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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开始他们搭着话,尔良却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出征,上战场,他桌下拉了拉房疏,房疏不经意奏到他耳旁说:“回家说……”

        尔良内心惴惴不安起来。

        这主仆之间的“亲密”互动看在霍台令眼里,他插了句话,“这房大人和他仆人之间可真不像主仆,倒像……”

        沈一贯知道他多半没有好话,连忙支走大家注意力,“这家的剁椒鱼头那可是良品,房大人!闻大人!你们可得好好尝尝!”

        房疏借势不搭霍台令的话,“沈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可是一定要品尝的!”

        霍台令有些兴致缺缺,这时那俏老板娘端了一碗红油辣豆腐,在霍台令身旁弯下腰放菜,手突然一抖差点没有端稳,老板娘脸红耳赤,不经意地瞪了霍台令一眼,那眼里都是满含风情,欲拒还迎。

        房疏自然是看到了的,那霍台令摸了一把老板娘的屁股,极其尽下流之姿。

        卫广本来注意力都在老板娘身上,突然来这一出,心里也是气得很,像自己惦记了许久的甜点就被一只野狗舔了去!

        被调戏之后,老板娘快步离开了这包间。

        “卫广,你嘟着嘴做什么!菜不好吃?”,闻玄青倒是啥也没有注意到,只听着房疏和三位大人聊天去了,又看师弟表情怪异,出于关心提了一嘴。

        卫广闷着头自顾自的吃着饭。

        不多时这袁林两位大人和这房疏热络了起来,再一聊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袁大人也顾不得体面,“小二!老板娘!给我们上点酒啊!”

        袁大人看着房疏的眼里都是波光粼粼,恨不能当场和房疏义结金兰,成个棠棣之华,“房大人!你今儿可一定得和我们多喝两杯!!真是相逢恨晚!!”

        这软柿子林大人也附和着:“是的!房大人真是青年才俊!”

        “那是一定!真是和两位大人有说不尽的话!”

        袁大人很高兴,“不如晚饭后到我府上坐坐?”

        “我也可以去吗?”,林大人也激动起来。

        沈一贯轻轻咳了一声,“人家房大人明天就要前往朝鲜了!今晚得养精蓄锐!你们别胡闹!”

        “是是是!下官一时激动,忘了正形!!”

        房疏端着小二斟好的酒,对着那两位大人说:“等下官回京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等房大人大胜回来,我等一定出京迎接!”

        “多谢多谢!!”

        房疏感受到拉着衣角的力量又收紧了两寸,他侧头看了尔良一眼,眼里没有了刚刚的虚伪奉承,全是坦诚。

        霍台令一手支着头,看着对面笑得明媚如春风的男人,真他娘的巧舌如簧,沈一贯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

        袁大人才注意到霍台令的意兴阑珊,忙端着酒说到:“也为了迎接霍大人!”

        霍台令端起酒杯,“可免了吧!”,然后一饮而尽。

        袁大人尴尬的和林大人对视了一眼。

        打圆场沈一贯是拿手的,仿佛他今晚得存在也是为了这个。

        “不必理会霍大人,喝醉了,最爱胡言乱语。”

        “我可清醒得很……”

        闻玄青又给他倒上酒,“师兄!清醒的话,就多喝几杯!这可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师兄了!”

        “呵呵,你想见我?”

        闻玄青不说话了,霍台令眼神冷清的很。

        见这势,只能说些其它了,袁大人又给房疏斟酒,问:“听闻房大人也是二十又六的光景!府上可有家眷?”

        房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家境贫寒清苦,又是十年寒窗,并未娶妻……”

        “我有个堂妹,温文尔雅,也是喜爱多情才子!和房大人倒是配得很!!”

        “那……等我归来,袁大人可一定要引荐!!这美丽佳人我心甚喜!!”

        袁大人忙着推销起来,生怕错过了和房疏成为亲戚的机会,“那女子十有五而笄,正是大好年纪!”

