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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按照占玉这种作闹的方式,这里很快将会被包围。

        房疏在人群中逆向寻人,喊着简蕙莲名字,除了惨叫和惊吓之外,无人应答。

        毫无办法,房疏回到大堂问老鸨:“一个简蕙莲的女子,她左耳耳垂有一颗痣!她在哪里?!”

        那老鸨还在剧痛中回不过神,只顾求饶:“饶命啊!不知道啊!!”

        有一女子从□□堆中颤颤巍巍站出,她头发有些乱,穿得本来就不多,此时衣衫又不整,遮不住玉体,她说:“我知道......在后面柴房关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说的那个人。”

        “柴房?劳烦姑娘带我去看看!”,

        姑娘点头应允,房疏起步跟上。原来是因为她昨晚将一客人咬伤了,被老鸨与龟公们吊打了一顿并关了起了来,一天都没有给吃给喝。

        “那姑娘看着就体弱,想必是良家女子,被他们逼着一次接了三个客人,这里的客人都不把我们当人看的。她肯定是忍不了了......”

        柴房处在厨房一旁,平时这里人来人往,此是空无一人,房疏一脚将那门踹开,门闩折成两段,借着外面的光,只见一女子赤身趴在草垛上,身上一道道血痕皮开肉绽。房疏将她翻过身体,这不是简蕙莲又是谁,一张小脸煞白,若不是她胸膛尚有起伏,和死尸也没有什么两样。

        房疏脱下宽袍,将她裹上打横抱起,行至大堂。

        占玉见他怀中只露出头脚的昏迷女子,又见房疏脸色奇差,问:“是她吗?”

        “是。”

        “看来被欺负得很惨了呀,是谁干的呀?”,占玉一脚将那老鸨踢飞几米远,“老子现在心情很差的。滥杀也说不定的。”

        外面冲入几个持刀壮汉,大吼:“你到底是谁啊!这般放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才吼完看这里雕木绣花窗都是洒洒满了血。横七竖八躺着他们自己人的尸体。又退出大堂门口。

        他们收到消息还以为是普通的闹事,哪知是这般惨烈的景象。一些嫖客都吓得站不直腰,吓尿吓晕也不在少数。

        色胆大,狗胆小。

        “去告诉东莽!占玉回来了!!让他提头来见。”

        占玉拾来一条凳子,翘着二郎腿坐着喝起了小酒,又啐了一口,“什么马尿!难喝得要死!”

        房疏站在一旁,对地上惨叫连连的老鸨恨之入骨,占玉说:“复炎,你先走吧,等会儿没准有官府的人,看到就不好办了。”

        看着房疏没有动,又说:“我会帮你好好招待他们的。”,招待两个字说得戏谑,听得那些龟公脸色发黑。

        “我自己的事,不假手与人。”,房疏将简蕙莲放在一旁,他拔出风光,发出铮铮嗜血声,他两步上前提起老鸨的衣襟问:“谁送她来的!”

        “刘公公!!我们都叫他刘公公,他经常会送些宫女来此地,我只知道他是宫里的人,做什么,全名叫什么,小的一概不知呀!!”,老鸨老实了许多,一问便把所知的都说了说来。

        房疏看她不像再有隐瞒,却剁掉了她的两手,疼还没有传递到大脑,就吓得惊厥过去了,房疏面朝那群抱头的龟公问:“你们谁打了她的?站出来,要不然......我就杀了你们这里所有人!”

        其中两个被其它人推了出来,那两人吓得连忙跪到在地,“绕了我吧!都妈妈让我们打的!!”

        占玉好整以暇,说:“恐怕不止打了这么简单,还做了其它更恶心的事吧!”

        两人一听,都以头抢地,“没.......没有!不敢......”

        占玉问其它人,“老实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其它的事情?”

