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反正要休息养神, 就一边看刀疤姐安装天线,一边听她讲荒野传说。
说收荒队中州和禹州这片地界,出名的大收荒队, 有自己的大货车、越野车和十个以上能力者的,也就二十来个。
早年收荒主要是翻小城镇废墟, 冒着被感染和被攻击的危险, 破门去搜各家没来得及带走的金银收拾和贵重物品。
刀疤姐肯定道:“除了面饼和粮食, 还是黄金白银管用,钻石宝石类的流通性不够好。”
周郁就问:“中州怎么没有收荒队?”
刀疤姐笑:“怎么没有?有的!只是中州的市政府比较强势,又有一野驻守, 说不让人随便进废墟,就把各个大的收荒队都驱逐了。”
曾昀光颇有意味地看她好一会儿:“最出名的是哪几支?你们这次都去禹州的话,如果真找到金库,怎么分利润?”
刀疤姐知无不言,一股脑儿都说了。
最出名的当然是有三十来个能力者的啸天收荒队,人多能力强,车多技术也好,队长是个六级的男火系能力者,叫吴洛, 也是坑人不见血的老阴逼。
次出名的是只固定十个能力者成员的利刃收荒队,成员单个能力强, 队长五级的冰能力者,叫冯川, 是个爱钱且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通缉榜上有名。
再次的收荒队,刀疤姐拍拍自己胸口,自信道:“就是我的红巾了。人员不少, 车和各样设备齐全,福利保障完善,多年来一直坚持队内伤亡福利保障,别的不论,仗义是头号的。”
至于收荒队之间怎么竞争和分利润,其实简单,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管用,谁出的力多谁就分钱多。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没在开金库的过程中被坑死。
刀疤姐感叹:“生存不易啊!”
但一转眼,她又对周郁道:“不是我乱吹,灾变前,禹州峡谷的过江大桥把禹州和中州并入西南地区高速环网,大部分的货物进出都从那边走。这桥要修好了,两头的路网一连接,禹州和中州直接被带飞!”
要知道,出了禹州外围的山脉,就是经济比较发达且恢复得比较好的东部平原地区。
闲话说完,刀疤姐向周郁示好,丢了个小巧的对讲机给她:“全频段的,最好用,不需要加强就能接收几公里之外的信号。”
周郁谢了她的好意,给他们收荒队安排几个干净的房间住宿做回礼。
休息够了后,就继续去完善其它的后勤小楼。
早八点到下午四五点,生活区和办公区全部七栋楼基本完成。
晚饭的时候,后勤吴老师安排大家住宿的宿舍楼居然灯火通明,连一楼的食堂都开了。
梁工兴奋道:“吴老师说房子弄好了当然要用起来,就安排一个电能力者给咱们通电,然后让厨房的几位把食堂都收拾出来了。”
所以当周郁走进食堂,看见几十个人坐在排凳和桌子上开餐,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大学时候的食堂,工作后的工地餐厅,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啊!
纵然吴阿姨目前能端出来的只是面饼、各种野兽肉和变异的蔬菜,但好环境瞬间提升了美味度。
刀疤姐特别到周郁面前感叹:“咱们一群乡巴佬,真是开眼了。现在中州那边的能力者,都是这样的待遇?”
金安捧着崭新的不锈钢餐盘埋头苦吃,含含糊糊道:“姐,要不咱们不去禹州了,干脆投中州去吧!”
曾昀光今天试用过对讲机了,效果不错,主动道:“重建指挥部缺人,要愿意,先去中州办临时身份证观察居住一年,没问题之后就可以进来。”
周郁帮忙拉人道:“包吃住,抱分配房子,福利待遇最高标准,危险工种十五年退休就能拿全额退休金。”
她着重强调:“十五年也不长,也就半个灾变期而已。”
一番话说得,不仅金安和一帮开荒员心动了,连刀疤姐都十分动摇。
但最终,刀疤姐将一群即将叛变的人给拖走了,理由很勉强——自由惯了的人,不爱被约束。
周郁盯着刀疤姐他们离开之后,对曾昀光道:“唐心游放任他们接近我,是在谋划什么?”
用脑的人套路多,周郁总忍不住琢磨。
曾昀光往旁边支了支下巴:“他来了,直接问他。”
果然,唐心游端了个不锈钢餐盘来,上面放了整整齐齐的面饼、烤肉和小菜。
他坐周郁对面,自然道:“今天的工作进度不错。”
周郁接受了这句夸奖,回道:“按这个节奏下去,进度会更不错。”
她瞥一眼不远处呱噪的红巾收荒队一群人:“如果你愿意聊聊为什么用他们的话,我的配合度会更高。”
唐心游听见,没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去看曾昀光。
曾昀光回道:“别看我,我从来不评价你的作为。”
用脑的人思维跟别人不同,随便下定论容易翻车。
尤其唐心游,千层套路没有一次重复过,除了主脑,谁知道他皮里包着什么瓤呢?
周郁敲敲他面前的桌子:“你不是表现得挺明显的吗?”
以谋略和知人善用著称的,启用刀疤姐这群人做通讯组不奇怪,毕竟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奇怪的是,唐心游这样对自己信任的工作组全方位掌控的人,临时谈妥交易后,居然任刀疤姐和她的人在整个火电厂区域内蹦跶?
这就不说了,竟还舞到周郁面前?
