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风遣楹 > 第68章

第68章



        晓舟珩与李终南在姜府疾走着,匆匆过了些幽砌闲阶,影摇珠翠,一路上的衙役让晓舟珩感觉万分紧张。

        二人一去到义庄,晓舟珩先是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应该在宫中么怎么居然是在八杆子打不着的姜府

        而在人堆中魏小鸾亦是惊讶不已,看着从绮罗阵中而来的两位龙凤仙人,拿着流寇刀的那双手抖了一抖。

        左边青年身材略高些,穿了件水烟色鹤纹长衫,那双黑眸狭长有神,只消一眼便能勾去旁人魂魄;右边青年身着月白色便服,五官俊俏,微微蹙着眉,虽是不苟言笑,仍分毫不减其温润清隽的风姿。

        他们二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就到一处去了而且这样看上去关系似乎尚可这让魏小鸾在愣神间生出了些良缘夙缔,佳偶天成的错觉来。

        蔷薇濯露,为锦为云,人间绝色不过如此,他们可真是配得。

        李终南自然也没料得魏小鸾会出现在此处,因为最近忙于帮李韫奕处理李府中事,便还未来得及与魏小鸾联系,想起一直记挂着的杨诘与李著月一事,李终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甚么。于是乎,三个人就这么怔了半响。

        最后还是身侧的一名衙役先开了口:“  你们二位是来做甚的”

        晓舟珩忙回过神来解释一通,废了半天的口舌,才将几位衙役爷爷们请了出去,允了三人一尸呆在一处。

        剩下的三人依旧是十分不自在。

        李终南将那份惊讶收了起,看向景椿半遮盖住的尸首问道:“可是有甚么发现”

        “诶,回公子的话,这刀,这刀并非是致死之由。”魏小鸾慌慌张张地起身,左腿差点绊倒了右腿,“此人体内本身就有剧毒沉积。”

        “所以说是由于了那一刀,引了毒,让景大人顺势毙命了”晓舟珩眉间愁色又攒了攒,摸了摸下巴这样问来。

        “是了。”魏小鸾点头,杏眼微睁,柳眉略竖间,不自主就想起当时与晓舟珩初次见面时的不愉快经历,心下不免还是有点发怵。

        而晓舟珩此刻却无暇顾及魏小鸾微变的脸色了,他完全被所谓的剧毒一说引去了注意。根据李终南的那日描述,其实他,李韫奕与屈夜梁在开席前都是不曾见过景椿的,光凭着这一点,很有可能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

        “那这毒的类别与死亡的确切时间可是能知道”李终南问道。

        “尚不能定,一来是昨夜下了雨,二来这毒在体内汇积过久,若是要精确到某个时辰”

        见魏小鸾这样说,晓舟珩自然也能想到了,就单看眼前尸首上呈的诡异颜色,就说明了一切。

        “只能大致确认是在巳时与午时之间,不过  ”魏小鸾顿了顿,“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毒的剂量是每日叠加的,起码也有三年有余。”

        “三年”晓舟珩低低惊了叫一声,“难不成是有人别有用心,每日下到了景大人的饮食当中”

        “之前我尚在京城时偶闻此类案件,枕边人接连几年在饭菜中下了少许乌头之物,引得伴侣疯癫失智。”李终南凝眉蹙目,“据我所知,景大人也是三年前调任而来,他之家眷尚在京城,难不成有人卖通了他身侧仆役之流投毒于他”

        “我一向与官府之人私交甚少,这件事还需后续详调。”据晓舟珩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所知,景椿来江宁府任职之前在吏部从事,是一介小官,为人中庸,并非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知监一职虽是晋升,但何尝不是将其排除在了京城势力之外。

        “是了,不过也不一定是仆役,听林大人言语中透露,景大人似乎经常在风月场所留恋,也有可能是有人算准了这点,在其中做了文章。”

        晓舟珩与李终南又商讨一番,决计还是先从毒这方面入手,毕竟他们二人都觉得景椿遇害一事,兴许某种层面上而言,并非是兴起之举。

        但是谁会三年来针对一介小官呢难不成景椿身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有了底后的二人在魏小鸾异样的眼光中与她拜别,晓舟珩虽是不情不愿,但似乎还是有必要去问问林晚照,景椿最常出没的那个几个堂子在何处。

        晓舟珩行了几步,却没见李终南跟上,这厢往后一瞧,却见李终南立于不远处看着自己,脸上阴郁难驱。

        “恕汀。”李终南眼神飘忽,面容之上不知何时现了一丝倦意,言辞也是颇有犹豫,“你跟林晚照是认得的罢。”

