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遍了凛都春日风光,游赏过十里平湖,看过凛山最美的朝霞与黄昏,和春承在一起的时光飞速如流水,前去陵京的日子,眨眼到了。
大清早,至秀坐在梳妆台梳妆,白露跳进她怀里,似乎预感到主人的离去,圆润的猫眼滚动着不舍。
不远千里去求学,带只猫不像样子。
至秀温柔地抚摸着猫头,身后的书墨笑道:连京藤的入学推荐书都能拿到手,不愧是春家!大小姐此去京藤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做药膳不算什么,但能通过京藤的特殊考核,那就是大能耐了。
看着明镜里的那张清纯无害的脸,至秀笑意微晃:京藤,我是一定要进去的。
不是为了证明有什么大能耐,是为了和春承做同窗。这样的事,赶在前世,她想都不敢想。眼下有机会,错过就太遗憾了。
用过早饭,被至夫人叫去书房好生叮嘱,至秀坐在椅子双手交叠,一副名门淑女的姿态,再看那张秀丽的脸蛋儿,那对弯弯的眉眼,至夫人心肠软了又软,眼眶微热:
阿秀,去了陵京,想娘了记得稍封信回来,想吃什么也告诉娘,钱带够了没有?出门在外一应花销别教春少爷一个人担着,你爹辛苦一生攒下这副家业,该花了要舍得花,省得被春家看轻了。
娘不求你学问多好,守着清白身子莫要被春少爷占了便宜娘就要谢天谢地了,他和娘许下承诺,说这一生都不会负你。
你记着了,未过门前不能和他太过亲密,需知道,这年头被始乱终弃的女子还少吗?
前面那些话听得至秀心起波澜,后面那些嘱咐她只有哭笑不得的份。拉过至夫人的手,她温温软软地安抚:春承乃君子,不是娘想的那种轻浮之人。
走都要走了,娘的话你还想驳了吗?
不敢。至秀无奈道:我听娘的。
哎!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这一去就是千里之遥,至夫人舍不得女儿,母女俩在书房说了好些体己话。左不过是至夫人一味的说,至秀无言的听。
从书房出来,至秀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小姐。书墨眼里藏着跃跃欲试的欢喜。要不是跟着大小姐,她还没机会去看看千里之外的陵京。陵京六朝古都,人文胜景,都是旁处比不得的。
至秀点点头,望向窗外,耐心等待春承来接。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车门打开,春承抱着药罐子从里面走出来。
日光洒在她齐耳的短发,金丝镜框架在挺立的鼻梁,湛蓝色的长袍裹着如玉的身姿,无端多了分儒雅沉敛。
她从口袋里掏出纯金怀表,分针恰好指在了八点一刻。
距离火车出发还有四十分钟。
春老爷和至夫人寒暄一二,至秀被丫鬟搀扶着从闺房走出,一身素净,看得春承没忍住冲她眨了眨眼。
大小姐腼腆地低了头。
春承,阿秀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她。离别难免酸楚,至夫人挥挥手,别过脸:走吧,再晚就赶不上早一班的火车了。
火车至秀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小期待。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春老爷感慨地握着自家孩子的手:去了陵京,记得带阿秀见过你师祖,陵京不比凛都,没爹在你身边,你得好生孝顺你师祖才行。
爹请放心,孩儿晓得。
去吧。春老爷松了手。
春承一手捧着小玉罐,一手牵过至秀细白的手腕,身边跟着一身黑的桂娘,还有春花、杏花、书墨,主仆六人依次上了火车。
春老爷愣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到火车尾,这才缓缓转身。
春大少爷带着未婚妻远赴陵京求学,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间,沉寂的凛都再次热闹起来。
只是再热闹,也与至秀无关了。
人生头一回乘坐火车,她掩饰着惊叹坐在春承身边,车厢人不算多,她坐在靠窗位置,透过窗子看着风景呼啸而过,内心的欢喜和满足一点点爬上来。
好玩吗?春承歪头看她。
很新奇。
两人相视一笑。
坐火车这事,对于名门闺秀而言,初时新奇,久了也会无趣。
好在她身边有春承,前世今生,春承见识都比大部分人多。无论是年少游学的春大小姐,还是幼年时远赴留学的春少爷,春承能讲的趣事很多,各地见闻捡着新鲜的说给至秀听。
一个讲的认真,另外一个听的更加认真,白日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春花杏花提着食盒跑过来,书墨紧紧跟在后面,侍候着主子用过饭,最先觉得困的竟是身子骨不大好的春承。
至秀声音压得很低:你们自去休息吧,她有我来照顾。
书墨欲言又止,被春花率先扯走。
人走后,门被掩好,至秀却没动弹。她望着春承修长如玉的指节,感受到指尖的冰凉,这才陡然从沉溺里惊醒。
春承倚在她肩膀睡得正香,饶是至秀想安安静静地享受不多得的亲密时光,也成了奢望。
卧铺不算宽敞,有些窄,将人放平后,至秀从铁皮箱子里取出从家里带来的棉被,细心为昏睡的人盖好。
坐回自己的小床,她托着下巴看着春承,出门求学的真实感一波一波地从心尖荡起。
那些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春承替她做到了。
她笑了笑,待意识到自己盯着春承有好一会后,脸颊浮起羞涩的红晕,老老实实地躺好,侧身望着春承,抬手将中间的一道厚实的车帘遮好,慢悠悠进入梦乡。
这次的梦,是甜的。
火车不停歇地朝着目的地进发,中途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也没吵醒两人。
秀秀一觉醒来,整敛过衣裳,看着那道不曾被掀开过的帘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春承这样子,也算是共处一室了。
秀秀醒了吗?