        房疏苦笑起来,“哎呀,那我不在妹妹面前成了老男人?似乎不太妥当啊。”

        “有什么不太妥当的!那董其昌大人不是纳了好几个十多岁的女子?他怕都能做人家爷爷了!”

        “哈哈”

        霍台令的笑声又中断了两人,他指了指了面如菜色的沈一贯,“各位怕不知?上个月沈大人才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呢!沈大人那小娇娘也在十六光景吧?人家沈大人比可以董其昌年纪还大呢!”

        沈一贯不再回答他,房疏看这两人之间的奇妙互动万万不是普通同僚那般简单,又不敢断测他们的关系。

        这沈一贯最喜欢拉帮结派,按地域来拉拢文官,他是浙江人,又是内阁骨干,就成这浙党的首领,看这霍台令也不像是浙党的人,因为妖书案就有好几个浙江进士被他抓了去,拷问是半点情面不留的,这两位之间可真是千般微妙。

        这袁大人哪里知道沈一贯纳了什么小妾,忙着说:“下官醉了,胡言乱语!”

        沈一贯的山羊胡都抽动起来,明显是很生气他的胡言乱语。

        房疏也忙着打圆场,“这董大人何其好色,左边强抢一个,右边再强买一个,便是为了满足他那立不起来又焉儿不了的二两肉!沈大人不一样,这府里得是有年轻活力才能让沈大人老当益壮,为了国家费心费力!”

        霍台令勾起嘴角听着他侃侃而谈,什么话都让他给圆尽了?

        袁大人求救似得连连点头,“是是是!房大人说得说,这董其昌不是专研画画就是研究床上之术,有什么用?不是说要出任那湖广按察副使吗?可算要离开京城了!少少祸祸些京城女子。”

        那老流氓要离开京城了?自己还没有找他挽回尊严呢!房疏心里又生了郁结。

        所幸沈一贯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主动举起酒杯,“今日大家有幸聚于此,来干一杯,祝房大人和霍大人出师大捷!!”

        几人作揖告辞,霍台令不管他们径直到老板娘身旁调起了情,逗得老板娘花枝乱颤,对他捶胸顿足,这霍台令一看倒是个情场老手。

        一见他这般,沈一贯只叹了口气,出门坐上自己轿子便走了,到了门口袁林两位大人倒真对房疏依依不舍,“房大人!回京了我们再聚吧!”

        “一定一定!”

        一旁卫广看着里面打情骂俏,拉着闻玄青就想走,闻玄青赶紧挣脱了他的手,“别乱拉啊你!你这手刚刚扣了鼻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房疏笑着说,“你们也快回去吧!”

        闻玄青高大强壮,有时候也有颗少女的细心,对房疏说:“我们送你们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用,好歹我们也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这一般流氓哪敢在天子脚下犯事??”,房疏语气没有半点的虚假,他拒绝得很坚决,“北镇抚司和我那住处可远了去了!你们快回去,你们仇家不少,可别叫我担心才是!”

        闻玄青有时候老实木讷,哪里说得过房疏,被房疏说得信服,倒真觉得自己若是和他们一起真的会加大他们的危险,起了反作用,就和卫广一起回去了。

        房疏刚和尔良准备回去,那霍台令就出了门,叫住了房疏,“房大人真的能言善辩,把那乖乖闻玄青唬得团团转呢!”

        房疏回头看着夜色中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靠近。

        他有些害怕,尔良站到房疏面前护着他,房疏赶紧将他拉到身后,“霍大人,莫不是一直在听我们讲话?”

        “成了习惯了,这有人讲话总是喜欢听听。”霍台令走到两人跟前,他感受到了尔良的敌意。不以为然,“房大人,你带得这条忠犬敌意大得很呢!”