        “我”李终南的目光分外滚烫,欲将晓舟珩无情扯裂,他正想寻借口搪塞,却见眼前之人眼中似有氤氲升起,那令自己动情的双眸中的难过不加掩饰。

        “他是不是你的旧情缘”

        “终南,你在说些甚么”晓舟珩的眼光分了几处,在李终南周身旋绕,几至聚不拢来,愈加是看不分明他的眉眼。

        这是在吃醋

        晓舟珩心头愈发紧绷着,着实是见不得李终南眼中那份断人心肠的怅惘,轻咳了几声:“我之前的事你不都清楚了么现在怎还会有别人”

        “我可能是疯了。”李终南咬了咬唇,眼中不住地浮动着一些笼烟似的光影,自嘲地笑了一声,“近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倒是越发觉得诚惶诚恐了。”

        “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么”可还不待晓舟珩回应,却见李终南缓缓摊开了掌心,“恕汀,我口中的等等,你终究还是不能信得么”

        那是,唐昶之前夹在信中的那张纸条。

        晓舟珩一直都未来得及看,后来也不那么在意,居然也就忘了这一茬事了,怎么就突然到了李终南手里。该不会是那日两人共乘一马时

        姜府中即便是秋末,连着吟秋水榭的池边,也是种着好些花,微风略吹,旋即香满庭院。

        “恕汀,天晓得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是真的很怕失去你。”

        终南,若我现在说,我要的也是与你的生生世世,夜夜朝朝,你还会信我么

        其实屈夜梁不姓屈,当时收留他的那个流寇头子那么叫了他一声,周围的人也就跟着叫了。他凶狠无情,旁人都怕他。

        但是那个叫李韫奕的怪人却不惧他,当时十四岁的少年眯眼对他一阵猛瞧时,他还是笑着,然后摸着那少年的头,问跟不跟他回家。

        阿屈,不如跟我回金陵去罢。

        可是,自己这种人,配得上有家么

        待自己二十岁,需要冠字之时,当时的自己执意选了蔚霁二字,本想着配着名中“夜”一字,凑成雨过天晴之意,现在想来,名与字倒是凑齐了,只怕自己永远是迎不来所谓晴空之日了。

        在一月前的李终南曾问过自己,为何一时半会还是会在这李府上,那个有些软弱的李韫奕到底有甚么好。

        当时的屈夜梁自然也是听着了李终南话中的那份揶揄之意,不过那日的他一歪头,眼角不笑又笑,嘴边似醉还非,又是自弃似的按了按他的胸口:“你是不知,最终啊,这颗恃才倜傥之心终究还是交付于他了。”

        李终南听后只剩摇头叹息。

        “我中意他。”屈夜梁不以为意,面上参着野性不羁的神色,“他喜欢流萤,北域夜里很多,终有一日,他会应我,然后我们会一同去那处看看。”

        现在想来,真是好生讽刺。

        随着一阵推门声,黑漆的房中终于是有了些光亮,屈夜梁双目一痛,将混杂的回忆收了收。

        他微微抬眼,见到了一宿未睡的李韫奕,他还是如往常一般,举手投足间的的柔肠百结与情思悱恻,让屈夜梁倍觉倾倒,无法自拔。

        整个空气似都凝结而住,使人窒息,两人目光刚在空中一遇,李韫奕便慌忙地收了回去。

        可是,屈夜梁却没有撤回,他一个起身走至李韫奕面前,将他方才移开的目光又强行扳了回来,言语间却少了平日里的那份轻薄劲儿:“暮寒,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李韫奕浑身一抖,用力抿了抿下唇,只觉得血液滚沸而起,似要昏厥而去:“嗯。”

        “你这次想让我认罪”

        李韫奕面上一片死灰,像是被雷无情扫荡而过,难看至极,嘴巴动了三次,却甚么也没再说了。

        “六少爷,我理会得。”见了李韫奕的反应,屈夜梁勉强笑了笑,“你要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哪怕这是最后一次,我也会按你的意愿来。”

        我所要的,不过是岁岁年年人仍在,常在花下斟春酒;奈何你我二人之间不过只是忆昔事君子


d,鸡鸣下君床罢了。

        而且这十一年间,你偏偏当了一次又一次我胸口上,那道无法结痂的疡溃。

        暮寒啊,我真是太痛了。

        屈夜梁见李韫奕不再言语,这厢也只能望着他那似旧的盈盈秋水,淡淡春山,须臾间竟是发觉,自己亘古间的惊涛骇浪早已化为不起眼的尘埃,一点一点低下去。

        愿他日后    取得百岁椿萱,佩定三春花柳。

        不过那些的那些,都与自己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