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当然是不可能还给他的
他刺激完太尉公子, 就给谢迟使了个眼色道:兄长, 咱们好像落到最后一个了, 若是去太晚了难保不会给陛下留下散漫敷衍的印象, 不若我们也来赛一程?
谢迟抬眼看来, 冷漠道:嗯。
太尉公子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要将轿帘放下, 谢迟和谢锦就从他马车旁飞驰而过, 张嘴想怒骂还没出声就吃了一嘴的灰尘。
咳咳咳!谢、谢锦这个王八犊子!
他终于把心里想骂的话骂了出来
赶车的小厮道:公子,您没事吧?
太尉公子愤恨的放下窗帘, 道:我没事!速度加快点!没听谢锦说吗?咱们最后一个了!磨蹭什么呢!
片刻后, 又忍不住怒骂出声:这个谢迟还是这样目中无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等我父亲坐上了那个位置!看本公子不让他们两兄弟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小厮赶紧道:我的公子!您快住嘴吧!这大街上的, 若是给人听见了可是杀头的!
然而街上喧闹如斯, 尖叫声一阵改过一阵, 骑马并行都要扬声说话才能听清, 他那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又怎会有人听见。
落在最后的一批是各府邸的家眷下人等
成群结队的马车以及马匹,还有车夫, 嬷嬷, 书童。
参与围猎都是一群养尊处优公子哥,荒郊野岭住七日,没有人伺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今年春狩的地址选在城郊的一座山山脚,名为凤凰山,也被叫做灵山。
据说很久以前,有人在这座山上看到过只存在于传说的九尾凤凰,绚丽的火红羽毛, 金色的尾羽。
凤凰本已经是祥瑞了,而九尾凤凰是民间话本中被传神了的异兽。
因此,百姓坚信这座山是座灵山,于是有别称就这么叫。
不过早已经是谣言,真假不知。
这座山有些偏远,而且被群山环绕。
一群公子哥骑马都行了半日才到了目的地。
山脚下已经搭好了一顶一顶的宽大营帐,王帐的位置处于最中心,且最宽敞华丽。
五六个穿着暴露的舞姬正在营帐中的空地捉迷藏玩,只穿了几层薄纱,雪白的肌肤和艳丽的肚兜若隐若现,银铃般的笑声隔了老远便能听见。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像宫里,后宫的男妃女嫔们没一个是吃素的。
周围营帐里歇息的官员们,有的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有的听得头大如斗
但是皇上带过来的女人,敢这样必然是皇上默许的,有谁敢出去说上一句
纷纷坐在账里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不忍再听
刚到此处的公子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情况?
若不是看到我爹带来的仆人,本公子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真真都是尤物啊!
快别看了,小心眼珠子看没了!
谢迟对这些红颜枯骨提不起半分兴趣,翻身下马
谢锦挑了挑眉,跟着也跳了下马,不明白自家陛下这又是玩哪一出
旁侧负责马厩的小厮赶紧迎上来牵走了两匹马
两人走进自家老爹营帐的时候,谢荣山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坐在营帐里生着闷气。
谢迟和谢锦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同时抱拳道:父亲。
虽不在家里,但礼不可废。
谢荣山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不咸不淡道:来了?
谢迟道:父亲面露愁绪,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谢荣山愠怒道:不知羞耻!白日宣淫!简直岂有此理!皇上难不成真是中了这些外邦女人的迷魂药!
......
谢迟沉默了,白日宣淫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但是碍于谢荣山此时显然正在气头上,于是他也没有多这个嘴。
谢锦没绷住,嘴角扬了起来
谢荣山本就是武将出身,没读过几本书,恐怕能想到的成语也就这几个了,都用上了足以说明他很愤怒
宋淮安曾经摸不透这些臣子
阴差阳错成了他儿子才体会到,谢荣山虽然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倒是个忠心为主的。
谢荣山瞪大了虎目:谢锦?你笑什么笑!吃撑了?
谢迟斜睨了谢锦一眼,示意他收敛点不要在老虎嘴上拔须
谢锦立马压制住笑意:儿子错了。
谢荣山又瞪了他几眼才道:都去自己营帐吧,已经安排好了,让下人带着去,下午就要进山狩猎。
谢迟道:是。
谢锦被下人领到一间稍小的营帐,虽然比不上自家老爹营帐大,但布置还是很舒服的。
下人道:小侯爷,此处就是您的营帐了。
谢锦道:有劳了。
不敢不敢,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嗯。
谢锦走进营帐,林鸦紧随其后。
营帐中的空地里,那群女人依旧在兴高采烈的玩着,像是永远不知疲惫。
谢锦坐到椅子上,手肘撑在兽皮覆盖的把手上,手指极有节奏在下巴上点着,兀自思索。
林鸦立在一旁,像以往过去的十多年一样
大人思考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别人多嘴多舌。
直到...
林鸦轻轻晃了晃谢锦,道:主子?您怎么睡着了?
