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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安慰



        入夜,年却升一个人坐在窗边望月,忽然胸口家纹一阵闪烁。

        双指覆上,听见年却清道:兄长,回来了?

        沉默片刻,年却升道:嗯。

        你倒洒脱得很,回了仙都,只去姜家,竟也不来年家看看。

        年却升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感觉。兄长,半柱香后我们在年家和姜家交界的地方见,我有话对你讲。

        家纹暗淡,年却升起身,独自穿过长廊,除了巡夜子弟住处,各处都已熄灭明灯。年却升走到姜冬沉门前,驻足片刻。

        年却升在心里轻轻道:哥哥,等一等我。

        继而迈开脚步。

        明月夜,路面覆于莹白,风声萧萧,树木枯枝哗哗翻动,地上影子斑驳摇曳。年却清靠在一棵早已枯死的杨树上,低头沉默着。

        年却升望见面前生的越发文气的少年,停住了脚步。

        他眉目只与年却升有一丝丝相似,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家袍,神情上倒和自己更像几分,只是尚还青涩,年却升开口问道:有事?

        年却清抬起头,笑了一笑:兄长,自从你和姜家混到一起,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一个人出来,姜冬沉呢,怎么不跟着?

        他睡下了。你叫我出来,总不是只想问问我为何形单影只。讲正事。

        年却清正了颜色,直起身来,不慌不忙道:年家现在的情况可是危急得很,伯父三番五次催父亲叫你来,你真不打算回年家?

        不打算。年家对我有何意义,我在外面快乐得很,何苦回来找罪受。

        那倒是的。所以我叫兄长出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我提醒一句,兄长这样不管不顾,我保不准年家会对你的生活进行什么样的干涉,怕是要牵扯到姜冬沉,但也未可知,你防范着便是。年却清笑笑,顿了顿,兄长,有个问题问你。

        问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却升闻言微一皱眉,看向他的眼,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你可知我为何知道你回来了?我和尉迟宿奉命镇守白月祠堂,尉迟宿自然出力多些,我的修为你是知道的,远不如你。小时候我只是觉得你天赋很高,学什么都快,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我和尉迟宿只能对白月光略作安抚,她仍然急躁得很,波动不断。今日上午突然归于平静,我观察了一下午,她再没有任何异动,所以我想,会不会是你回来了,方才我一问,果然是。

        年却升没有讲话,像是在沉思。于是年却清接着道:这样推一推似乎也有道理,在你离开年家之前,白月光也就躁动过一两次。但你这一走,她就再停不下来了。兄长,我瞧你的样子,似乎也弄不清缘由,是吗?

        年却升笑了一声,无谓道:没躁动过几次,那也还是有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想多了吧。我哪有这么神通广大。

        年却清笑笑:我确实也只是猜测。兄长,还有一事,教我赋神术。

        学赋神术干什么?

        尉迟家屡屡作难,我看,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年却升沉默片刻,还是认真教给他,随后问道:我也就算了,你现在十五岁,也该学占星术了吧。不好好学你该学的东西,向我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做什么。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学的倒是挺快的,我怎么教姜冬沉,他都不会。

===第21章===

年却清看似漫不经心,试了试赋神术,边沉声说道:我说,兄长。就算你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年家的情况,你也不能一点猜不到吧。

        年却升看了他一眼,接着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年却清便接着道:我也是猜测。占星术只有年家子弟,或者说只有年家有血缘的子弟才能学习,父亲书房中关于占星术的书卷泛泛得很,长篇累牍,百无一用。因此,我猜测占星术来源于什么我们不清楚缘由的血缘。可是这血缘但我们这一代身上已极其微弱,甚至在父亲这一辈就已经不行了。因此他们才穷尽各种办法炼制了白月光,想要补救局面,却又镇不住她。有占星术这样厉害的仙技,伯父却不觉得有恃无恐,一直在和尉迟家讲和,白月光躁动无法加以利用。我觉得,年家,可以说是仙技失传了。兄长,你是聪明人,见解自然比我更深,我便不再多说了。

        所以,你学赋神术,只是为了让外人以为年家仍然高深莫测,神通广大?

        正是。

        年却升笑道:你为了年家,还真是煞费苦心。

        年却清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兄长,虽然我们一直不算和睦,但我一直觉得,你也是除了尉迟宿之外还算了解我的人,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很喜欢年家这个地方?

