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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就在李终南的话音甫落之际,那头又是几阵殷殷雷声,接着现了几条电掣


d金蛇于空,似乎在应和着他的那番话。

        听李终南这样说来,晓舟珩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害怕。

        晓舟珩不免有些心疼这样的李终南,不过心下还是生了些不合时宜的欣喜,毕竟他愿意将脆弱的那一面展示给自己看他愿意将伤口与不堪全然暴露给自己,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

        待发丝差不多干后,晓舟珩转身点了灯,去烧了些热水,给李终南倒上。

        “只有白水,介意否”

        “白水也好。”李终南双眸中终于有了平日里那份挑人的柔情,“家中没得茶了么”

        晓舟珩眼眸一垂,手上停了一停:“这厢不饮茶了,自东叱与琋甫去后,总觉得近些日子暂时是碰不得苦口师了。”

        李终南低头唔了一声,将杯中水饮尽,又是缓了片刻,这才讲起今夜之事

        若说李府位于金陵城南,那姜府便是在城东,就因为这离李府不近不远的距离,李姜两族才有了数十年间的来往频繁。

        而今日所谓的宴席也并非是例行公事,姜恻身为江宁府通判,直接与朝中对接的监察官,在才结束的这一季送往京城的粮运后,为犒劳诸位官员,特地邀了江宁府府衙的几位同僚于自家府邸中。

        一来,于公,也算是笼络与维系这几位品阶不低地方官的关系;二来,于私,几人共事时日不短,也算得上是好友,况且姜恻的调任期迫近,等开了春,他便要回京复命,等待着来年的重新委派。

        姜恻之父姜涂在朝中任正奉大夫,在与李闫卿几乎是同时入仕,这般中流砥柱的权势之下,江宁府的官员们自然也要赴宴,不敢有所推辞。

        在今夜李终南,李韫奕与屈夜梁到姜府入席后,厅中已是来了几位了许久不见的判官吕洪秋与初次才见的知军林晩照。

        几人问好客套一番后,均入了席环向坐定  。厅不大,角落的香炉里焚里些百和与龙涎,但见满室的朗耀明灯,云蒸彩霞,八珍罗列,内外铺设,可称得上是又一个人间花阆瑶池。

        “今日怎么不见景兄”李韫奕今日着了芙蓉色戭金暗纹裥衫,最近因为服了李终南开的安神丸之后,睡眠好了些,那双桃花眼又活了回来,举止间的姿致风流,让一侧的屈夜梁神迷目荡,意满志移。

        而李韫奕口中所指的景兄是江宁府知监景椿。

        “怪哉,方才他还与我来了,怎么去吹风就吹不见人了。”林晩照笑笑,“在李兄来之间,我与景兄在堂里吃了几个皮杯,他就着不住了。”

        林晩照是才调任来的京官,年纪似比几人都轻些。

        “你带老景去了新开的那家堂子”姜恻筛得了一杯酒,凝着双睛,将目光绕了过来,“听说那块的姑娘烈得很,老景又不再是林贤弟这般的才俊之士,他能受得住么”

        “姜兄莫要取笑在下”

        “景兄过了天命之年,还是对自个儿认知不清。”不待等林晚照接完姜恻的那句玩笑话,一旁的吕鸿秋不顾有外人在场,却提了一句别的,“若不是这次有姜贤弟与林贤弟挡着,他头顶的脑袋还能保的住么”

        “吕兄此事既然过了,不提也罢。”林晚照又抬手斟了杯,一饮而尽,“今日就是图个开心罢了。”

        吕鸿秋将长须一捋,勉强将眼中的火掐了:“我若是他,还有甚么脸去堂子里这次是处理好了,若有了万一呢你我的脑袋早就移了家,这厢只能黄泉上再当难兄难弟了”吕鸿秋颇有胖态,这样激烈一言,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几人又是笑着打了圆场,姜恻顺势唤了舞妓进来,几人又开始了下一局的行酒。

        李终南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些满头雾水的话,悄声问了身侧的屈夜梁:“那个景大人可是捅了篓子”

        “然也。”屈夜梁执杯在手,心情似乎不错,“不曾听过么那批去从他手上的过的粮草被劫了。”

        “劫”李终南有些惊讶,“查到了是何人所为了么”

        “不曾,不过这厢也不难查,今日官道周边流寇激增,可谓是行路难。”屈夜梁道,“其实劫了不要紧,官府出兵,自然也就一锅端了,只不过是这个时间点不大怎么巧。”

        “那批粮草,莫不是去往前线的”