嗯,醒了。
中间那道帘子被拉来,春承穿着齐整的长衫,手里握着水果刀正在削苹果:要吃吗?我喂你。
至秀刚要拒绝,听到后半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来,眉眼弯弯:好呀。
春承微微挑眉,出趟远门,大小姐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细长的竹签串着小块果肉,她坐在桌前手臂递了过去:张嘴。
至秀害羞地张开樱桃小嘴,矜持而可爱。
苹果的清脆酸甜一瞬取悦了她,慢条斯理地咀嚼后,看了眼放在果盘的小块苹果,她促狭地笑了笑:我也来喂你?
那就多谢秀秀了。
礼尚往来,不客气。
经历了一天一夜,从凛都出发的火车终于在早晨八点抵达陵京。
从火车下来,春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抱着她的药罐子露出来到陵京的第一个灿笑:秀秀,喜欢这地方吗?
七分秀丽,三分雄伟的陵京,人文气息最为浓郁的求学之地,至秀扬起笑脸:喜欢。
车站人来人往,提前三天来到陵京安排一应事宜的阿喻,眼尖地从人群里看到了自家少爷,急忙挥动着手里的牌子:少爷!这里!我们在这儿!
秀秀。春承二话不说地牵了她的手:跟我走。
至秀那颗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眸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掌心,索性由了她去。
春伯指挥着人接过丫鬟手里的行李,恭敬道:少爷,少奶奶,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二进的独立院落,整饬的幽静清雅。踏进院门,春承至秀两人来不及多言,各自去沐浴。
小院种满了杜鹃花,花色繁茂艳丽,放眼望去,淡红、杏红,雪青色,春风拂过花枝,花香四溢。
院角葡萄树旁搭着秋千架,远处有一座莲花池,池水清澈,足可预见夏日来临时荷叶漫天的好景象。
洗去一身疲惫,从浴室出来,换好干净衣裳,至秀沉吟着往西院走。
走到半路,恰好碰见一身白衫温润如玉的春承,看着她的眼睛,至秀不受控制地开始失神,脚下不稳,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春少爷单手揽着她的腰肢,眉眼溢出淡淡的风流:秀秀呀,你又在投怀送抱。
至秀羞赧地抵着她的肩膀退开两步,漂亮的眼睛闪过疑惑:又?
春承笑笑不语。
聪明的大小姐联想到那次醉酒,也跟着不再吱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仿佛也能从对方脸上看出花来。
秀秀累吗?
至秀摇摇头:你要带我去徐府吗?
嗯,还有两天报名,得先带你见过师祖,见了他老人家,以后这陵京,咱们就谁也不怕了。
德高望重,一封亲笔推荐书能让京藤破格开出一条路的徐老先生,竟是春家老爷的授业恩师。因了这道关系,不难解释那封推荐书是怎么来的。
至秀眸光温暖,想到通过考核后就能顺利进入京藤,她笑得天真烂漫,带着少女的娇羞:春承,你就不怕我手持推荐书也没法子通过考核吗?万一不能和你共同进学,你会不会扭头买了车票把我赶回凛都?
春承抬起下巴,带着世家公子的倨傲:我的未婚妻,会是那么笨的小笨蛋吗?
大小姐捏着掌心矜持浅笑,心里却是浪海翻腾:不会,你的未婚妻,很聪明,才没有那么笨。
她执意要问个答案,春承抱着小药罐绕着她走了两圈,最后启唇:温婉秀气的女同学,别想那么多了,来都来了,这会想跑,不觉得迟了吗?
至秀笑吟吟地凝望她:没有想跑。
那跟不跟我走?
