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靖远将军乃是先帝臂膀, 在战场之上为南楚抛头颅洒热血,好几个儿子都为国捐躯了, 马革裹尸还, 只剩下最小的儿子曲靖。
老将军退位后, 子承父业。
靖远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命格富贵, 自出生起便备受宠爱,也是先帝金口玉言钦定的未来皇后。
在宫里完全享受的是皇嗣的待遇, 即便是先帝的皇子公主们见到她也要礼待, 一些不太受宠的妃嫔膝下的公主地位也不及她。
有一段时间宫中甚至有传言
众皇子谁能得将军府嫡女芳心者,得天下。
将军府对她的教育一直是,你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是要穿上凤袍掌凤印母仪天下的, 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众所周知,凤袍是皇后的身份象征,对应的是龙袍。
不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必须是全天下最好的,堪称是世间最为华美的衣裳。
故而, 将军府为尚在襁褓里的嫡女命名为曲华裳。
宫中众说纷纭,这样的传言并非没有人信,因为谁都知道当今皇太子体弱多病,且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得治,所剩时日无多了。
毕竟是先帝金口玉言,可以说是流水的皇太子, 铁打的钦定皇后。
曲华裳上有先帝宠着,下有整个将军府捧着,中间还有诸多皇子轮番献殷勤,可想而知其脾性养成了什么样。
对此,她专门吩咐人用一个小簿子记上了何年何日哪位皇子又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到将军府。
几年时光呼啸而过
昔日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大小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下人刚送走一位前来邀约出游踏青的皇子
曲华裳躺在廊亭内的美人靠上,手中百无聊赖的翻着几本小簿子,余光瞥到下人归来,问道:人送走了?
贴身丫鬟绿意拂了拂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奴婢费了好大功夫才劝走,五殿下刚离开。
曲华裳从一旁的果盘里拿了一颗提子塞进嘴里,含糊道:空手来的?
绿意道:哪能啊,送了一箱子金银首饰,奴婢也不知道放哪儿好,就让人搬库房去了。
创意完全没有出乎曲华裳所料,她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簿子扔到石桌上
有没有点新意,从小到大也就会送这些吃的穿的戴的,本小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
小姐说的是,咱们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没表态,哪儿轮得着其他人献殷勤。绿意道
曲华裳闻言却皱起了眉,拿起一本簿子扔给她: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没有太子的名字?
绿意茫然道:小姐您每次都是让奴婢帮忙记,确实不曾记得写过太子殿下的名字。
曲华裳不可置信瞪着她:怎么可能!给我!
她抢过簿子,一边翻一边道:太子叫什么?
绿意脸都吓白了,哀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怎敢提太子名讳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曲华裳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让你说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在这将军府里,你不说我不说,谁要你脑袋!蠢货!你要是再不说,本小姐倒是可以成全你。
绿意犹疑片刻,声若蚊蝇道:太子殿下似乎单名一个脩。
曲华裳不信邪的将几本簿子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确实没找到这个名字,气愤道:这个太子竟然这般不看重本小姐?难不成他如此有自信能登上大宝?!
绿意被她语出惊人吓得脸都变了,小声道:小姐!你小声点!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曲华裳瞪她一眼,却也没再说了,坐下生了会儿闷气,再次开口道:绿意你说!是本小姐长得不够美?
绿意道:胡说,小姐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
曲华裳抱臂:那他为什么不来讨好本小姐?
绿意面露挣扎:小姐体谅一下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身子刚被国师大人想法子拔除了病根,想来如今正在东宫静养,待殿下养好身子一定会想起小姐的。
曲华裳勉强被她安抚住了
但她想了想,宫中她一向来去自如跟自己家一样,却似乎从未见过这个所谓的皇太子。
她鼓了鼓腮帮道:本小姐不管,你差人去帮我打听,做为太子他一定会面圣,本小姐要知道他下次面圣的准确时间,本小姐倒要看看这个太子是个什么人物!
绿意赶紧拂身:奴婢遵命。
安排好了这件事,曲华裳才没有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起身道:行了,陪本小姐出门逛逛去。
她领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以及几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家丁出了将军府。
一路上几乎看到她的轿子,都会自觉绕道,谁也不敢去触这位刁蛮大小姐的霉头。
轿子晃晃悠悠慢慢穿过人潮拥挤的街市,忽然停了
曲华裳听到了很尖锐的哭声。
绿意撩开轿子窗口的帘子道:小姐稍安勿躁,前面有人堵着路了,咱们的人已经过去瞧了。
曲华裳点了点头,坐在轿内,手中无意识搅着帕子
那哭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像是要把声带撕裂,听得人心里不住发慌。
曲华裳有些暴躁,不耐烦道:还没回来吗!