        房疏心头听他唤尔良为狗,心情很差,还是笑着:“霍大人想多了!尔良看外人都是这样的。”

        霍台令就这样笑着,只说一句:“这接下来可得好生相互关照啊!”,只留了一句便走了。

        房疏心底寒意顿生。

        “少爷!!你怎么才和我说!”,路上听了前因后果,尔良也不走了,站在原地气得手足无措起来,这里又显得僻静,纵使六月天气,仍有丝丝凉意,房疏起了鸡皮疙瘩。

        房疏无奈拉着他手臂,拖着往前走,“好了,这不是就怕你这样吗?还不是给你说了?”

        “若今晚没有碰到沈大人他们,你是不是不打算对我说?”

        “哪里的话!我就是打算吃饭的时候说的,这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若是能赢了这仗,加官进爵可比天天在翰林院快得多!翰林院等出头之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偏偏那里也是无烟的战场,指不定哪里就被小人给算计了!若不是这事,因为那个破妖书,你少爷我差点就被他们抓到牢里严刑逼供了!成了那只杀给猴看的鸡了。”

        “少爷.......”,他知道房疏心里的症结,他是不能劝退他的,他只能陪着他,“会让我陪你一起去的吧!”

        房疏沉默了,尔良也知道他所想,他急切拉着房疏,“少爷!我会保护你的!我怕你碰到危险了.......”

        “哎!”房疏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不方便!”

        尔良心里像被碌碡碾过,小声说:“我会收拾好的......不会给少爷添麻烦。”

        “我哪里是怕你添麻烦,我是怕你丧命呀!”

        “我这条贱命还不是少爷给的,本来就是捡来的东西......”

        “胡说什么呢,尔良,哎,你少爷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徒手打几个毛贼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尔良不是担心什么小毛贼,是晚上霍台令对房疏的态度,“那霍台令可不是善类,偏偏......”

        这小子有话说,房疏皱眉,“偏偏什么?”

        “少爷,我感觉得到,你对他的态度不一样......”

        房疏别过头不看他,怕心里事从眼里涌了出来,尔良这小子心细得很。

        “哪里有不一样,他那个人太过霸道可恶!他也于一般人不样,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对待的!”

        “前两年少爷可曾记得也是被那麻城里的恶霸欺负了,和霍大人也有些像的,当时少爷打不过他,就自己抽出读书的时间习了武艺,半年后,在最热闹的地方搭了个擂台,打得他屁股尿流,让他颜面扫尽,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大快人心呢!”

        “那我也打不过霍台令呀!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打得过他吧!”

        尔良耸下肩,“我说的是那种记仇的精神,少爷,你被欺负了几次,一次都没有听过你说要怎么报复他,倒是那个状元,你都说了几次,以后要怎么让他跪着叫你爷爷!还有那董其昌.....”,这个不用想了,少爷是肯定画不过他的,但是少爷也勤加苦练了的。

        房疏笑了,“这怎么能说记仇呢!这是拥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倒像是骂人了!”

        房疏自以为转移了尔良的注意力,尔良心里也有小算盘,两人默契得不再提明天出征的事情。

        旭日东升,午门前房疏身着戎装,秀发高束,在初阳照射上他胸前银片,折射着金光,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他们等着出征谕旨。

        霍台令身着二品飞鱼服,腰别绣春刀身后也是五千神机营和锦衣卫。

        霍台令御马上前与房疏并行,上下打量了他,房疏察觉他的视线,却浑身僵硬不敢侧头,直到霍台令说:“想不到文弱的房大人穿上铁甲,也还人模狗样。”

        “自然是比不得霍大人俊郎神威了!”,房疏还是侧头对他笑着。

        “你的那条狗呢?怎么今儿没有看见?不跟来?”,霍台令故意四处打量起来。

        房疏皮笑肉不笑,“真是劳烦霍大人挂心了!若尔良知道您这般关心他,也会受宠若惊的!”

        这‘友好’的寒暄才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谕旨到!”

