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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忘记了 我是医生



        树姥姥对树姥姥这个称呼更满意,  但很恰到好处道:“可以是树姥姥,也可以是树女士。”

        将他们引向大门。

        穹顶建筑,也就是医学院的体育馆内部,  被无数树根改建成原始风味的殿堂建筑。

        虽然充满原生态的感觉,但被努力地打扫和规整过了。

        靠边的地方,  很多整齐摆放的桌椅板凳,  一个大黑板,  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另一个靠边则安放了很多器械和滑梯,是孩子们玩耍和运动的地方。

        居中是一个高大的树根盘窝,二三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都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  在小猴子的指挥下含糊不清道:“欢迎哥哥姐姐来家里玩。”

        包括被小猴子捡回来,起名‘不要’的那个小男孩,也躺在木头婴儿篮里。

        说不出的怪异,但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又说不出的温馨可爱。

        树姥姥的身体从穹顶上落下来,坐在高窝上道:“条件有限,努力维持也只能是目前的样子。”

        指着孩子们的桌椅板凳:“请坐吧!”

        周郁笑了,这句话是传统华人的客套话,可见人类深刻地树姥姥留下了烙印。

        便主动走过去,  坐下。

        而欣竹,带着几个稍大些的孩子,  从高树根下的门里捧出来很多小盘子,里面装着各种野果子、野菜和野草汁水。

        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树姥姥则在众人谨慎品尝陌生食物时,  讲起了她的旧事和要求。

        生命是非常神奇的,  树姥姥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时,身上缠满了紫藤花,灾变也过去了十年时光。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  但知道自己是人。

        所以发现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和紫藤花的主根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树姥姥说吓了一跳的时候,整张脸都笑开了,是真的觉得十分有趣。

        显然,她作为人也是豁达的那一类。

        树姥姥脑子里有很多知识,就开始研究自己和紫藤花的关系。

        她发现自己能操纵紫藤花的一切,根茎叶花,只要在紫藤花生长范围内,她都能自由来去。

        这是植物的特性。

        而人的特性,她居然能将紫藤花的木质纤维化为人的神经系统那样的东西,通过树枝来感知这个世界,散发精神力达成目的。

        树姥姥向周郁举起手,无数的神经显出来,和她身体下方的树根联系起来。

        她笑道:“我做实验的时候,有个幸存者闯进来,看见我这个身体吓得晕了过去。我担心他醒来后到处乱说,就想让他忘记一切,结果他真的忘记了!”

        周郁和曾昀光对视一眼,再看看旁边被欣竹和小猴子管教着,乖乖排排坐的孩子们。

        一开始,树姥姥在废墟里探索,自娱自乐,自给自足。

        后来有天,发现几个幸存者居然从外面抱了个奇怪的小孩回来,一边兴奋地架锅烧水,一边对孩子说着什么。

        “是你爹妈不要你的,怪不了别人。”

        “反正不是让野狗吃就是被野蛇吞,让我们吃有什么区别?”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树姥姥也不知为什么勃然大怒,将那篝火和锅碗掀翻,用树枝绞死了幸存者后,将奇怪的小孩抱了回来。

        她其实很害怕,第一次杀人,但愤怒让她无法自控。

        等冷静下来,又转回去,将那幸存者死亡的现场收拾了一下,尸体丢地下室去了。

        彻底毁尸灭迹,抹去了自己存在,低调地不招惹麻烦。

        然后才仔仔细细地检查那孩子。

        树姥姥从树根丛里拉出来一个小雕像:“你们看,就是这样可怜的孩子。”

        三只手,两个头,两只脚,脸虽然可爱得不行,但身体令人惧怕。

        孩子已经三四岁了,不会说话,吃喝拉撒全无法自主,说他是人,其实更像只会呼吸的行尸,连基本的自我意识也没有。

        “实在太可怜了,就想着,反正每天也没事,不如试着治治看,不求治好,能治到有自主意识也挺好的。”

        树姥姥将手指上的细弱神经拉来扯去:“反正我有很多很多的神经,可以重建很多个人的神经系统,对不对?”

        这声对不对的时候,周郁发现崔梅的身体在发抖,眼神变得极度狂热起来。

        她悄声问:“你怎么了?”

        崔梅的声音在发抖:“我觉得姥姥可以救白芳。”

        树姥姥听见这句话了,将身体凑过来,坦率地对崔梅笑道:“姑娘,我很害怕你,你身体里很多很多的毒,能伤害到我。”

        说完,她看一眼曾昀光,又坐上了高台。

        曾昀光的准备被看透,但镇定道:“这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树姥姥叹息一声,再拿出另一个木头雕像。

        还是那个孩子,依然有两个头,但已经学会了笑,而且木雕的姿态是在用木棒打草。

        树姥姥道:“很不容易帮他重塑了神经系统,但因为我是第一次,经验不够,所以不够完全。孩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因为发育,导致原来的神经系统和我为他做的那套冲突,夭折了。”

        她将木雕放回去,解开一层树根,露出下面密密麻麻不知几十个木雕。

        “很多孩子被抛弃,我不必特别去找,就捡到了这么多——”

        “他们不被父母接纳,得不到人类的爱,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自然很好地接受了我的存在,所以我要回馈这种恩养,将孩子们全部收留了。”

        曾昀光郑重道:“姥姥,那你请我们来——”

