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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来雪



“你……身为一城县令,  除了先皇御赐的府邸之外什么都没有。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家徒四壁,  连多余的银子一两都拿不出来,还要守着这空荡荡的县令府,  养着这么多根本用不着的下人。你告诉我,你身为大宋的父母官,拿着大宋给的微薄的俸禄,  自己温饱都难以满足,  还要一心为百姓着想,百姓可以拿着赈灾的银两,  那你呢?除了守着死板的俸禄,连肖想都不成吗?”

        “不成!我拿着朝廷给的俸禄,  自然要为百姓办事,  怎可贪污百姓的银子?”

        “爹……你想为百姓办事,  那好啊!现在的皇帝叶徐之,  阡誉死得不明不白,他还对顾一见死不救,对顾家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事他什么都干了,他还怎么当大宋的皇帝?不如……不如你反了,  反了!让大宋改朝换代,  要是你……你做皇帝,百姓们一定会过得更好,不受战乱之苦……”他伸手拽住县令姥爷的衣摆,眼神迫切真挚,  语气恳切兴奋。

        县令老爷怒睁着双眼,两只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体内寒气倒涌,瞬息间就冲昏了头脑,眼前蓦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往后退了一步,挥开书生的双手,一直退到木椅旁,撑住扶手缓了许久,不声不响地握紧扶手旁的剑柄,“你当真这么想?”

        书生以为他被自己说动,顾不得脸上逐渐传来的疼痛,恨不得将头点成啄木鸟,“是!只要爹你……”

        “那我便留你不得!”县令从原地暴起,抽出长剑砍向书生,剑锋直指脖颈。刹那之间,剑刃已到眼前,书生压根没想到县令竟然要杀他,跪在原地发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剑刃,一时之间心中竟然忘了恐惧。

        县令杀红了眼,带着滔天怒意的眸子瞪得要撑爆眼眶,货真价实的杀意惊得人全身寒毛竖起,书生连恐惧都忘记了,又怎会想到闪避?剑锋瞬间逼近,从远处飞来的石头击中了书生腘窝,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跌,他原本跪在地上,这一击让大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恰好躲过了致命的一剑。

        “爹!爹!我是你儿子……你想杀了我……”

        “闭嘴!我没你这个儿子!”剑锋随之而至,书生登时吓得腿软,何曾见过父亲如此恐怖的一面,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劲风打向县令老爷,他不躲不避,正正被打中拿剑的手,手被打得一软,不自觉地松开剑柄,他还来不及发怒,便看到打中他手的东西是枚令牌,当即眼睛一瞪,眼眶发红,在这瞬息之间,竟然老泪纵横了起来。

        他掀开下袍,狠狠朝地面跪去,整个人几乎伏在地面,痛哭声顷刻传来,他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书生面色惨白地看向令牌飞来的方向,一种灭顶的恐慌几乎将他淹没,软成一滩水的双腿根本无法让他跪直身子,他只得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连头不敢再抬一下。

        他说得都是什么话,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自己怎么敢!

        叶枝走到他们面前,俯身将令牌拾起来,似怒非怒地说:“抬起头来。”

        县令老爷慢慢地抬起头来,整个人像在一瞬间苍老数十岁,看上去沧桑无比,憔悴无比。

        “您可是朝阳公主?”县令昂首却不敢看叶枝。

        如今在大宋持有朝阳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顾少将军一个就是朝阳公主,顾少将军必不可能出现在此地,就只能是朝阳公主了。

        “弑子可不是小罪,按照大宋律例当以命偿命。”

        “那劳烦公主说一说,按照大宋律例,妄图谋反该当何罪?”

        “该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还请公主治罪,臣与这不孝子愿已死谢罪,只请公主放过我夫人,她是个山野村妇,陪臣吃了半辈子的苦,臣不忍让她再随臣以戴罪之身死去。”

        叶枝俯身扶住他的双肩,将他搀起来,“你对大宋的忠心天地可鉴,既然愿意为大宋亲手弑子,愿意为大宋已死谢罪,为何不能为大宋活下来呢?”

        “臣清廉一辈子,却养出了个狼心狗肺的儿子,我有什么颜面面对大宋,我有什么颜面面对先皇?”

        “父皇都已经仙逝了,说不定正在天上看着呢,我要是治了你的罪,不是害了你吗?要是我死了,我以后可和父皇怎么交代。”叶枝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坐着,让莲秋倒了杯茶,牵风与涅槃两人兀自寻了个座位决定看场好戏。

        县令老爷满脸纵横着泪水,指着伏在地上的儿子许久说不出话来。

        伏在地上的书生早就吓傻了,自从听到叶枝的声音就吓得一动不敢动,恨不得整个人从世间消失,谁能想到,这位女子竟是朝阳公主?他这不是找死还怕赶不上时间吗?

