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人类简史畅读系列 > 第264页

第264页



19世纪时奎宁的使用变得普遍,欧洲人在非洲内部的探险便开始取得一定进展,因为在非洲的所有疾病之中恶性疟疾对于欧洲人来说曾经是最为致命的。随后科研进展渐渐控制了或消除了许多其他的非洲本土疾病,包括黄热病和昏睡病,这使得“瓜分非洲”(scramble  for  Africa)的局面最终产生——众多欧洲国家,从大不列颠到意大利,最终征服了整个非洲大陆。在这些征服行动中,欧洲的军事技术是一张王牌。就如英国诗人希莱尔·贝洛克(Hilaire  Belloc)在诗中所写:“无论发生了什么,那是我们早已得到的,马克沁机枪(Maxim  gun),这玩意儿他们可没有。”

然而非洲却没有成为另一个美洲:非洲人并没有被欧洲人所取代。要让数量有限的殖民者成为主要人群,本地人必须死掉大部分,但非洲人没有。强大的热带疾病和本土的生物学抵御机制(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演化而成的)使得非洲大陆留在了非洲人手中。而在哥伦布远航的例子中,晚近人类演化起了巨大的作用,决定了谁是赢家。





牛仔们


在我们上面讨论的两个例子中,遗传学层面的优势(欧洲人在美洲和非洲人在非洲)都是巨大的,那些对传染病缺乏必要抵御机制的个体几乎都死光了。虽然没有理由说疾病抵御机制上的差异是欧洲人和美洲印第安人之间唯一的生物学差异,或说是欧洲人的唯一优势,但那肯定是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欧洲殖民进程肯定不可能在缺乏决定性优势的情况下进行得如此之快。而非洲人肯定也需要巨大的生物学层面的优势才能抵挡住欧洲人,考虑到在技术和社会组织形式上他们都落后太多。虽然我们对此还不能确定,但看起来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也会需要一个相对很大的优势才能在新石器时代取代尼安德特人,考虑到与他们竞争的远古人类肯定比他们要更能适应欧亚大陆的气候。

同时,肯定也有这样一些情形,即较小的生物学优势也足够使一个人群得以扩张,尤其当扩张不包括跨越大洋的旅途的时候。再次声明,我们并不认为全部的人类扩张都有这类生物学原因,但其中的一些有可能有,而生物学优势的耐受性特征使得它尤其利于那些特别长久和跨广袤地域的人类扩张。

在所有已知人类扩张中最大规模的一次,即印欧人的扩张,就很有可能是受乳糖耐受的遗传变异驱动。乳糖耐受的等位基因是欧洲人身上受自然选择影响最强的一种等位基因之一。

“印欧语系”指的是一组子语言相互关联的语族,其语言使用者的分布跨越了印欧大陆西部、美洲大陆和澳大利亚大陆。它同时也是世界诸语族中最大的一个,其本土语言使用者高达30亿人,是世界人口的一半。印欧语系诸语言中使用群体最大的是西班牙语、英语、印地语、葡萄牙语、孟加拉语、俄语、德语、马拉地语和法语。

这些语言的基本词汇在许多归类系统中都可识别为近似的。而在每一种语言中,许多从一到十的数词、身体部分的词语(头、心和足)、植物和动物类的词语(橡树、狼、熊)、自然现象类的词语(空气、雪、月)和近亲类的词语(父亲、母亲、女儿)都可追溯到共同的一种古老语言。比方说,“三”(three)在希腊语中是treis,在拉丁语中是tres,在德语中是drei,在俄语中是tri,在孟加拉语中是tri,在中亚一种已经灭绝的语言吐火罗语东部方言中是tre。

这些语言最初被归为一个语系是因为许多在印度的欧洲人注意到了印度诸语言与欧洲诸语言之间的相似,特别是它们与拉丁语和希腊语之间的相似。进而印度诸语言被认为与欧洲大部分地区的语言有共同的起源,因为罗曼语族的诸语言(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法语、意大利语和罗马尼亚语)源自拉丁语在当时是共识。这些早期的观察大部分都没有被跟进,直到威廉·琼斯爵士(Sir  William  Jones,一位著名英国学者和印度的首席法官)在1786年一次关于印度文化的讲座上提到这一点之后,学者们才开始认真看待这一说法。在随后的两个多世纪中,许多学者研究过印欧语,这是迄今为止历史语言学最成功的理论。