        树姥姥点头道:“你们第一次进废墟就好大的动作,将南边那个双塔掀翻了,整片地推平烧毁,把我们都吓坏了。”

        双塔就是被曾昀光他们平掉的原中州标志性建筑。

        树姥姥虽然已经是王级的变异体,但强在迷惑人心和神经控制,攻击和防守上的缺陷非常大,再加上她有树根拖累,移动的空间有限。

        若曾昀光他们持续以粗暴的方式推进废墟,那早晚会撞上打起来,而结果必然是拖着几十个孩子的树姥姥失败。

        所以她担忧着,小心翼翼地将曾昀光之外的人迷惑了,拖延时间想办法。

        幸好他们的攻击性修复行为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后来就变成了探索式的,给了她很大的空间。


而卫生局的广播,中州城的复建计划,以及周郁那神奇的恢复系能力,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道:“孩子们从小在废墟里长大,无忧无虑,虽然无法见识外面的精神,但也没有体会过被人鄙夷和看不起的痛苦。若废墟复建开放,外人进入后,带来太多复杂的讯息,孩子们们一时间无法处理,恐怕冲击太大。我知道你们修复三医院是有大用,中州的复建也无可避免,但能不能请你们划出一片区域给我和这些孩子做家。”

        顿了一下,她道:“这些年来我不断精进技术,取得很多不错的进展,只要时间足够,他们完全能恢复成正常——”

        欣竹不满意道:“姥姥,我们很好,我们没有不正常。”

        树姥姥立刻笑着道歉:“对不起,是姥姥说错话了,你们跟我一样,只是和外面人稍微有点不一样而已。”

        但又严肃道:“欣竹,你们是很好,但你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废墟。若出去遇上不喜欢你们的人怎么办?那些人厌恶你们怎么办?”

        小猴子接嘴:“打他们!”

        树姥姥无奈道:“可外面的人很多很多,比你们多得不得了,还比你们厉害,你们打不赢。”

        小孩子的想法天真,遇到无法回答的难题就卡住了。

        于是欣竹和小猴子一脸为难,小心翼翼道:“姥姥,我们是不是要变得更强?强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欺负我们?如果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们,我们就杀掉所有——”

        话没说完,崔梅站了起来。

        她已经满脸是泪了,压着哽咽的声音道:“你不能这样做!”

        自觉失态,抱歉一声,急匆匆地走出去平复心情。

        周郁心里难过,但此刻帮不上忙,只能问树姥姥:“姥姥想用技术和我们合作,共同开发废墟,以交换一片地区给孩子们生存?”

        树姥姥点头:“我以前总不愿意孩子们走出废墟,一则是我不能保护他们,二则他们会面对那些抛弃他们的恶意。但灾变总要过去,废墟不可能永远隔离独立,总有一天会有来往。与其让他们突然面对一个充满负面的世界,不如先建设一个缓冲地带。我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信任我这样奇怪的人,但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真诚道:“你们同意,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们不同意——”

        瞬间,体育馆内外的所有植物同时震动起来,林海澎湃,等待王之召唤。

        若无法和外面的人达成合作,为了保住家和孩子们,树姥姥纵然打不过曾昀光,只有拼死试试了。

        周郁忙道:“姥姥别急,这事咱们有得商量。”

        说完焦急地看向曾昀光:“你说,对不对?”

        曾昀光站起来道:“姥姥赤诚的愿望我们已经接收到了,会原原本本地转告上级并争取达成合作。只是在合作之前还请姥姥耐心等待,并且信任我们也有同样的决心。”

        树姥姥却说:“孩子,你是利剑,有伤人之意,我很难信你。”

        她将看穿一切的双眼转向周郁,和蔼道:“我很喜欢你的能力,也很喜欢你的精神波动,我只相信你。而且你最重要,他们都在保护你,对不对?除非,你向我承诺!”

        周郁被树姥姥的陈述打动,但社畜行走社会多年,纵然被感动也会保留一二分的神智。

        在对方单方面的陈述之后,还需要亲自去调查了解核实,才能做出最终的决议。

        于是她笑起来:“姥姥,谈恋爱还要彼此了解,何况咱们这样的大事呢?反正探三医院的现状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不如咱们先进来干活,你趁机了解我们,我们也了解你们。待彼此彻底了解,互相磨合后,再详谈合作条件不是更好?你放心,我们最不愿意废墟损毁,绝对保障你们在废墟里的权益,只要你不愿意,绝对不公开你和孩子们的存在!”

        树姥姥严肃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周郁想单独问树姥姥一些话,但又觉得不妥当,欲言又止。

        树姥姥看出来了,主动找她道:“女士这个称呼,勾起我一些回忆。”

        周郁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树姥姥道:“刚醒来的时候,我也思考过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儿?但一思考,我就会非常痛苦,甚至无法呼吸。我想,那对我可能是一段无法碰触的伤口,所以总是避免,只将全部精力专注在眼前。可你叫我女士,我很喜欢,也很熟悉——”

        就好像很多年前,被人用这样郑重的方式称呼过。

        周郁便试探着问:“姥姥,你对肖鹏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树姥姥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不记得了。

        周郁再接再厉:“肖彦呢?代芸呢?还有代萝,就是紫藤花的那个萝,如果这些都不记得——”

        树姥姥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是一名医生!”

        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穿上了那身白袍,死的时候也没有脱下。

        就好像,那是她的战衣。

        周郁笑了,举起相机道:“姥姥,咱们来合影留纪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