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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回去之后我就开始发烧,大概是昨天彻夜吹风的报应。
  这段时间被周沉照顾得太好,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呼啦漏风的破烂塑料袋,曾经强壮的抵抗力早就不见了。
  要是被他知道我着凉,免不了要怪我几句。还好他不知道。
  我想着周沉,又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不自觉地开口叫了一声“先生”。
  管家和佣人们都这么叫他,我也跟着叫。
  第一次叫的时候,他把搅拌蜂蜜水的勺子掉在了地上,第二次又失手剪掉一朵开得正好的花,第三次掩着嘴咳嗽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回答“嗯”。
  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他说没关系,我想叫什么都可以。
  眼前人的背影僵了一下,回头按住我的肩,咬牙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吃痛,目光也清明了些,这才看到祁殊的脸。
  哦……是祁殊。
  “学长。”我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翻身把自己蜷在被子里。
  我烧成这样,又晕又没力气,他总不会是想现在和我.上床。
  但我低估了祁殊,他竟然真的上来扯我的衣服。
  “你干什么!祁殊,你……”我拼尽全力挣扎,仍是被他死死按在床上。
  “我他妈给你量体温!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他解开我的领口,眼神忽然变得格外阴森。我顿时想到什么,抬手护住胸前的吊坠,戒备地看着他。
  “你的项链呢?”他冷声问。
  项链……那枚硬币吗。
  “扔了。”
  “扔了……好,扔了。”他指着我吊坠的位置,“这又是什么,周沉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这算是周沉给我的,还是祁殊给我的。
  他大概把我的沉默当作默认,目光一暗,直接扯着领口把我拽了起来,然后伸手就要去夺我的吊坠。
  “祁殊!”我在慌乱中失声尖叫,死死捂住胸口,“你住手!”
  “谁许你留着他的东西?给我!”
  ……
  我不是他的对手。
  争抢中他的肘关节撞在我脸上,疼得我一下子眼冒金星,全身泄了力,然后项链被生生扯断,终于到了他手中。
  他攥着那枚吊坠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我。
  “还给我……祁殊……”
  我听到了临终前的幼兽的呜咽,惨厉又悲哀。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把他还给我……”
  “求你了……”
  “祁殊……”
  ……
  我爬过去探他的衣角,还没等碰到就被躲开,然后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走到窗边。
  “不要!”
  我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尖锐的声音,祁殊置若罔闻,扬手将吊坠扔出窗外。
  小小的提灯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消失在庭院里的某个角落。
  我死命扑过去,却在跳下去的前一个瞬间被祁殊拦腰拖了回来。
  “你疯了吗!”他厉声呵斥我,“你不要命了!”
  我不要了,我早就不想要了。
  活着如果只有痛苦,我不如死在那个夜里。
  我拼尽全身力气挣开祁殊,站在他一步之外,用我所能发出的最怨毒的目光和声音对他说,“我恨你。”
  他整个人晃了一下,似乎感到不可置信,怔怔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恨你,我永远恨你。”
  说完我就推开他跑了出去,恍惚中好像看到他失神的表情。
  在楼梯转角处撞到一位女佣,杯碟打翻哗啦啦碎了一地,我失魂落魄地道歉,顾不上管她说什么,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庭院太大了,我蹲在地上找了好久,终于在水池边找到了那枚提灯。
  小小的玻璃罩已经摔成碎片,里面的粉末洒在地上,被风吹散,回不来了。
  或许是流了太多眼泪,在这一刻,竟然只有满心空洞。
  到底没能留住……
  无论什么。
  我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拢起,连同银质的灯架,一起埋在花园里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下。
  我们是一对糟糕的父母,让他死后都不得安生。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具躯壳,而灵魂浮在半空,麻木不仁地观看。
  身上的睡衣被祁殊扯得乱七八糟,下来时光着脚,现在也沾满泥土。脚上有几道口子,不知道是被树枝和草叶划伤的,还是刚才在房子里被瓷器划伤的。
  我突然感到对不起周沉,离开他的第一天,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他会很失望吧。
  高烧再次模糊我的视线,我撑着树干站起来,还没走出一步,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我累了。
  让我睡吧。
  -
  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醒来时脖子上多了一个新的吊坠——用钻石拼成的圆环,大小如同曾经那枚硬币,简单又奢靡。
  祁殊想告诉我,兜兜转转,我还是要回到他的漂亮牢笼。
  我正要伸手摘掉,床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不许摘。”
  祁殊坐在那里,审视犯人一样地看着我。
  “我不要。”我说。
  “他给你的就要,我给你的就不要?”他的眼底阴云密布,“我们在一起四年,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我苦笑了一下,“在一起……我们那算在一起吗?”
  尊重,爱护,陪伴,他一样都没有给过我,竟然说我们在一起。
  祁殊的表情变了变,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总之你不许摘。”
  “我说了不要!”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他吼,“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萧屿,你闹够没有!”
  他到底不是个好脾气的,轻易就被我惹恼。我看着他扬起来的巴掌,已经准备好落在脸上,没想到他却在半空中攥紧了拳,颤抖了几下之后收回身侧。
  “你不就是想报复吗?做到这一步也该满意了吧?”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不相信你会真的喜欢周沉。”
  报复……?
  他以为我在用周沉报复他。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跟不喜欢的人也能上床吗?”
  我心里出奇冷静,倒是真的有点想要报复他了。
  “温子卿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陪周沉度过了易感期。”
  “什么……”他眼里露出诧异,甚至还有一丝……痛苦。
  这时候我明明应该感到痛快的,但看着祁殊,我没有任何快慰。
  “你喜欢年轻漂亮干净的,我现在一样都不占,你留着我不嫌碍眼吗?”
  “……周沉碰了你哪里?”他无视我的话,俯身抓住了我的手臂,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你怎么可以让他碰你……”
  我没有回答。
  空气安静而压抑,祁殊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跌坐回去。
  “没关系……”他嘴角微微抽搐,好不容易牵起一个弧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只见他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目光飘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礼服。”
  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又放松地笑了一下,看着我说:“我们要结婚了,你开心吗?”
  结婚?
  我喉咙一哽,心脏揪得生疼。
  祁殊要和我结婚……
  “太晚了……”
  “不晚!”他粗暴地打断我,变脸如同翻书,“永远都不晚。”
  我要怎么告诉他,他扔掉的那枚吊坠,里面装的是我们孩子的骨灰。
  如果这样我还能和他结婚,那我未免也太贱了。
  “祁殊,我不能……”
  “别再让我听到你拒绝。”
  他摸了摸我的脸,触感宛若冰冷的毒蛇。
  “我今天已经听够了。你再惹我不高兴,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果然,假意温情都是表象,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我对祁殊的恐惧已经变成一种身体本能,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被他阴森的目光生生逼退。
  “听话。”他满意地亲吻了一下我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