        两个太监跟着钦差大臣上了午门上,房疏和霍台令立马翻身下马匍匐在地。

        只记得这谕旨念了一长串,总结起来得一起也就是,别让那群落水狗回老巢,剿灭他们!一个不留!

        嗯,大抵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出京路上百姓们回夹道相送,却只有些姑娘来看着芝兰探花,不止是姑娘,还有一些太婆……对着房疏指指点点,自己倒像是遛猴的……

        京城门口,闻玄青和一位年长者等待着,那长者断了一只手臂,右袖空荡荡的,一看倒他们靠近便赶紧走了过来,只是走向霍台令,霍台令有些措手不及到说话都这结巴了,“曾……曾大人?”,又迅速恢复平静。

        房疏认出来了,那是锦衣卫的都督——曾凌天。

        他也有些局促,“霍……霍小子,此去漫漫,为师……我也没有什么好相送的。”

        他摸出一副软甲,手有些发抖,估计是太过紧张了,“这个希望能保你平安。”
        闻玄青也在一旁说,“师兄,师父好意……你就收下吧。”

        霍台令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斜下看了曾凌天一眼,“曾大人留着吧!您才是最需要的人!”

        “霍台令!”,闻玄青有些跳脚了,听出了霍台令折辱师父的意思。

        房疏看着有些糟心,好好的走不好吗,来这一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他只能打这圆场,也正好在曾凌天面前混个好印象。

        “曾大人!”,房疏下马对着曾凌天抱拳,“这霍大人铜皮铁筋,刀枪不入,也劳得大人操心。”

        曾凌天正是有些心痛,抬头一看就见了这么个笑容和煦的玉树公子,“这……就是玄青经常提起的房大人吧!”

        “哎,我这小名也能入了曾大人的耳,荣幸之至!”,房疏说得至诚至善,让这曾凌天也有些忘了刚刚得不愉快。

        “马屁精!快走了!”,霍台令听着他们的寒暄,对着房疏大吼道。

        他现在真的想杀人!

        曾凌天又恢复了严肃表情,“霍小子!说话没点分寸!你这嘴迟早得烂掉!”

        “哎呀!怎么又是这样!”,闻玄青心里也烦得很,就应该拉住师父的,这个心口不一的师父和这暴脾气霍台令是相冲的。

        曾凌天赶紧对着房疏道歉,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这霍小子就是嘴巴欠了点!房大人千万别介意。”

        给了房疏一个台阶,肯定的要下的,“曾大人放心!我也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谁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就是说的谁。”,房疏转身上马。对着闻玄青说,“闻大人也好生保重!”

        闻玄青却笑着上前,招手让下面的人牵上一匹棕色骏马,翻身上马“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原来他也在出征之列。

        身后的卫广红着小眼睛,“师兄……早点回来!活着回来啊!”

        曾凌天不忍看他。

        霍台令嘲笑起来,“我还真以为是来送我的!原来是来送曾大人的宝贝疙瘩?”

        闻玄青忍不住还嘴,“送我至于跑这么远吗?”

        曾凌天一旁不说话,脸色越发难看,房疏也才从闻玄青也要赴前线的事情从回过神。

        “这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宝贝徒弟,可不得送远点!”

        曾凌天似乎憋足了气,大吼:“霍台令!你别嘴臭了!”。

        后面军队都开始议论起来了,有些像苍蝇嗡嗡作响。

        一见师父失控,闻玄青连忙顺顺他的背,“师父,别和他见气!”

        霍台令哼了一声,不看他们,“曾大人放心,就算您不送什么礼给我,我也不会欺负您的宝贝徒弟的,我还没有那么卑鄙!驾!”

        随着霍台令□□马儿嘶吼,他已经走出好几步,“要去送死就走快些!”

        房疏心里直摇头,这样处下去恐怕不行。

        一万人马就浩浩荡荡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