跟!
春和景明,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第14章===
第20章 【2 0】
陵京城的美是流动的,景是流动的,人也是流动的。
春风徐缓,轻飘飘地拂过柳梢,寂静的京河水沉默流淌,古往今来,不知孕育了多少风流人物。
长桥横江,站在桥头看桥尾,一眼望不见尽头。站在桥上俯瞰陵京,沉淀了岁月古韵的画卷渐次打开,中西文化的汹涌冲撞,正如美人邂逅烈酒,不醉不休。
打扮时髦的女郎踩着高跟鞋扭动水蛇腰,拎着皮包从长街匆匆走过。衣冠楚楚的男子不耐烦地停留路旁,等待皮鞋匠慇勤地擦皮鞋。
路旁开满了这时节饱含芬芳的鲜花,路过的人们惦记着心事,早过了为一朵花欢喜的纯真年岁。
置身此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若说凛都是繁华烟云里寂静盛开的百合,那么陵京就是妖艳绝色的牡丹。坐在洋车,耳闻目睹,便觉一股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街道很宽,至秀侧头看向一旁的春承。
两辆洋车并驾齐驱,留意到她些许的不安,见过世面的春少爷哪怕没来过陵京,也不影响她对未婚妻简单地介绍这座六朝古都。
听着她一声声澄净好听的嗓音,至秀慢慢放宽心。不在乎春承说了些什么,就是想听春承说话而已。
她用了两个多月适应了凛都的生活,因为那人一句话,义无反顾地乘坐火车不远千里来到陌生的陵京,若非陪在身边的人是春承,她不会答应。
走出门来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大半的勇气是春承给的,剩下的小半,来自至秀内心深处的呼喊。
洋车停在徐府门口,阿喻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尾随在春承身后。
别紧张。春承笑着去看至秀,极为绅士地递出手,修长白皙的指节,温暖的手掌,日光洒在清晰分明的纹络,像是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太阳。
来呀。春少爷勾唇浅笑,笑得至秀心神一晃,鬼使神差地伸手搭了过去。十指相触,从手心,再到手背,被她握了个彻彻底底。
她直觉春承握得紧了些,想收回来,却担心此举做出来有失礼之嫌。至大小姐讶异地抬起眼,好似在问你又在玩什么?
春承不以为意,勾在唇角的笑扬起,音色喑哑低沉,从她靠近的那刻,至秀清晰地听到心脏不安分的跳动声,唯恐泄露了情思,她颤声抢先道:别玩了!
带着细微的乞求。
春承挑眉:好,听你的。
与此同时,那只手瞬间规矩许多。
望着大小姐姣好的侧脸,她不明白秀秀的反应为何这么大。牵手而已,她们前世还曾同床共枕历经生死
想不明白的事她干脆丢在角落,虚握着那两根纤纤玉指,不敢握多了,也不好握少了。
调整好拜见长辈的心态,春承沉肃正经地稳了稳架在高鼻梁的金丝眼镜,举手投足,矜贵优雅。带着若有若无的禁欲气息。
至秀呼吸一滞,这样的春承,俊俏冷然,像裹在寒潭的水,吸引着人和她交融,看她染上尘世温度。
思绪跑马,直到春承漠然回眸,眼底的冰冷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化开:秀秀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正经起来,那股晕在骨子里的书香气就会自然而然地飘出来,像一碗清淡的白茶。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就在上一刻还明目张胆地摸小姑娘温软细嫩的玉手。
摸完手心,连手背都没放过。
到底是谁起了别的心思呢?至秀一阵汗颜。
她长相清雅,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世家女子的风范从她眉眼细细漾开,红唇轻抿,温声道:无事。
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春承指腹轻轻在她手背点了两下:没事就好。
徐家作为陵京的望族,有徐老先生这块享誉文坛的金字招牌,已经成了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徐府每日贵客盈门,守门的仆人谦恭有礼,不卑不亢,在春承自报家门后,面含笑意地将人迎进去。
如归堂。
洋洋洒洒的大字写得极好,当世很少有人能将狂草写出如斯味道。
春承立在那,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写写画画,她的眼睛明亮,若说来之前还对这位传说中的师祖不甚了解,在看过如归二字后,她敢确信,徐老先生定是个豁达不羁身怀傲骨的文士。
以书法来论,至秀更擅长的是簪花小楷以及瘦金体,但这并不影响她欣赏那一笔龙飞凤舞肆意疏朗的狂草。
从踏进这道门,再到抬头望见堂上的匾额,两人看了足足半刻钟,而后默契地同时收回视线。
看了许久,看出什么了?身穿儒袍的老人顶着一头苍茫白发闯入眼帘,他笑容和蔼,一双眼睛带着历经世事的睿智,腰杆挺直,当得起老当益壮的评价。
看出了一个狂字。春承如实答道。
轻狂?