        其它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房疏一剑刺入其中一人肩侧,“说啊。”,声音平静,又暗流涌动。

        “他们轮污了幽莲!”,那人惨叫着。

        “幽莲?真是难听的名字。”,房疏抽回了剑。去角落里拾起一把马刀,“可不能玷污了我的剑。”

        房疏持刀一挥割掉了其中一人的命根子,另一个人也难逃暴力阉割,房疏一脚将其中一根踹飞至门外,外面哄闹起来。

        有龟公已经吓出了尿来。

        “复炎,你快走吧,这姑娘病得很严重,再不就医怕是保不住命了。从后院走,不知道你这三脚猫功夫跑得掉不?”

        “好。我打架不行,跑路还是不在话下的。”,房疏抱起简蕙莲转身从后院走了。

        对占玉,房疏保重两个字都节省了,外面围的家伙们才应该多保重。

        等房疏走后,占玉对大堂内妓子说:“你们也从后院走,那里有个洞,所通之处僻静,不会有人在那里堵着,现在你们就是自由身了。”

        她们将信将疑踟蹰不定。

        “快走!别磨蹭。”

        大堂内便鱼贯而出,有一打手想混水摸鱼,被占玉一箸射穿脑袋,钉在木梁上,吓住一旁姑娘。

        “当我真瞎?!”

        占玉就坐在大堂里着等着东莽和官兵而来。

        房疏连夜去宝鸿林府上,让他府上的郎中查看简蕙莲病情,“伤口引入寒气,至肺腑入百骸,气虚神弱,虽留了七魄但失了三魂,□□出血,撕裂严重,能不能好过来,看这姑娘造化了。”

        宝鸿林宽慰道:“房大人,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什么忙的。”

        房疏半目揉着眉心,杵立在床旁,“都是因为我......”,倏然睁眼,“有事何不冲着我来!”

        “等简姑娘醒了,再好生问问什么情况。”,宝鸿林对郎中说,“需要什么汤药尽管开,只要能让姑娘好一些!”

        “少爷!我知道了!”,郎中便撤下去抓药了。

        屋内生了兽炉炭火,驱了一些深秋寒意。

        “鸿林,你先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会好受些......”,房疏坐在床旁看着简蕙莲。

        宝鸿林叹了口气,“那我先去忙了,房大人别太内疚了。”

        翌日,锦苑坊惨案传便了京城,占玉于千人之中直取东莽项上人头,死伤达数百人,多是九莲教激进派人士,而后他又一把火烧了锦鸳坊,大火烧到第二天中午,火势才有熄灭之势。

        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百官皆皆是又怕又愤怒,纷纷上书神宗,而神宗却没有回应,百官们便将压力转移到了首辅赵志皋这里,赵志皋只能安抚他们,说是神宗已经给了他东厂和锦衣卫的使用权,抓住那魔头也只是迟早的问题,百官们这才悻悻偃旗。

        这天下午,简蕙莲迷糊嘟哝着:“我的点心......别踩!”

        “蕙莲!蕙莲!!”,房疏听她声音,连忙呼喊她。

        她才眼开眼,看见房疏担忧的脸,费力一笑,“原来是个噩梦。”

        “是噩梦!你睡得可真久!”,房疏半哭半笑,把她扶起,端来一碗冒着白烟的汤药,“把这个喝了!”

        她别头埋在他肩上,“不......我不喜欢吃药。”

        “你还是喝了吧,喝了可以吃点心。”,房疏耐着性子哄着。

        简蕙莲抬首看他侧脸,不相信他的话,问:“真的?”