        “是了,阿蒙还不蠢。”屈夜梁嘴角噙笑,眼神愈发轻佻,“孺子可教也。”

        “呵。”李终南跟着他笑起来,“我自然是比不得屈公子,你再怎么盯着我六哥,他今日也不会休妻罢妾。”

        “咝”屈夜梁自讨了个没趣,将眼移开,将紫袖那么一甩,起了身,卷了一阵风出去,“与你说不通。”

        见屈夜梁离了席,李终南继续听着那几人说着些有的没的,在一派喧嚣中的他,居然又有点想晓舟珩了。

        厅外不知何时有了萧萧索索的一阵细雨,正断断续续顺着檐溜滴下来,不过丝毫不影响室内几人连连的换盏推杯,似乎更添了一笔逸致。

        就在几人笑语言谈之时,只听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姜恻瞬时辨得了,那是自己妻子李凝酥的声音手上满斟的小杯这厢一抖,直直洒了满袖。

        接着又是几声小婢们慌乱的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见血了  ”

        众人心头俱是震惊不已,忙起身去到了厅外,然后就在不远的檐廊处,看见了一滩血水,以及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

        仆役慌张地在廊上奔走着去寻大夫来,没人料得会如此情形,有的小婢还在一旁瑟瑟地哭出了声。

        “产婆呢刚才这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姜恻发疯似的奔向扶着李凝酥的那名婢女旁,看着李凝酥苍白拧在一处的脸,姜恻腿肚一抽,站立不住,就这么跪了下。

        他是真的慌了。

        “酥儿不是应该在房中么怎会在此处”

        小婢被姜恻的这一咆哮吓得浑身战栗不止:“回少爷的话,少奶奶说有些闷要出来走走。”

        “说”姜恻紧紧抓着李凝酥的手不放,在她力竭的喘息中,能感受她分分秒秒流逝的体温。

        “少奶奶不让婢子跟着就突然就”小婢更是战战兢兢,身子晃了又晃。

        滚滚雷声在几人耳畔炸响了开,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狂落,似要将天宇也要一同带下来,混乱中也不知何人推了李终南一把,他就那么到了姜恻面前,两眼冒血丝的姜恻这才想起,面前这位李府的八少爷,是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医者。

        姜恻嘴唇就在这刹那间一丝血色也无了,神色迷惘之极,他木木地盯着李终南,声音已是卑微到了土里:“求你求你救救酥儿。”

        可师父不曾做过这类事,李终南自然也就不怎么通,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心头发怵。

        但慌乱之中谁还能细想来这些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去寻其他的甚么产婆,不容李终南拒绝,直直推了他上架。

        情形危在旦夕,李终南秉承着医者仁心,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李终南并未最好准备,所以当那已是能辨得清鼻眼嘴的婴儿在自己手中之时,李终南只觉如临鬼神,哭无常声,迥彻了整个金陵的夜空。

        那一刻的李终南,捧着死胎的李终南,觉得自己是名千古罪人。那一瞬,他自觉他一辈子都无法追上师父了,永远无法能像自家师父那样气定神闲,不论多么糟糕的情形之下,他俱能应付自如,再转危为安。

        不像自己,难掩蹙悚,只想要逃离此处,所以他和他沾满血的双手,在转身出门之时,隐隐是看到了那些人眼中所参杂的复杂。

        李终南结束了回忆,回过神来之时,发觉自己已被晓舟珩抱在了怀中。

        “恕汀”听着晓舟珩安心的心跳声,李终南好像也没有那般张惶了。

        “我在。”

        “恕汀啊”

        “终南,我在。”

        晓舟珩亲亲了他的额头,那日所伤之处的疤痕已经不大明显了,甚么都不必说了,李终南,我理会得。

        有我在  ,你不必怕。

        窗外是久雨不停,鼓如催,风更朔的夜,可那又如何,良人遂在眼。

        如论何时何地,一定都要同舟共济,此生必要风雨共行。

        而此刻李终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落荒而逃之后,姜府的气氛更糟了些。

        “蔚霁。”

        “暮寒,咱们”屈夜梁刚从别处回来,远远就望见了此处的杂沓,他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腕,转过身去,可余下之句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李韫奕硬生生截了回去。

        李韫奕面色铁青,手颤抖着往身后某处一指,已是难掩愤怒,从牙缝憋出了几字:“蔚霁,你且说一句真话与我听,那人是不是你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出场新人物:林晩照,景椿。

        李终南并没害死那婴儿啊,本身就没保住,李终南只是觉得有点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