绿意瞧了一眼,喜道:回了回了!
那家丁朝轿子里的曲华裳抱拳道:报告大小姐,前面有两个叫花子,据百姓说是因为到这条街乞讨被巡逻官兵失手打死了爹,尸体现在就横在街上,所有人都在前面围观呢。
曲华裳眉心瞥得更紧,被那小叫花子哭得心烦意乱:巡逻官兵打死的?天子脚下,这群人不要命了?
家丁道:不确定,那老叫花子年纪挺大了,许是因为身体不好,又恰巧挨了几下。
绿意皱着小脸道: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曲华裳瞪她: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啊!
绿意被吼,瑟缩了下肩膀。
曲华裳敲了下轿壁:还愣着干什么,停轿!
抬轿的府丁稳稳将轿子放在了地上,轿身微微前倾,曲华裳撩开轿帘走下来
她酷爱红色,衣裳大多是红色搭配金色丝线绣的花。
周围百姓先是被这艳丽的火红色刺了一下眼睛,接着就被传说中的将军府嫡女的容貌震惊了,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这种高门贵女,更何况还是天子钦定的未来皇后,也就是还没过门的太子妃娘娘。
这是将军府的轿子吧?
那这位绝色美人岂不是就是咱们南楚未来的皇后娘娘?
太子殿下有福啊!
胡说八道!咱们太子殿下金枝玉叶又宅心仁厚,靖远将军府虽也是名门望族,可跟皇族攀上亲事也算高攀了吧!
就是,指不定谁高攀谁呢
不过要我说,这靖远将军府大小姐是真的绝色,难怪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大美人,配咱们太子殿下也算是金童玉女了。
曲华裳还是头一次听到百姓讨论不是说她美,而是说她勉勉强强配得上。
绿意抓着她的手,胆战心惊劝慰道:小姐别生气,不能跟百姓一般见识啊,否则传到皇上耳朵里...
曲华裳从她手中将手狠狠抽出来,冷冷道:这些不用你多说,本小姐不傻。
两人走近人群包围圈,家丁吼了两句:都散开!
围观百姓一见她打扮就知惹不起,纷纷散开了来
人群中央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骨瘦如柴,手中握着一根竹棍,地上散落着一个打碎的碗和几枚铜钱。
老头身旁跪着一个无比孱弱的小孩,身穿破破烂烂的布衣,头发脏得都起绞了,哭得撕心裂肺。
曲华裳不耐烦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找东西塞上,吵死了。
两个家丁立马围上去,割了衣角将小叫花子的嘴塞上。
小叫花子挣扎间抬眼看向曲华裳
那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还含着泪水,如果忽略黑黄的肤色,一定很好看。
曲华裳撇开视线:去将打人的官兵弄过来,带这个小叫花子过去认人。
绿意站在她身旁,有些诧异自家小姐居然会管这种闲事,但是没敢开口找骂。
不多时,两个穿着巡逻服装的官兵被扭送过来
在看到曲华裳那刻,立刻萎了,连挣扎也不挣扎了
衙门里当差的,谁不知道靖远将军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况且这位嫡小姐头上还挂着一个未来皇后的头衔,哪里是他们一介官兵惹得起的。
曲华裳走到他们面前:这叫花子真是你们打死的?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道:回大小姐的话,这叫花子近几日一直在街上乞讨,影响了不少贵人行车,我们让他走他们不走,就随便踹了两脚...谁知道就给踹死了。
小叫花子的情绪霎时变得格外激烈,眼睛里似要喷出刀子来将两个官兵千刀万剐,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都险些拉不住。
曲华裳看了小叫花子半晌,挥了挥手:放开她,让她自己处理。
两个家丁听话的松了手,小叫花子取下嘴里的布巾,冲过去对着两个官兵一阵拳打脚踢,哭声犹如泣血。
周围百姓诡异的安静下来,看热闹有之,嘲笑有之,同情亦有之。
两个官兵跪在地上,心中不岔,想要动作
曲华裳挑了挑眉:你们若是敢还手,哪只手还本小姐就砍了你们哪只手。
这下子,瞬间老实了,任她拳打脚踢
只可惜,小叫花子始终只是个小孩子,就算她用尽全力踢打也对两个大男人产生不了太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