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开发人员说：“我们已经计算出，脖子的长度减半将使每只长颈鹿的成本下降15%。”
董事会成员微笑着互相点头示意。
工程部的负责人紧张地插话说：“但是……那样……那样的话，在干旱期间，它无法吃到树木顶部的树枝。”
“所以呢？”首席执行官问。
“所以如果不下雨，它会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饿死。”工程负责人皱着眉说。
“是的，但是……到那时，它仍然是长颈鹿，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们仍然可以把它当作长颈鹿做广告，不是吗？”市场营销部的负责人轻蔑地歪着脑袋盯着他，直到他退缩。
“而且，”首席执行官指出，“如果它们早点儿死掉，人们只好再买一只！”
设计师配合地说：“我们可以把它们做成条纹状的，明年会很流行条纹。”
当消费者被问及他们购买商品的动机是什么，价格和风格排在首位，甚至没有人提及使用寿命 (25) ，一部分原因是大多数制造商不希望人们考虑使用寿命。如果他们考虑使用寿命，你一定会发现每个包装盒都会醒目地标出产品的使用期限。这正是我们在BuyMeOnce进行的运动。想象一下，你去买一台电器，并清楚地知道它能使用多久，这种感觉如何？很显然，最耐久的产品价值最高。请加入我们的运动，在change.org (26) 签署《提高耐久性请愿书》，或者在BuyMeOnce联系我们。
所有这些行动都有助于终结物理废弃，但也有一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一组学者通过翻找我们的垃圾发现，在扔掉的家庭物品中，40%仍然是可以工作的！ (27) 所以，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浪费归咎于劣质或不可修复的产品设计，这可不公平，另外一些因素也在发挥作用，那就是心理废弃。
心理废弃是制造商用来说服我们更换商品的一种技巧，哪怕它们仍然工作得很好。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制造商越来越限制我们，使我们把物品看成是暂时的、一次性的。他们让我们沉迷于新事物，让我们兴奋，但这是一种廉价而短暂的兴奋，因为我们喜爱并购买的物品开始改变我们的感情。本章的其余部分探讨了引发这一情形的力量以及我们对抗它的方法。
心理废弃之母
有几个人被赋予了“计划废弃之父”的头衔——这是一个颇为不可靠的荣誉，其中包括一次性剃须刀的发明者金·吉列、商业作家J.戈登·利平科特、首先提出每年都更新汽车外观的通用汽车公司总裁艾尔弗雷德·P.小斯隆，以及通用汽车公司的设计师哈利·J.厄尔——他在1955年说出了名句：“我们的工作是加速废弃。1934年，汽车平均占有时长是5年；现在是2年；1年后，我们会有一个完美的数字。” (28) 所有这些人都扮演了自己的角色，然而，“心理废弃”也有一个母亲，她相当迷人。
1883年，克里斯丁·弗雷德里克出生时，她的父亲大吼大叫：“太恐怖了！为什么她只是个女孩！”这不是一个被期许的开始，但是这个女孩长大后变得精力充沛、聪明伶俐、威风凛凛，哪怕皮肤黝黑。她通过大量的写作和演讲获得了大学学位和公信力，这是在当时大多数女性都没有的。不幸的是，她用这种少有的女性自由来论证一个女人在家中的位置，那就是成为消费者。事实上，她于1928年出版的书籍《售卖消费者夫人》可能很容易被称为“售卖夫人”，因为其中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公司如何操纵女性的不安全感、虚荣心、母爱或性爱等自然感受，劝说她们加速消费。
弗雷德里克主要传达的信息是公众应该接受“逐渐废弃”，因为这个过程中孕育着发展：
一种强烈暗示和开放的心态。渴望并愿意把握任何新事物，无论它的形式是新发明、新的设计或风格，还是生活方式。
在某一物品具有使用价值的自然生命结束之前，准备“废弃”或搁置它，以便为新的和更好的物品让路。
愿意将一大部分收入用于购买新产品、服务或生活方式，哪怕要减少储蓄。 (29)
简而言之，她鼓励自己的读者成为高度自我暗示之人，愿意超出自己的财力扔掉那些非常有用的东西，这就是她所谓的“创造性浪费”。她认为材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她这样说道，“人们没有理由不创造性地‘浪费’”，并且嘲笑那些购买耐久的鞋子、衣服和汽车的人。
这太……荒谬了。如果设计师、织布工和高效机器的发明家们让人们每几周就能选择一种新的领带或连衣裙，人们也很高兴穿戴它们，那为什么要做一个老顽固，紧紧抓住一条旧领带或一件旧衣服，直到把它穿破？ (30)
我想，在弗雷德里克的心目中，我和任何一个在生活中不怎么丢弃东西的人都是“荒谬的老顽固”。我想知道我们能否让这种人穿上一件“终身保质的”T恤衫。
认识一下普通消费者
在20世纪之前，人们不会在物品损坏之前更换它们，所以制造商需要捏造更多的理由，让我们定期更换物品。弗雷德里克描述了她的完美家庭作为普通消费者是如何做的：立即欢迎新产品并每年更新两次，使其在技术上更出色和高效，这被称为“技术阶段”；之后，一旦技术升级趋于平稳，他们就会抛弃旧产品，单单为了外观而购买新产品，这就是所谓的“审美阶段”。
*技术阶段
弗雷德里克提出了一个可靠的观点，即我们确实需要一些愿意尝试新技术的人，以便技术能够进步。有时，非常出色和有用的新产品进入市场，以至于没有人想要旧版本。iPod (31) 杀死了CD，CD杀死了盒式磁带，盒式磁带杀死了每个人的唱片——嬉皮士的除外。这就像是技术版的适者生存。然而，在这一点上，大量的“创新”只是为了改变而改变，而且大部分创新都使产品复杂化，那些简单的产品本来就表现得很出色。正如我的一个工程师朋友所说的：“烤面包机不需要能申报纳税，它只需要加热面包，让每个面包边儿都带点儿棕色。”但是，制造商通常会在产品上增加额外的元素，使更高的价格变得合理，让他们的产品看起来是新的、不同于以前的版本。