        “逆子、逆子。”

        叶枝使了个眼神,让牵风二人将书生搀扶到木椅上,两人不情不愿地起身,一人托住他的一只肩膀,好在涅槃力气足够大,险些就让他跌了。将他安置在椅上,涅槃朝他翻了个白眼,“废物!还胆敢妄想谋反,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还拉家人下水。”

        “涅槃!”

        “哼!”在这件事涅槃绝不退步。

        莲秋在叶枝身边伺候的十多年,很是得心应手,不需叶枝吩咐,给书生倒了杯烫嘴的热水,也不给温一温,就递给他。书生接在手中烫得倒吸了口气,也不放下,只能死忍着拿在手中。

        正堂外小厮端着冷水踌躇着不敢进入,在外面听到了来龙去脉,怎么也想不到朝阳公主竟然亲临县令府,当下也不敢将水送进去,就在门外傻站着,直到县令夫人走到了跟前,正要迈进正堂时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县令夫人拦住,“夫人,少爷这回可闯大祸。”

        县令夫人爱子心切,忙问道:“怎么回事?他可受欺负了?”

        小厮着急地摇摇头,“他压根就没受过欺负!这回在外面惹了事被人给咬了,回府又被老爷给打了……”

        “什么?老爷打他了?”

        “夫人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他不知悔改,在正堂里和老爷吵起来了,还让老爷去造反,刚刚府上来了几位贵人,其中一位是手持朝阳令的朝阳公主,这话正好让朝阳公主给听见了,这次少爷可真是闯大祸!”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县令夫人身体发软向后歪倒去,小厮空出一只手来搀住她,“夫人,虽说您与老爷夫妻一场,到底大难临头各自飞,趁着公主还未发现,您赶紧收拾些贵重的东西逃走吧!”

        县令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阿历,你跟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最了解我,我怎么可能扔下老爷和生儿逃跑,你……你快走吧!府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赶紧走吧!别……别连累了你……”

        “夫人……”

        正堂里,叶枝将长剑捡起来,缓缓踱步到书生面前,书生猛地跪在她面前,哭号着求饶道:“草民罪该万死……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草民死有余辜,但草民知罪了……求公主饶草名一命……草民不想死……”

        县令大人愤怒到了极点,隔着好几个椅子踹到他身上,大吼道:“你个混账死不足惜!还有脸求情,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在你生下来就该将你掐死,省得你祸害你娘!”

        几人重新将县令老爷扶到椅子上,叶枝朝他拱手道:“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令子亦不过是年轻气盛,再加上空有一身才华却投闲置散,心中滋生不满实属情理之中,他若真有大逆不道的心思,何必投身于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当中,只不过常年受冷落,急功近利了些,你不如在县衙里给他谋个文书的职位。”

        “这……”县令老爷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枝,久久无法言语。

        “文书是朝廷颁发俸禄,让他的学识有处可依,还不耽误科举,日后还可升迁去京城。只是那些不该说的话日后莫要再说,陛下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他这么做有他的苦衷,请你相信他。”

        县令老爷泪水潸然地说:“臣相信陛下,臣一直相信陛下……”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谁曾想上一刻还命悬一线,下一瞬就逢凶化吉,他呆滞地看着叶枝,极其不对称的脸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是欣喜若狂,又似乎是痛不欲生。

        涅槃不甘地皱起一张脸,踹了书生一脚,“还不赶紧谢过公主不杀之恩?”

        她这一脚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偏偏书生仿若未觉,一声不响地哽咽起来,眼泪滑过脸颊,留下一串滑稽的泪痕,不要命了似的,朝地面死命地磕下去,额头被他生生磕烂,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停下来。这次,叶枝没有阻止他。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

        这厢话音刚落,正堂外就跌跌撞撞跑来一位妇人,不问缘由,她一下子跪倒在叶枝面前,哭着就朝地面磕去,叶枝被她唬了一跳,迅速地用手遮住她的额头,问道:“你这是作甚?”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劲儿地朝地上磕头,“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夫人……”

        等府中众人平静下来,阿历端来冷水和药膏给母子二人消肿敷药。

        “县令大人,这府邸虽是父皇御赐给你,可你们只有三个人,哪住得了这么大的宅子,不如卖了吧,另觅一处宅子。”叶枝道。

        县令老爷换了身行头,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他摆了摆手,道:“不行,臣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可能卖了这个府邸。其实,朝廷里的俸禄已经很丰厚了,犬子往日尽在城中惹事生非,不少银子都当作赔礼赔给了人家,如今只要他改过自新,养着这么大的府邸,绰绰有余。日后他胆敢再生出这种心思,我一定将他的人头亲自献给陛下,再以死谢罪。”

        给书生敷脸的小厮手下一颤,疼得他呲牙咧嘴,他嘴里跟含了个石头似的,含糊不清说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被一个小孩子咬一口就差点没命了。”