以周郁的重要程度,唐心游作为他的保护人,是不该有这样的行为的。
可偏偏他做了,明显得好像巴不得这些人将周郁的存在四处张扬一般,其中必然有诈。
唐心游听了周郁的分析,不承认也不否认,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擅谋者,草蛇伏线,灰延千里,更是于无声处惊雷。
他道:“心里明白就行,别说出来。”
否则就不灵了。
周郁却冷笑:“你用我做饵,把刀疤姐做吊钩,自己稳坐钓鱼台,想钓什么?”
唐心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曾昀光:“你扛得住吧?”
意思也很明白了,不管他搞什么套路,只要有曾昀光在,周郁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
曾昀光一挑眉,没有回答,但姿态也很明显,没有什么扛不住的。
唐心游满意了,这才对周郁道:“你放心,你的安全是第一要务。至于缘由,目前还不是解密的最佳时机。但要说用红巾收荒队,是临时起意,并非事前谋划。”
只能说太凑巧了。
说完,飞快地吃完晚餐,对周郁点点头便离开了。
周郁偏头,看着唐心游大踏步的样子,有点愤愤道:“这么嚣张,他肯定没什么朋友。”
曾昀光笑笑不语,但却将禹州这个毗邻中州的大城琢磨了好几遍。
住宿楼完善后,所有人在各自水电齐全的新房间睡了个好觉。
周郁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建筑和系统的模型图,睡梦里拼拼凑凑,居然将火电厂的建筑模型给描完了。
不过,各种大型设备的内部结构,她虽然有图纸,但各种细部有缺失,依然不够完全。
需要让技术支持的各位工程师补充。
次日一早,在烤香面饼的香味充斥整栋楼,又隐约有熬米粥的香甜味道。
周郁睡不住了,起了个大早。
曾昀光和唐心游又早起了,站在走廊尽头,一个抽烟,一个抬头看着天,没聊天,但气势上仿佛刚打了架一般。
只要两人别打到她面前,她就当没看见。
她问:“吃早饭了吗?”
唐心游回头,向她点头算打招呼,下楼去了。
曾昀光走过来道:“走吧,今天会更忙。”
这两人背后对峙,当面又狼狈为奸,必然有事相瞒。
周郁知道逼问不出什么,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吃完早饭去问技术支持小组的要更详细的图纸。
各位老师们都很靠谱,明显提前做了很多工作。
无论她问冷却塔的内部结构,烟囱的详细参数,还是脱硫塔的不同构件,锅炉的构造或者火电厂的控制系统,全都能闭眼答出来。
有两位年纪最大的老师说得开心了,直接在废弃图纸的背面为她画各种设备的三视图和细部放大图来。
他们年龄六十左右,灾变前就是电厂的设备工程师,本以为再也不能从事本职工作,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图画完后,两人热切地看着周郁,几次欲言又止。
周郁忍不住问他们:“老师,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特别客气道:“小周,我们本来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灾变后再重新来一次,废墟上新建一个家。但万万没想到有你,一天之内修好生活办公区不说,还将——”
另一个打断他:“别说了,小唐让咱们别对小周说太多。”
周郁就好奇,为什么不能说太多。
头发花白的道:“因为我们知道有你这样的人在,总忍不住催促,你能不能再快一点?你能不能更厉害一些?你能不能把我们所有被摧毁的都全部找回来?但小周,你只是一个还没有二十岁的小孩子,承担繁忙的工作已经很大压力了,若再将那么多人沉重的期待扛肩上,你会被压垮的。但我想告诉你,让你知道,我们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有你在,咱们这些老人死前起码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好起来的——”
说到动情处,居然红了眼眶。
周郁也是工程师,但论徒手画图的功夫,真没有这些老老师厉害。
可见,他们在灾变里也并没有荒废功夫。
也许三十年里,他们带着无望的期待,盼着有一天一切都能回去,所以日夜训练这些技能。
没想到这天真的就来了。
可周郁并不觉得这是自己一人的功劳,若没有他们的努力,就凭她自己,折腾一个项目就要不知多少时间。
她诚恳道:“放心,我不会被压垮。要说为什么,我只要低头看看,你们都在下面帮我撑着呢!”
无数人的期待,就是她最牢固的基础。
唐心游就在对讲机里喊:“请技术组的各位老师来脱硫塔下集合,进行技术合图和汇总。”
这是唐心游听见,开始外力干扰,避免影响周郁的信心了。
死控制狂,简直无孔不入。
周郁对他们笑:“快去吧,要晚了,他又该批评你们了。”
不知道他个年轻人,对着这些认真的老人家,怎么狠得下心肠。
时间过去一周,火电厂内的每一块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新着。
周郁抢在唐心游前面问:“火电厂快完事了,通矿区的路整理得怎么样了?还有去中州的路呢?架设高压电线也顺利吧?”
追进度一定要追在卷王的前面,以避免被他追!
唐心游看了下日程表道:“没有电,煤矿是全国的支柱性燃料,所以各个矿区一直在艰难运作。原来的老柏油路也找到了,清理工作基本完成。这两项后续修复问题不大,可以稍微往后延几天。临时来了新活,架设输配线那边缺高压输电线,从别的线路上取了不少废旧的残线来。钢芯还在的部分电缆想请你翻新一下,钢芯缺失的部分电缆,要请曾昀光去新制,以及线路的检测——”
所以临时任务,要带上刀疤姐和金安了。
这些天,刀疤姐和她手下的人表面上安分,但满火电厂窜,好几次窜出厂区往矿区的方向去了。
分明在试探唐心游的控制度。
不过,周郁觉得这位老谋深算的小唐同志也趁机观察到足够的信息,要给人家下猛药了。
就很直接地问:“队友,要我和曾昀光配合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