        年却升沉默,年却清便接着道:年家对你并无恩情,你可以说走就走毫无顾忌,但我不行,我要报养育之恩。我也是在一天天盼着到十七岁,离开这儿,最好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年却升点头道:是,年家这种地方,被他们咎由自取地已经不成样子了。

        年却清不置可否,顾自说道:伯父是庶长子,父亲是嫡次子,父亲便要把自己做不成家主的怨恨发泄在我们我们身上。对我恨铁不成钢,教唆我针对你。小时候我竟以为真,真是荒唐愚蠢至极。年却清抬起脸,兄长,我虽才十五岁,但我自知我是坏到骨子里了,我修为不及你,父亲总是嘲讽我,变本加厉地严厉苛责我。我对你的嫉妒,就同他对伯父的嫉妒一样根深蒂固。我这幅好皮囊下面,连心都是黑的。

        你和他怎么能一样。年却升沉声道,你心中自知,他早已嫉妒成性。

        年却清突然笑了,其实没听见这一句一般,转头望向年家一片漆黑的屋檐,缓缓道:好笑,就算我修为高于你又如何,旁系的子弟,还能妄想做家主不成?

        两个人都沉默良久,周遭的空气甚是沉寂,只有月影暗暗摇动,年却清转头回来,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文气面容,歪头问道:兄长,既然你已和姜冬沉熟络至此,现在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你既猜到了,直接回答便是。

        姜冬沉真的不是我推下水的,我虽也多少嫉妒过他,但那日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才推了你。

        年却升不语,年却清失声笑道:怎么,不相信我?我坏虽坏,这种事,既已至此,还是没必要瞒着。

        我没说不相信你,我是在想,你能如此坦荡,也算是个好性子,只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生长出来的。

        父母怎会教我这个,是和尉迟宿学的。

        尉迟宿年却升小声念了一遍,随即笑笑,一摆手道,好,你心智过于早熟了,他肯这样照顾你,自然是好。夜深霜重,回去吧。
        最早熟的是你。年却清看了年却升一眼,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叫道:兄长?

        年却升并未挪步,仍站在原地望着他,问道:何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到年家,但除夕和初一,怎么也要回来转转。

        年却升叹了口气,平静道:我会的。

        三更已过,年却升没直接去姜冬沉那里,他在满地细碎的月光中转了许久,平复了一番心情。

        然后他转步,向姜冬沉的房间走去。

        深夜的风同面前沉默的房间,一样静寂不已。

        年却升缓缓上前,试着推门,竟没有上锁,露出一条细微的小缝,漏进几分温柔的月光。

        年却升摇摇头,深呼一口气,似是要排解出心中那番沉积的压抑一般,调节着自己的心情。随而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来到姜冬沉床前。

        姜冬沉并未入眠,昏昏沉沉,嗅到一身风尘的气息,合着眼闷闷道:去哪了?

        哥哥,都快三更了,你怎么还不睡?年却升坐在床边,轻声道。

        姜冬沉睁开眼,浅浅笑道:睡不着,你也知三更了,去了什么地方?

        哪都没去,我本想等哥哥睡熟了再悄悄过来的,谁知哥哥竟没睡着。

        姜冬沉皱了皱眉:又要瞒我?

        年却升一怔,垂头丧气道:哥哥又知道了,我真要怀疑哥哥在我身上是不是使了什么窥探术,我竟什么也瞒不住你。

        姜冬沉朦胧的双眼里透着一方皎洁月色,里面载满了许多笑意,他伸手拉住年却升的衣袖,轻声道:从你那到我这儿才几步路,你这一身寒气,是那几步路能走出来的?

        年却升被看穿,心有不甘,扑过去抱住姜冬沉,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凑在他耳边闷闷不乐道:那我借哥哥身体暖一暖,什么时候体温到那几步路走出来那样了,哥哥记得告诉我。

        自年却升进门起,姜冬沉就感觉到一股无处安放的惴惴不安。于是他便十三分的温柔,迎合着年却升的喜好说话办事,此时又悉心拉上被子,柔声道:到底去哪了,神色这样不好看。

        年却升道:我若是要瞒着哥哥,哥哥会生气吗?