疏狂。
徐捻手抚长须,容色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不满。他盯着一身长袍的春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春家小子?
眸光移开,落在她身旁秀气貌美的小姑娘身上,慢三拍地找回了当世高人的深沉,徐老先生敛容问道:是她?
不错。春承今日来京,特携未婚妻见过师祖。
至秀随着她一同见礼,颇有种夫唱妇随的意味。
徐老先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好孩子,莫丢了师祖的脸,京藤,你有把握吗?
有。
几分?
至秀微微一顿:十分。
徐老先生眼睛眯着,反问:十分?
面对师祖,至秀不敢妄言。说这番话时的至大小姐有属于她的温雅和骄傲。
十分就是十分,少说一分是虚伪,多说一分,是不知天高地厚。至秀通达人情,但在很多事上,她有自己的坚持,甘愿耿直。
就是这份耿直,哄得徐老先生眉开眼笑:不错。
当世能令徐捻说声不错的,唯有三人,随便揪出来一位都是文坛响当当的人物,其中正巧还有京藤受人尊崇的一校之长。
在徐家用过中饭,春承被喊去书房考教学问,足足待了一个小时,徐老先生才舍得将人放出来。
看那心花怒放的样子,想来对春承的表现相当满意。
初来陵京,许多事还要当少爷的亲自安排,春承不好久留,牵着未婚妻的手很快离开。
人前脚走,徐家最受宠爱的孙小姐便从学校归来,上衣下裙小皮靴,蓝色的衣裳胸前绣着京藤闪闪发光的校徽,见了长吁短叹的祖父,她俏皮地笑了笑,撒娇地抱着祖父问道:祖父愁什么呢?
愁你没人要啊。想到刚从家门离开的一对小年轻,徐捻惆怅地望着明媚含笑的孙女:早知道,合该同意给你订娃娃亲的。名草有主,你呀,没希望了。
娃娃亲?徐浣天生爱笑,面对祖父的埋汰也不恼,身子站直了沉声问管家:今儿个哪家名门公子来见祖父了?
管家躬身道:是春家公子。凛都春家。
凛都春家徐浣想了好一会,良好的记忆使她脑海快速闪过一个人名。她问:春承?
对,等他入了学,就是你学弟了。在学校记得多照应着点。徐捻忽然笑了起来,冲孙女挤眉弄眼:我家孙女也不差呀,万一有希望呢?
那春家公子就那么好?徐浣上了心,坐在祖父身旁。她可极少听祖父这般夸奖一人,为了捧春承,连自家孙女都舍得踩。
文采风流,相貌一等一的好,配你,绰绰有余了。不过就是身子骨不大结实。
徐浣咋舌:他一人来的?
徐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瞥她:带着未婚妻呢。
未婚妻?!徐浣蹭的从座位站起:他都有未婚妻了,祖父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春心萌动的年纪,正是对异性好奇的时候。不得不说,若春承没有未婚妻,就凭祖父今日这番赞赏,她也得好好看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好,才能让德高望重实则内心毒舌眼高于顶的祖父青睐有加。
如今这天下,不是都讲究自由恋爱嘛。包办婚姻要不得。徐老先生慢悠悠品茶:浣浣呀,别忘了祖父常叮嘱你的话,万事万物都能让
唯独心头所爱不能让!哎呀,这话您都说了多少遍了?徐浣头疼地坐回座位: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哪会拱手让人?再说了,我连他现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谈喜欢,太早了。
她愣在那理清头绪,托着下巴幽幽道:祖父,您教唆孙女去当第三者,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您怕是要晚节不保!
徐老先生听得乐呵呵的,笑得像个老小孩:名声,浮云也!哪比得上我家浣浣一生幸福重要。成则欢喜,不成退一步做朋友,年轻人行事要有满腔热血,不试试怎么知道?瞻前顾后,那是狗熊作派!
好好好,我不当狗熊。徐浣急着从学校回来拿东西,喝了半杯茶想起还有要事:行,我就不陪您了,收起您那狂士姿态吧,我得走了。
出了徐家门,舍了洋车,春承带着至秀游览陵京美景,中途遇见一家照相馆,春少爷心思暗动:秀秀想进去看看吗?
至秀唇边噙着浅笑,眸光隐了淡淡的宠溺:要照相吗?
照相?春承倒退一步打量她,没防备她乍然温柔细致的视线,至秀被看得生出两分局促,好在她情绪藏得深,面上看起来依旧波澜不惊。
秀秀。
嗯?
