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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于是他扛着墓碑,加入了阴森可怕的行列,背后仍旧拖着那口破烂棺材,因为,他虽然一心要把它硬塞给我,但我还是一口谢绝了他的美意。大概足足经过了两个小时,这些黯然销魂、无家可归的家伙才背着他们愁人的什物用具,呱哒呱哒响着走过去,而我则一直坐在那里,为他们感到难受。他们当中,有一两个年纪最轻的,身上比较最不破烂的,正在打听夜行的火车,但其余的则好像都不知道这种旅行方式,只询问去某些城镇通常走的几条公路;那些城镇,有的如今已经无法在地图上找到,它们早在三十年前就在地图上绝迹,甚至在地面上消失;其中少数几个城镇,除了一度在地图上(而且只是在地产经纪人私有的地图上)见到,此外根本就不曾在任何其他地方出现过。他们还探听这些城镇里公墓的情况如何,当地居民是不是尊敬逝者。
              我对整个这件事深感兴趣,同时对这些无家可归者又不免怀抱同情。一切情景都栩栩如生,我当时竟然不知那是在做梦,所以对一个身穿寿衣的流浪者说,我想发表一篇文章,描写他们背井离乡时非常伤心的奇怪经过;但同时又说,我既然要使我的描写翔实可靠,就难免不会像是在嘲弄一个严肃的问题,像是在侮慢那些死者,而那样他们在世的朋友读了就会表示震惊,感到难受。但是这位已故的公民的残骸却显得那么温和、大方,它俯身凑近我的大门,在我耳边悄声说:
              “这一点可不用您为它烦心。既然那伙人能心安理得,并不介意我们现在离开的那些糟糕的坟墓,他们就能心安理得,毫不介意您所谈到的躺在那些坟墓里的死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鸡鸣,那阴森可怕的行列立即消失,连一片碎布巾儿和一根骨头也没留下。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那里,脑袋很低地沉在床沿外边——一个人这样睡着就会做梦,这样的梦也许兼寓规训,但它们是不会富有诗意的。
              注——请读者放心:如果他镇上的公墓都被收拾得很好,那么以上描写的梦就根本不是讽刺他那个镇,而是故意恶毒地讽刺邻近的一个镇。
              一八七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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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响板也称“呱哒板”,是作为伴奏器的骨制圆形凹板。敲时用手指相拍。
              [2]  模拟成语“把肉体和灵魂保持在一起”(意为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