许多不同族群和种族的人说同一语系的语言(印欧语),这里面可没有任何遗传学的东西。中国飞行员跟日本航空控制员说英语,就是这个道理。然而却有理由相信印欧语系全体语言共同的源语言曾经被一个特定的人群在特定的区域内使用。他们相对来说人口数量较少,而相比起现今印欧语系语言使用者所分布的广大地域来说,他们当时分布的地域很小。而且在那时印欧大陆也有许多别的本土语言的使用人群,然而这一语族的使用者扩张了,而其他语言使用者的群体却没有。或许他们身上有一些异乎寻常的地方。





原始印欧人


我们对原始印欧人的了解,包括我们对这个人群的指称,大多数来自比较语言学辅以考古学的成果。[15]我们了解到他们曾放牧和耕种,或许依靠牧养多于农耕。他们饲养牛和绵羊,也养山羊和猪。牛在日常生活中也在宗教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他们也驯养了野马,事实上他们可能是最早这样做的人群。

原始印欧人知道铜,或许也知道青铜,但还不知道铁。他们使用银,也可能曾使用金。他们有带轮子的交通工具,大概是牛拉的车。他们编织羊毛织物,制作并饮用蜂蜜酒。他们的社会是父系继承制。他们十分好战,常常劫掠畜群并有报复行动。他们大概有一种全体成员平等的由单身男性组成的战士兄弟会,入会仪式很困难。这些战士都是战斗中狂暴的武士,有可能以狼为图腾,也常常不太听更年长、更有智慧的首领的话。

原始印欧社会中有三个阶层:多神宗教祭祀的祭司阶层、武士阶层和从事放牧及耕种工作的生产者阶层。这种社会分层形式出现在许多印欧人分布的广大地区:古代印度有婆罗门(brahmanas)、刹帝利(ksatriyas)和吠舍(vaisyas),古罗马也有祭司(flamines)、战士(milites)和农民(quirites)。法国语言学家乔治·杜梅泽尔(George  Dumézil)和其他学者主张这一“三功能划分”(tripartition)在古代印欧社会人群的宗教和神话中起着关键作用,正如希罗多德告诉我们古代斯基泰人的王权是如何被授予三兄弟中的一个的,而这三兄弟一个能举起燃烧的杯盏,一个得到了战斧,一个拾起了上轭的犁。这三个阶层是由颜色编码的。祭司着白衣,武士着红衣,普罗大众的标志则是蓝色或黑色。

印欧人吟唱史诗,一种有固定章节结构的文学形式,这些史诗中的一些出现在记载的诗歌作品中并流传至今,比如《伊利亚特》或者《黎俱吠陀》。如果有人提到“驱赶牲畜”“永不熄灭的火焰”或“永生的神祇”,那他们可不算说话很有原创性。一些原始印欧人的神话似乎已经包括了世界之树或屠龙的英雄。

我们不知道或者不确切知道的是,这些原始印欧人生活在哪段时期和在什么地方。比较语言学家们提供了一些证据,是关于他们仍然作为同一个人群(和还没有开始分散)的时期的,这些证据是对他们曾经使用或未曾使用的技术的辨认。他们所使用技术的整体面貌(比如说,用到了铜但没有铁)说明他们的扩张分散开始于青铜器时代早期,大概在公元前3000年。可以确定公元前2500年的时候他们的扩张分散肯定已经开始了,因为一个定居的印欧王国(赫梯帝国)在几百年之后出现在历史记录中。我们同时也知道其他的印欧语言,比如卢维语(Luwian)和巴莱语(Palaic),出现在现今的土耳其中部赫梯帝国故土的邻近地区:它们很显然与赫梯语(Hittite)是近亲,但在这三种语言作为不同语言出现在历史记录上时它们必然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至少数个世纪)的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