        “真的。”,房疏慢慢喂她,然后给她擦拭嘴角,动作轻柔。

        一滴热泪滴在房疏手背上,有些烫。

        “是复炎把噩梦里的野兽打跑得吗?”,简蕙莲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的,把它们五马分尸喂狗了,结果......狗也嫌弃那肉太臭了,不吃。”

        简蕙莲轻笑两声,“狗狗很可爱的,你怎么能糟蹋狗呢。  ”

        “原来你喜欢狗,等你好了,我送你一只吧。”

        “复炎不觉得台令也像一只狗?不过是认主的大狼狗。”,叹了口气,她又摇头,“算了,我怕养不好,跟着我无依无靠的,狗也不想当流浪狗的。”

        房疏手有些迟疑,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会无依无靠,你是我家人。”

        “复炎,你真好!真的,怪不得台令他......”,简蕙莲双手捂住脸,“你这么好的人,我本来就无德无能,现在更是......”,泪从指缝出。

        房疏紧抱着她,轻抚她背,头支在她头顶上,“胡说......你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干净得像雪莲一样,我恨不能早认识你!若是早认识你了,我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只怕你不愿意哩!”

        简蕙莲在他胸口噗嗤一笑,“娶我之前能不能先写首情书?小时候别的姑娘都有情书看,就我没有,与我定亲的哥哥是个文盲,他只给画过一朵花,却写不出一字。”

        “你若要我画画,是为难我!情书虽然没有写过,但应该也不太难。”

        屋里正好有文房四宝,房疏移至书桌旁,研起了墨,背对着简蕙莲说:“等我写好了给你看。”

        简蕙莲坐在床头,看着那清然笔直的背影,视线越发模糊--世上有人记得自己,感觉真好。

        乍见不厌,久处生欢,前越五世轮回,郎摇船妾采莲,郎看妾比花娇藕白,妾看郎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难用一面湖水来洗两面羞。

        “蕙莲!我这写好......”,房疏转身楞住,简蕙莲闭眼歪头安静坐在床头,脸上泪痕未干,像是孩子哭累了睡着了。

        房疏内心害怕,不怕上前探她鼻息,手上还没有递出的情书在房疏手里被紧捏出了皱折。

        郎中来看了,对一旁失神的房疏说:“姑娘方才应该是回光返照,阎王借了她一刻钟弥留人间,说了想说的话。大人不必太......太伤感于怀了。”

        这是他亲手埋葬的第二个人,在他身旁的女子都不得善终。

        他将简蕙莲埋于一湖旁,那湖里正好有荷叶翩翩,来年定是满湖水芝,也有几许情人采莲子,也有夫妇相约看荷消暑,愿佳人转世也来采青弄花,寻个心仪的驾船人。

        我是个守信的人,再世就不约了,因为余后生生世世就被预定了。

        “大人,你这墓碑要刻何字?”

        “房疏之妻简蕙莲。”

        我是个守信的人,但八抬大轿是实现不了,若不嫌弃,就送个名份吧,我不会再娶,你无缘再嫁,正好的。

        “这首你没有来得及看的信,我烧给你了。”,房疏拿过火折,点燃那封情书。

        你看书,我补衣,像是夫妻一样,我絮叨,你静默,像是家人一样,夜寒,我叮嘱加衣,你分心应诺,像是母子一样。可是啊,你衣橱里大半都是台令的衣服,每天的折痕都不一样,床下那两双大号靴子每天都有擦拭的痕迹,一个人睡的床,一直摆着两个枕头。等台令归来,我就把他休了送给你吧,可我现在不能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房疏在坟头捧了最后一捧土,便转身离开了。

        “内阁唐太保也被杀人了!”

        “人头被悬在了西京菜市!和那个东莽的一起挂着呢。”

        又过了一日,京城茶馆食铺里人们都在窃窃而语,多得是人有出恶气之意,黑白勾结本就不是好走的路。

        在占玉的追杀之下,九莲教激进人士都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四下逃窜,或死或散,而占玉遣散了九莲教其余人士,九莲教在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尔良想脱手却不得,他现在掌管着九莲教留下的许多商铺产业,正名为木弥良,成了浙南富商,名镇一方的商贾都唤一声木老板。

        霍台令回来了,房疏一开大门便看见大堂里有光,进门只见霍台令坐在椅上仰头,似乎睡着了。

        没想到时隔几月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房疏鹤步走近,霍台令看起来乏得极了,房疏伸手在他眼前挥动两下,依然有没有反应,看这架势是连夜兼程而归,闻着他身上味大,转身准备给他烧水,手腕被大掌抓住。

        响起霍台令慵懒低沉的声音,“你去哪里?”