        涅槃朝他张牙舞爪地量了量牙齿,书生如今哪里还敢不敬,只能当做没看见,移开了视线。

        “他的确没这个本事。大宋多年屹立不倒,岂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说什么就能什么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公主说得是。”

        本打算看看,到底是哪颗老鼠屎坏了大宋这锅好粥,没想到是无稽之谈,四人也正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县令三人的相送下,四人离开了县令府,途中牵风感叹道:“若七月有这样的官宦,也不至于要依附于大梁。”

        经过这么一折腾,叶枝心情大好,至少除了百姓,官宦大多都相信着叶徐之,她笑道:“在大宋,这种官员可不少见。”

        牵风纵容地说:“是啊,正因为如此,大宋才会被当做首当其冲的目标,做为大宋的敌人真的太可怕了。我都忍不住羡慕你了。”

        “要不然,你回去劝劝你父皇,干脆依附大宋?震野如今都是大宋的臣子,如果有了前扬那肯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叶枝揶揄道。

        谁知牵风叹息一声道:“若能早些认识你,我必定会劝说父皇,只是如今为时已晚,父皇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也不晚,大宋不会输。”罗君无的选择也不会输。

        “大言不惭。”

        叶枝猛然忆起什么,不解地问:“之前县令他儿子说震野在朝堂上被封作了镇南将军?”

        牵风点点头:“对啊。”

        莲秋与涅槃相视一笑,见周遭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在京城,除了陛下和朝中几位大臣无人见过震野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可震野不是在……”

        “公主可知道在京城刺杀陛下的人是谁?。”

        “你们说杜岳?他冒充震野被封了镇南将军?”

        “正是如此。”

        叶枝愣愣地笑起来,“皇兄真是……”

        回到客栈,隐士长同阿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即刻出发。莲秋和涅槃弃了原先的马车,挤进了叶枝的马车中,好在马车足够大,搬了张软榻放在隔间,只是如此一来,阿独就没有歇息的地方,只能随隐士长在驭位上休息,索性阿独兴致盎然,正求之不得,隔间可没有窗户。

        进入西中地区第二日,隐士长就收到消息,金鹿城外北燕来袭,大战足足持续了二十天之久,如今看来,早再二十日之前就开始了,奈何金鹿城封锁了消息,如今才透露出风声,好在金鹿城攻受部署十分完善,北燕久攻不下,两方伤亡均可不计,无可奈何只得先行撤退,另做打算。

        收到这条消息,叶枝眉间如有千沟万壑,“二十天不算长,北燕应该只是在试探金鹿城的防御程度,并没有打算完全攻下金鹿城,接下来就不知会从何处进犯。”

        “没错。罗太尉在北燕撤兵后安置好伤兵就离开了金鹿城,同行的还有七寸和震野,他推测短期内北燕不会进犯金鹿城。”

        叶枝心中一动,“他去了何处?”

        隐士长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信中未提到,微臣不知。”

        “当真?”

        “微臣何必说谎。”

        “那倒也是。”叶枝不甘心地收回眼神。此去境地在西边,说动“他”之后,隐士长会直接返回京城,这就意味她不会即刻回京,一时半会恐怕得需跟在“他”身边。

        一行人继续向西行。

        与此同时,凼游城中。当年来家被逼至凼游所建造的连营中,一名玄衣男子举着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纸在黄沙地里胡乱地跑。身上沾了好些沙尘,他却浑然不在意,将纸在阳光下撑开,嘴角染着一抹无法压抑的笑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干净得一塌糊涂,仿佛没有一丝杂物和尘垢,像一面不能映照事物的镜子,即使再污秽的东西也无法入得了他的眼。

        “阿雪,阿雪!你快过来啊。”等白衣女子走过来,他献宝似的将纸举到女子眼前,似乎在等待女子的夸奖,“你看,我成功了!”

        被唤作阿雪的女子眯着眼看了半晌,当即黑了脸,“这是何物!”

        “啊?”他垂头丧气地将纸拿回来,失落地看了看纸上的东西,正要将纸撕掉,阿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责备道:“傻子,你拿反了。”

        他一见,果不其然是拿反了,他赧然地将纸递到阿雪面前,“你看看怎么样?”

        阿雪单手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条线,“这是作甚?”

        “这是为了连接这两条轴,制造的时候可以用铁器试一试。”

        “如果真能造得出来,这家伙的威力凼游城挡得住几击?”

        “我想想啊。它重压越大,威力就越大,凼游城至多不能承受七击,只是制造它很耗费时间……”

        “没事。其他东西我们已经足够多了。”

        玄衣男子喜出望外,一把揽住阿雪的腰肢,在原地转了两圈,落地后在阿雪脸上偷了口香,又蹭了蹭自己亲过的地方,“真香!”