谢锦猛然惊醒,眼前还有些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我睡着了?抱歉,早上起太早了,又骑马骑了半天
林鸦单膝在他面前跪下,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应该晚点过来。
谢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自责,晚上好好补补觉就好了。
林鸦抬头直视他:主子这几日真的能好好补觉吗?
谢锦一愣,有些心虚的撇开了视线:你这话怎么说。
林鸦道:春狩秋猎这种时候往往是意外频发的时候,皇宫固若金汤,但是这种荒郊野岭不同,主子要保护陛下,恐怕是每日殚精竭虑还来不及,又谈何好好休息。
谢锦皱起眉,语气有一丝冰寒:林鸦。
林鸦眼中划过气愤,垂首道:属下逾越了。
营帐中的气氛僵持了会儿
终究是谢锦率先出声道:算了,你起来吧,你说的不错,所以你也要辛苦了...你
谢锦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林鸦对于慕脩一直有种敌意和抵触。
三年前的宋淮安选择与他们切断联系的时候,林鸦没反对,因为他信任慕脩能够保护好自己,不会伤害自己。
然而他死了
慕脩没有保护好自己
如果现在再次面临与三年前相同的选择,林鸦死都不会再选择相信他。
明明知道源头,谢锦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
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放下心中对于慕脩的偏见
因为宋淮安确实是死了。
不论是否愿意承认,事实都是间接的因慕脩而死。
林鸦也知道他在欲言又止什么,身体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没动,梗着脖子道:主子不必担忧,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属下都会去全力执行。
谢锦揉了揉眉角:罢了,我歇会儿,你退下吧,夜里加强警戒,一旦有可疑的人绑了带过来。
林鸦道:是。
谢锦窝在营帐里小憩了会儿,外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吵吵闹闹瞬间将他的睡意赶跑了。
估摸着在整装待发准备上山狩猎了
不过对于谢锦而言,狩猎什么的哪里有睡觉来得舒服啊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小厮隔着帐帘恭敬道:小侯爷,皇上吩咐集合准备上山了,可准备好了?
谢锦起身,揉了揉发沉的脑袋,应道:马上来。
小厮得了回应,退下了。
谢锦稍微整理了一下,拿起营帐里下人早已备好的箭囊和一把暗紫色的长弓,掀帘走了出去
营帐的空地里已经站满了身着各色骑装,背着箭囊,手握长弓的公子哥。
清一色的好相貌
南楚是个钟灵硫秀的国家,桃花遍地,气候宜人,水米养人。
但是这一届的贵公子中,还是要数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那名白衣公子最为耀眼,那人低垂着乌黑眼睫,用帕子擦拭着手里银白色雕着花纹的长弓,唇瓣殷红。
整个人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息,稍靠近些便觉仿佛有冰雪气息铺面而来。
京中前来凑热闹的女眷也不算少,而且在谢锦小憩的这段时间里,都到了并且安顿下来了。
此刻都躲在自家营帐门口,偷偷瞧着这个俊俏无比的公子。
大家闺秀不便出来抛头露面,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其次最吸引人眼球的就要数太尉公子李子穆了,只见他一身金色的骑装,鬓发金冠高束,手里一把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弓,连箭囊里的羽箭都涂了金色的漆。
在阳光下,就好像是踱了层金身似的,快把旁人眼睛闪瞎了。
谢锦嘴角抽搐,这无药可救的审美,这丧心病狂的智商,这堪比城墙的脸皮...
天啊,来个人收了这个妖孽吧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李子穆哪里能没注意到所有人看着谢迟的眼神
但是就是因为注意到了,才更加不甘心
他专门装作不经意的走到谢迟站的位置,与他来了个擦肩而过,还对谢迟挑衅的哼了一声
谢迟擦拭弓箭的手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无比冷漠
李子穆挑衅的挑了挑眉
谢迟视若无睹,低头准备继续擦自己的,余光扫到营帐前的谢锦,朝他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不知道他一脸饶有趣味在看什么。
看什么?看热闹呗
谢锦耸了耸肩,举步朝他走来:兄长。
谢迟此人虽君子,却极为淡漠,仿佛已经脱离红尘的人一般,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
但凡他有半分撩女子的心思,这京城里的女子都要疯狂。
谢锦这样想着
谢迟将手里的帕子递给青鸾,看向谢锦道:可准备好了?
语气柔和,实际上也没什么感情
但对于这些看惯了他冷脸的人,普天之下还有一个让他如此温柔以待的人,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谢锦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化,兀自掂了掂手里的弓,道:还好,挺顺手。
谢迟:嗯。
于是兄弟两人站在一起,便再没开口说话,但却是极为养眼的一道风景线。
两人八分相似的容貌,天差地别的性格
谢锦的温柔多情弥补了谢迟性格上的缺陷,连带着他身边那股与世隔绝的气息也不那么浓烈了。
若不是谢锦风流名声在外,求娶的人恐怕要从忠勇侯府排到京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