵力如此熟悉,正是单渊。沈白幸来不及整理仪容便一股脑冲出来,幸亏他来得快,不然单渊这小子就要产生心魔了。
  自家徒儿平时老老实实不干坏事,怎就这么快要产生心魔呢?沈白幸想不明白,冷冷道:“我一天不看着你,修炼越发杂乱。”
  “弟子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沈白幸是真生气了。
  单渊被教训的要往地上跪。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下跪成何体统。”
  单渊无地自容:“师尊教训的是。”
  沈白幸还要再训,但一转眼就看见徒弟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心想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再接着骂也没用。他双手负在背后,重新镇定下来,说:“罢了,为师今天亲自来教你。”
  说着,沈白幸上前一步,执起单渊握剑的手,“刚才那一剑应该这样挥。”
  沈白幸若是有单渊高,此刻必定站在徒弟身后握着徒弟的手亲身教授。但他没有单渊高,只能背对着站在对方前面,一手覆上徒弟手背。
  灵力从交叠的双手间涌上破焱,刹那间光华流光,院中剑光大盛,一把剑变化出无数把。
  剑阵中,单渊结结巴巴道:“师、师尊。”
  “凝神。”
  破焱宛如出笼的猛兽,随着沈白幸手臂的起落,轰然冲出凌厉剑意,将一座山石击成无数细小的碎块,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单渊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将他师尊从背后拢在怀中,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这时,大门处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单渊没有反应。
  沈白幸皱眉看着不知何时被徒弟反握住的手,不悦道:“你还要抓着为师到何时?”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要抓到地老天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