        “对了。燕催和阿风该回来了,我去给他们俩看看。”

        阿雪拉住他,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泥沙,“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阿风和燕催吵了一架,如今还没和好,眼下都没在府上,你回去也找不到人。”

        “就为放跑朝阳公主的事?”

        “嗯。说起来,就算阿风没有被抓住,燕催要想取叶枝的性命也没这么容易,况且我们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她。”

        “那他俩还闹什么别扭?”

        替他理了理墨发,阿雪忍不住发笑:“听说阿风拿秦妃吓唬他了。”

        提起秦妃,男子的神情立即沉了下来,阿雪有所察觉地揉了揉他的脸,“去营帐里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男子双眼一亮,拉着她就往营帐里跑,沿途路过一片泥土地,里面有阿雪新植来的花,他笑容满面地说:“这株紫色的花儿真好看。”

        “是吗?”阿雪怔愣地问。倏然,脸上绽开的笑容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要艳丽。

        如有春风,吹散冬雪。

        “嗯。”

        进入营帐,他放开阿雪的手,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色,一脚踩在凳子上,整个人恨不得翻上桌子,抓起玉著如风卷残云一般,瞬间就塞了满满一口,见对面桌边放着自己最爱吃的烧鸭,他一脚蹬上桌子,脚底沾上黄沙落到桌上,一手抓起就往嘴里塞  ,毫无形象。

        吃得正欢时,一只手揪住他的后襟,不费力气地将他从桌上提溜下来,将他手里的鸡腿拿走,“说过多少次了,用膳有用膳的规矩,你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毫无规矩地往桌上爬?”

        “朕是皇帝!朕应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哪来的这么多规矩,你不是还常说,在北燕我就是规矩吗?”他不满地皱起眉头,眼睛看着烧鸭腿垂涎欲滴。

        被他噎得片刻说不出话,想她来雪是谁?岂能这么善罢甘休,她眯起眼笑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即便你是皇帝,也需遵守规矩,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这里也没外人,你让我好好吃上一回。”他恳求地看着来雪,后者早有防备丝毫不为所动。

        “安安分分地坐着,吃完带你去找来雨,过几日我们也该启程了。”

        他不情不愿地坐下,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顾夫人可同我们一起去?”

        “不知。她若想确认顾倾城的安危应该会和将息他们去邱南。”

        “嗯。”

        “燕练,此去危险重重,我无法确保北燕和你的安危,更无法确保北燕一定能赢。”

        “我知道。我是北燕的皇帝,保护北燕的安危的人应该是我,至于北燕能不能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眸子从纤尘不染变得野心勃勃。

        来雪盯着他突兀地笑起来,“你不至于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不是。”燕练冲她摇头道:“不仅仅是为你,这是我欠来家的。”

        他好似恢复到干净的少年模样,趁着来雪不注意,站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正要对桌上的菜色“上下其手”,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肩上,轻轻将他往下一压,看似轻轻一摁,实则力大无比,他颓然地坐到凳上,嘟囔道:“早知道当年就学些功夫了。”

        “谁叫你老是偷懒,燕催都比你强。”

        燕练最受不了她在自己面前夸耀别人,还是秦妃的儿子燕催,他旋即背过身去,不再同她说话。

        见他与自己置气,来雪无奈地笑了笑,“燕催也就会点功夫,其他还不是一事无成,这一点上,他绝不如你。”

        他这才转过身来,冲来雪绽开一抹笑容。

        趁着燕练用膳,来雪去后面的营帐找顾夫人。

        顾夫人穿着斗篷,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斗篷下,见来雪走来,便问道:“可好些?”

        来雪道:“老生常谈了,如今已没什么大碍。”

        “北燕皇帝当真会治你的病?”

        “是啊。”来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过几日我和陛下就启程离开,你呢?可要与我们同去?”

        顾夫人摇头道:“不了。我随将息去邱南,和他们汇合。”

        两人无话可说,空气就这么沉静下来,最终顾夫人打破了这份沉静,她难得地抬起头,露出半张脸来,“北燕进攻大宋,恐怕有些为时过早。”

        “不能说为时过早,天时地利人和总占了一条,大宋露出来的破绽并不多,在阡誉的死上,是我们失策了,没想到陛下的行踪会泄露,如今顾少将军不知踪影,顾将军入狱,大宋民心大乱,正是个好机会。”

        顾夫人不以为然地问:“倘若顾一没有受伤,你们就不会进攻大宋?”

        “或许不会。”

        “我看未必。北燕如今有恃无恐,多一个顾一和少一个没什么区别。你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北燕皇帝的野心也不小啊。”

        “何止是陛下?这不是历代历朝皇帝都在做的事情吗?”

        “这倒也是。”

        尽管,这是在历史上从未实现过的。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