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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场上,杰西·乔伊娜-柯西(Jackie  Joyner-Kersee)出现了和铜牌得主相同的想法。1984年奥运会上,她在800米比赛中以三分之一秒之差,与七项全能比赛的金牌失之交臂。她的教练,也是她的丈夫鲍勃·柯西(Bob  Kersee)预言,这将会使她在1988年奥运会上更有韧劲儿。果不其然,1988年奥运会,乔伊娜-柯西以7291分的成绩创造了七项全能比赛的世界纪录。从那以后,再没有一位运动员能打破这项纪录。

在1991年的奥运会东京预选赛上,乔伊娜-柯西因伤再次失利,鲍勃·柯西知道这将激励他的妻子再次赢得七项全能比赛的金牌。“我认为她能做到”,他说,不是因为采用了新的训练方法,而是因为“东京预选赛上失利的阴影一直困扰着她”。1992年,乔伊娜-柯西在跳远比赛中获得了铜牌。不过,这位在当时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全能女运动员的女性并没有表现出挫败感——她带伤参赛,而这块铜牌则成了她的“英勇勋章”。





如何利用胜利前的压力


无论是假想中的还是预期中的,甚至是不能被归于这两种情况中的,差一点成功都无处不在。离开哥伦比亚大学射箭队后,我和资深记者安德烈亚·克雷默(Andrea  Kremer)通了电话。在过去的30年里,克雷默因为深入且犀利的采访而备受尊敬,她为HBO《真实体育》(Real  Sports)栏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运动队和运动员们的故事。克雷默向我讲述了获胜的运动员如何进行自我反思的故事,“制造挫败和弱点就是为了让它们成为使自己更上一层楼的动力”。

胜利前的压力让克雷默着迷。没有了这种压力,人们就会缺乏一些必需的动力。她认为,这可能就是没有一支队伍能在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中夺得三连冠的原因。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教授会根据数十年的研究而飞快地说出某些事实一样,她很快就列出了其他领域的几个球队,这些球队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颠覆她的理论。

在篮球方面,公牛队夺得过两次三连冠,湖人队夺得过一次,但是在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中,却没有一支队伍夺得过一次三连冠。有些队伍不止一次拿到冠军,如钢人队、爱国者队、野马队,但夺得三连冠却很难,因为让自己站在那个高度并保持与这个高度相匹配的精神欢愉是非常困难的。

保持胜利所需的自觉约束力和心理灵活性与第一次取得胜利时付出的努力大不相同,并且前者往往更难。10

当前方是一片坦途时,高水平的表演家会给自己制造阻碍,以创造出一种不甚完美的体验和一种推动这种不完美继续发展的动力。詹姆斯·道森(James  Dawson)是纽约市林肯中心附近一所专业儿童学校(Professional  Children's  School,  PCS)的校长,他热情洋溢、和蔼可亲,对此有独特的看法。近20年来,这所学校为社会输送了大批芭蕾舞演员、奥运会健儿和天才演员。它与公立和私立学校设置了相同的课程,但有时也会为了满足那些小小年纪就成为精英职业人士的学生的生活而排出时间。纽约市芭蕾舞团中,40%以上的舞者毕业于PCS。学校的200名学生成了演员,有的是百老汇演员,有的是其他地方的演员。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演员萨拉·杰茜卡·帕克(Sarah  Jessica  Parker)、演员乌玛·瑟曼(Uma  Thurman)、贝雷尼卡·扎克热夫斯基(Berenika  Zakrzewski)等人都是PCS的毕业生。在PCS的毕业生中,95%的申请了大学,85%的人被大学录取了。

我们在哥伦布圆环附近的一家餐厅边吃早餐边聊天,道森点了煎饼,在吃到最后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学生是如何进行严格的自我反省的。在得到学生允许的情况下,他给我讲了几个故事。