        “去给你烧点热水,你身上味儿大。”

        “你怎么不看我?”,霍台令一拉,将房疏圈在怀里,“怎么瘦了这么多?!背脊骨都扎手了!是不是相思使人瘦?怎么眼睛都肿了?你哭了?!”

        房疏已经不觉得太难过,可眼前人的出现,他关切的语气,将怅苦思绪放大了许多倍,他一时忍不住就埋首在霍台令肩上哭了起来,问:“你怎么提前了几天到?”

        “还不是太想你了......我一个人日行千里,提前了两天,不过没有人知道我到京城了,我一回来就到你这里来的。”,霍台令轻扶他的背,问:“你怎么哭了?冷静禁欲的房大人怎么哭成了个鼻涕虫?就这么不想见我?”

        “简蕙莲.......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有用......”

        霍台令蹙眉,“怎么回事?”

        “我都不知道怎么对你交待.......”,房疏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哽咽得差点喘不上气,抽抽嗒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蕙莲死时哽得厉害,说不出一个字。

        “我......今天都没有哭的......现在,现在怎么停不下来了!”,房疏懊恼得不停地垂打自己的头。

        “别打了,再打就傻了!”,霍台令拉住他的手,“你不会想娶她吧?!”

        “你是人吗?现在还说这种话!”,房疏挣扎着要起身。

        “这也不怪我!你对谁都这好,我心里也有疙瘩!”,霍台令逼问:“你真的喜欢她?”

        房疏老实说:“若是早碰到她,我就喜欢她了,还有你什么事!”

        霍台令心里气极,怒气越烧越旺,接下来又被房疏一句话浇灭了,“偏偏就先碰上你了,心里又只容得下一个人,有得选吗?”

        “这件事儿......不会就么算了的。”,霍台令拳头紧握,“郑贵妃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你可别冲动!”,房疏回以一个轻柔的拥抱,“不能乱来!”

        “我又不是傻子,你说占玉已经来京了?闻玄青呢?”

        房疏才想起来,“没有听说......不会被......!”

        两人心里也都是咯噔一下,霍台令也顾不得与房疏卿卿我我,互诉情长。起身准备往北镇抚司而去,房疏也跟上。

        霍台令转身说:“你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你也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了。”,房疏勾着他手指,“你放心我一个人?”

        “那我不去了,有事也是那小子该的,死了我去也帮不上忙,去要是看见他还活着,我心里也气不过,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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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房疏拉着他往外门走,“别嘴硬了,我们早去早回。”

        两人共骑一马向北镇抚司驶去。

        才到北镇抚司,霍台令翻身下马,问门口侍卫:“曾大人在吗?”

        那门卫点点头,“大人才回来的。”

        霍台令提腿就要进去,被他们用□□拦住,“曾大人吩咐了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不发一语,霍台令长抢一抓,那两门卫就翻滚在地。“来人啊!有人擅闯!”

        卫广听得动静,带着众人持刀而出,才见是霍台令与房疏,房疏张开双臂拦在霍台令前面,说:“有话好说,别动手!”

        “复炎,怎么霍大人也在,你们来此有何事?”

        房疏看了一眼身后的霍台令,转头问卫广,“玄青呢?他还好吗?”

        卫广一听,整个人焉头耷脑,而另外两人心都提到了噪子眼,“怎么?玄青他......”

        卫广眼包着眼花,“师兄被占玉打成了重伤,才被送回府上,正在休养呢,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霍台令拉着房疏的手,“我们回去休息吧,就知道那小子的狗命旺着的,占玉都没能把他打死。”

        没见到房疏之前,想着见面后要怎样与他行几次鱼水之欢,赴几次巫山云雨,不料两人盥洗上榻后,房疏搂着自已,头沾枕就睡了。

        罢了罢了,不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