        姜冬沉想了想,认真道:不会。

        可年却升还是说了,抬头起来,翻身躺在姜冬沉身边,望着屋顶喃喃道:方才年却清找过我了。

        姜冬沉没有插嘴,安静听年却升讲,体会着他的心情,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加以安慰。

        他说了好些话,还有句奇奇怪怪,弄得我心烦得很,又说了说年家的状况,听上去像是很糟。但你知道的,年家的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管,但我怕他们但年却清毕竟才十五岁,我又不能把所有我该分担的东西都扔给他,我实在是

        不想管,便不管。

        年却升震惊地看向姜冬沉:哥哥,这种话可不像是你说的,我以为你会叫我多少分担一点,毕竟你对人一向都有原则得很。

        原则是对外人讲的,可你不是外人,不对?

        年却升眼睛一亮:是吗?那我是哥哥的什么人?

        姜冬沉略一沉吟,继而笑道:你都叫我哥哥了,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年却升闻言低声笑笑,转回头去,继续望着屋顶,沉声道:可是哥哥,我不能那么任性,这中间有许多说不清的缘由,注定我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出这个局。我这颗棋子,终归是要落在棋盘上的。

        年却升神色黯然,笑得很苦,姜冬沉伸手去拍拍他的肩:别担心,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我又不会嫌麻烦撇下你不管。

        年却升不语,翻身抱住姜冬沉,良久,才喃喃道:哥哥,谢谢你。

        姜冬沉语气轻柔,笑一笑道:别谢我,我们之间不用如此。

        年却升松开手,头抵在他肩上道:除夕我要去趟年家,哥哥别去,我不想拉你趟这趟浑水,况且我也不是很想在那样的氛围下见到你。我初二一早就回来,你就在你家等我。

        好。姜冬沉温声道,等你。

        年却升去摸姜冬沉的手,仿佛想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力量加以慰藉。姜冬沉忽然想起原城那个夜晚,年却升缩在角落里蜷着身子,一只手死死抓着被角,小声地唤他哥哥。此刻年却升好像又回到了那样的晚上,迷茫又无助,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苦苦挣扎着寻求救赎。

        除了抱紧他,别无他法。

        年却升这时轻声开口:哥哥平常似乎并没有失过眠,今晚为何会睡不着?

        姜冬沉稍作思索,坦诚道:其实就是因为你没有在我身边黏着,有一点不习惯。

        并不是一点,而是非常,非常非常。姜冬沉早就已经习惯了年却升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习惯了只躺在一张床的左半边,在夜里被冷不防抱住,习惯了一睁眼看见一张安静睡颜,所有的锋芒都已敛去,那是姜冬沉一个人眼里的年却升,没有半点坚硬的保护色,处处都简单柔软,给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年却升紧紧握着姜冬沉的手,认真道:哥哥,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别人会愿意被我黏着的,哥哥你不要烦我。没有我你还有许多可以放心去爱的人,可我若是没有你啊,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姜冬沉点点年却升的嘴,责怪道:这种话,不许说。

        年却升忽然语气一转,委屈道:哥哥,我想回家。我在这儿离年家这样近,实在心烦得很。

        姜冬沉叹了口气,温下声来:烦什么?

        我以为我能永远摆脱年家,可我还是没有,在那种地方待了十七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实在受够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明明没对我尽过半分养育之恩,还要我去还,用我的天赋,用我的灵力,去弥补他们在外面咎由自取犯下的错误。哥哥,凭什么。

        姜冬沉沉默片刻,小声道:所以,他们还是想让你去镇守白月祠堂,镇一辈子?

        我看是的。那样想赶我走的人是他们,死乞白赖叫我留下来的人也是他们。可我不想待在年家,我觉得跟着你很好,所以我不想回去。

        姜冬沉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等你娶妻生子,也要跟着我?

        谁要娶妻生子。年却升喃喃,良久,转过头望向姜冬沉的眼,哥哥,你是这样希望的?

        瞧他神色不对,姜冬沉慌忙移开目光,嗫嚅道:我什么都没说。

        年却升却笑了,亮了亮小虎牙道:那就好,差点以为年小夫人不想嫁给我了。

        姜冬沉闻言转过身去,肩也不给年却升靠了,闷闷道:睡觉。我今天晚上真是白安慰你了。

        可年却升从身后抱住他,那声音近在耳边,很乖。

        他说:哥哥我错了。

        每一个夜晚,年却升的呼吸声,都是这样传来的。

        或许大家都已经在不知何时之时,心境与初见时不同了。

        姜冬沉最终还是心软,僵持不过,转回身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高考加油鸭  明年就到我了嘿嘿

        希望小可爱们可以考一个好成绩然后好好补个觉补完以后开开心心地来看我的文

        爱你们!(   ̄з(〃▽`〃)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