一位俄罗斯籍钢琴演奏家问道森有没有注意到他在一场演奏会中漏弹了第四乐章的第三小节。“我没有注意到。”道森一脸茫然地说,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一位小提琴手在一场大型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之后,他告诉道森,比赛时犯的一个小错误让他觉得自己辜负了莫扎特,为此他整日情绪低沉,甚至有一段时间完全没有练习小提琴。有一天,在大厅里,他悄悄告诉道森,他又重新拾起了对小提琴的练习。

道森说:“我一半的工作是在引导学生们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道森为这些经常在公众场合表演的年轻表演者提供了一个安全的空间,对他们来说,根植于内心的奋斗精神会使挫败感变得平凡化和普通化。

幽默的谈话也能推动差一点的成功向前发展。德国电影制作人沃纳·赫尔佐格(Werner  Herzog)曾经和他的朋友兼同行、电影制作人埃罗尔·莫里斯(Errol  Morris)打过一个大胆的赌:“如果你能完成《天堂之门》(Gates  of  Heaven),那我就把脚上的鞋子吃了。”后来,莫里斯真的完成了纪录片《天堂之门》,赫尔佐格也说到做到,把他的鞋子煮着吃了。在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一家著名的餐厅,老板兼大厨艾利斯·沃特斯(Alice  Waters)帮赫尔佐格准备了他的皮鞋大餐,并为他配上了一点香料、大蒜、汤汁和香草,足足炖了5个小时。在伯克利校园剧院,《天堂之门》的首映式上,赫尔佐格在公众面前吃了他的鞋——他用锋利的剪刀和一把小刀将烹饪好的鞋切在一个带有黑边的白色盘子里,把他唯一不吃的鞋底像丢弃鸡骨头一样扔到一边,并在咀嚼间大谈电影的重要性。

差一点成功带给人的痛苦感受是无法消除的。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一位叫边正日(Byun  Jong-Il)的拳击手在赛场上失利,悲痛欲绝。赛后,他双手抱头坐在拳击台的垫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工作人员也没有催他离开。11

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Al  Gore)坦率地谈到了一件令他极为痛苦的事情——在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他赢得了普选,但经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公开斗争后,在最高法院的裁决下,他被告知自己没有当选总统。我问他,这是否迫使他重塑自我,强化自己的核心原则。我还提到了丘吉尔的一句话:“成功就是经历不断的失败而没有丧失最初的激情。”他笑了。他知道这句话,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丘吉尔后来也承认,这种感受是真真切切的,但成功往往戴着能迷惑人的面具。12

我会用社会学家不喜欢的随机测试来观察四周。那天晚上,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写这一章的内容,四周都是散落的文件,这时,过道那边的一位男性倾过身子问我在写什么。他只带了一个文件夹,看上去30多岁,我猜他是一位银行家。实际上,他的确是,他在瑞士联合银行工作。我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差一点成功的现象,他则告诉了我他在13岁输掉一场羽毛球比赛时的感觉有多么的糟糕。“我就是很伤心。”说完他就转过头去盯着那扇窗户。“我就要赢了!”他又大声说道,有点失了仪态,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轻声但仍坚定地说:“我是说,我本来能赢的。”此时,仿佛是一位银牌获得者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差一点成功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创新团队意识到对失败的低容忍度可能会妨碍医学方面的突破后,著名医疗机构梅奥诊所和梅奥医疗公司设立了一个敏锐之鹰奖。在此之前的18年里,梅奥诊所在医疗领域只申请了36项专利。而这个表彰差点儿就成功却又被放弃了的医学突破的奖项设立了一年多后,梅奥诊所涌现出了很多新的想法,并且其中有许多是能获得专利的好点子。

差一点成功改变了我们对眼前境况的看法,把我们站在远处观望的目标拉得更近。我们往往像考虑空间距离一样考虑时间距离。如果把明天想象成美好的一天,那么它就像近在眼前一样清晰。可是,如果想象一下未来的日子,比如50年后的某一天,那么画面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差一点成功改变了我们的焦点,让我们考虑如何去实现那些在视线范围之内却又遥不可及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