我们走吧。春承扯着她衣袖往相反的方向走。
至秀失笑,温温柔柔道:不照了吗?
不照了。春承买了一支糖人递到她手心:我想了想,等秀秀穿上京藤校服的那天,咱们再来照。那样更有意义,你说呢?
京藤校服
和春承穿上校服一起照相,一起被定格在方寸纸张,至秀莫名的红了脸,垂眸舔了舔糖人脑袋,粉嫩的舌头完美的唇形,看得春承不管不顾地把糖人夺了回来。
千金大小姐如何也没料到财力雄厚的春少爷会吝啬一个糖人,她茫茫然张开嘴:不是给我买的吗?怎么又又抢回去了?
拿着那支糖人,春承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一时兴起,抿了抿唇,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元:这个糖人看起来比较好吃,你再买其他的吧。
可是
可是?春承蹙了眉,倏忽坏笑道:哦!原来秀秀才是那个小气鬼。
可是那糖人,我我舔过了呀。
她声音细弱,春承没听清,不过看她的脸色,脑筋素来转的快的春少爷手里转着竹签子,糖人的脑袋就在至秀眼前转呀转,再普通不过的兔子糖人,陡然成了香饽饽。
我不嫌弃秀秀。怕她不信,春承一口咬掉糖人半个脑袋,可爱的兔子一下子成了残疾兔,至秀哭笑不得:好吃吗?
春承本不爱吃甜,甜丝丝的味道在唇舌化开,她沉吟片刻:还行。
至秀揪着衣角陷入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抉择中。
见她似有苦恼,春承垂眸看过去,就见秀气貌美的大小姐舔了舔唇,鼓足勇气道:我也不嫌弃你,你让我尝尝吧
哎呦,这小可怜。春承憋笑,故意拿糖人诱她:喊声兄长,我就喂你。
她二人杵在街角有会儿功夫了,俊男美女,惹来了不少窥探。
说出那句令人面红耳热的话,至秀破罐子破摔,心道:凭什么春承能坦然无惧地尝她的糖人,换了她就不行了?
她放纵着私心,拽着春承衣角,眼眸水润,温温柔柔地喊道:兄长。喂我?
一瞬间,春承好似真的晓得多了个妹妹是怎样的感觉,暖融融的。
拿着咬去一半脑袋的糖人喂过去,也不觉两人同尝一个糖人会不会寒碜,她笑得妩媚风情,不自觉染了前世做春大小姐时的作态:真乖,喂你。
看着她,至秀恍恍惚惚有种美梦成真的错觉。糖人甜滋滋的,她挑眉望着春承,就着她的手慢吞吞地舔舐幸免于难的半只兔头,乖巧地像个兔子精。
在此之前,若有人和至秀说有天你会站在街角,旁若无人甚至欢喜雀跃地品尝旁人吃过的半个糖人,向来讲究风雅的大小姐决然不会信。
可事实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糖人的甜悬在舌尖,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甚雅观,羞得不敢抬头。
而春承离她很近,甚至贴心地为她挡去了陌生冒昧的视线:尝够了吗?
前世生在春家,春承做梦都想有个软绵绵贴心的妹妹,今生重来,成了金贵的独苗,也是憾事。
她再是如何的漠然矜贵,也有着女儿家的柔软心思。比如像今天这样,和秀秀分尝一个糖人,这就很好。
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
至秀舌尖轻轻地将糖人抵出来。似乎是心理作祟,看着那快要溶化的糖人,春承觉得这只兔子浑身飘着热气。
我吃过了,你还吃吗?至秀害羞地冲她笑:春承,你不是说,不嫌弃我吗?
是不嫌弃。春承盯着那只残缺的傻兔子,犹豫来犹豫去,至秀的心也跟着她沉沉浮浮,最后春少爷不愧是春少爷,一口咯崩将糖人咬碎。
偏生她举止优雅,手里捏着长长的竹签还能稳住一身贵气:还逛吗?
不、不逛了。至秀盯着她沾了糖渣的唇角,所有的矜持,在春承咬碎糖人的时候,也跟着碎了。
她怯生生地问道:好吃吗?
春承下意识想要说还行,眸光望进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再次起了逗弄心思,她一手撑在墙壁,从背影来看,像极了浪荡子调戏良家女子。
撩人不自知,春少爷笑意愈深:秀秀的口水,甜的。
===第15章===
作者有话要说: 秀秀在春承面前,害羞,还有点小腹黑(╯3╰)
肥章献上√感谢在2019-12-09 22:40:53~2019-12-10 17:4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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