我的直觉是，大多数时候，我们并不需要这些“创新”。为了证明这一点，我试着想象，如果所有的消费产品创新在20世纪30年代，也就是弗雷德里克的书问世时就已停止，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生活会变得无法忍受、截然不同吗？根本不会。我的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好的，即使不是更好的，也因为制造在那个年代而更好。我想，我只会想念厨房用具、热水壶、吸尘器、我的笔记本电脑、电话、电动牙刷和汽车等大约12个物品。当你想想这10年以来出现的所有产品时，就会知道这个数目是微不足道的。它们当中有多少个物品真的发挥更大作用了？
在“更高效”的保护伞下，我们被推销购买更创新的产品。效率是可以提高的，但现在，许多产品的能效改进已经趋于稳定，所以除非你现在的版本非常陈旧或造成污染，从环保和经济上来讲，保有你所拥有的物品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使用更高效的版本所节省的碳和金钱将被购买新产品所需的能源和资金所抵消。如果你想出于效率购买新产品，那么要等待那些不常发生的科技大飞跃，比如利用太阳能。
言外之意，我们需要质疑自己更新换代的冲动和想法。不管新产品是否变得尤为出色，技术公司都想通过心理废弃让我们更新换代。苹果公司每年都推出新产品，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毫无疑问地接受了。开始质疑它吧。这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这些产品的寿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短，而且电子垃圾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我们的家庭垃圾中有8%是电子产品 (32) ，2014年，垃圾重量高达4200万吨 (33) ，其中大部分仍然是可以使用的。据估计，如果我们将这些产品进行销售，而不是废弃，美国人将赚取约10亿美元。 (34) 10亿美元的垃圾！这些产品一旦开始在土地里腐烂就具有毒性，而且它们里面也含有稀有物质。虽然我们永久地废弃了它们，但在地下埋藏着价值等同于一个城市的胡萝卜皮、鸡骨头和大便尿布。
在电视连续剧《买什么和为什么》 (35) 的一集里，我的工程师朋友汤姆·劳顿去了一个垃圾堆，挑了一对耳机、一台吸尘器和一个迷你滑板车。在几分钟内，他找出了故障，并很轻松地修好了。这些物品价值数百美元。如果我们可以创建一个汤姆的克隆军队，让他们修复世界上的电子产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每个城镇都有一个汤姆。当我向他提这件事时，他笑着回答说：“过去有维修匠。”
这些维修人员正在变得越来越少，但他们确实存在。如果我们开始努力修复产品而不是替换，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维修人员。我们需要时间来适应回收的想法，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修复与重用之间的摇摆。但是，如果政府和再利用公司使它简单易做，推广益处，那么人们没有理由不自愿把产品送到修理店而不是垃圾场。瑞典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通过减少维修税来试着鼓励人们这样做。（关于修理的更多内容，请参阅第12章和附录一。）
最重要的是，既然我们意识到资源并非如克里斯丁·弗雷德里克所描述的那样“无穷无尽地可循环”，我觉得我们需要要求制造商——尤其是科技和电器制造商，将产品设计为不仅可以快速、廉价地组装，而且可以快速、廉价地拆卸、修理和升级的样子。这是一个循环经济的梦想，不浪费任何东西，梦想成真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我们的钱包投票。
*审美阶段
让人们认为产品不再美观，因而废弃运行良好的产品，这是心理废弃真正的高招。制造商们开始每年调整其产品的外观，让原本只是实用的物品变成时尚用品。这些产品将在几年内变得不时尚。
这种趋势开始于汽车设计，并迅速进入家居和家用电器设计领域。随着新款产品的出现，旧款产品给人们带来的自豪感会突然降低。这一现象对于汽车尤为明显，因为它们停在路边，所有的邻居都能看到它们。在美国，汽车很快就被认为是一种“可以提升自我价值感的社交魔法地毯” (36) 。制造商可能会说，公众要求这些风格不断发生变化，但事实上，公众是被制造商们训练得期望变化。正如著名的通用汽车公司的研究负责人查尔斯·凯特林所写下的名句，他的工作是让人们对自己已经拥有的物品感到不满。
有趣的是，有一家汽车公司反对这种趋势。1949年至1963年间，大众甲壳虫看起来毫无变化。事实上，该公司刊登了一则广告来庆祝这一事实，这被称为“大众进化论”。广告展示了一排排外观相同的汽车，并吹嘘说它们从来没有为了改变而改变。大众证明，如果制造商选择接受，它们可以有另一种行为方式。唉，大多数制造商并没有接受。弗雷德里克可能声称自己没有鼓励“为了改变而改变”，但这恰恰是审美废弃的观念掌控局面后出现的情况。
《日常事物设计》的作者唐·诺曼解释了审美阶段有害的副作用之一。从本质上讲，设计师们面临着一种压力，他们每年都要设计出一些看起来与众不同的东西，所以他们永远无法让自己的作品完美，使之成为最好的作品。他们每次都不得不从头开始，以便消费者在货架上看到不同的商品。 (37) 通过认识到心理废弃，我们可以在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大声呼吁，将设计师们拖出这个陷阱。我们应该区分真正的进步（从汽油切换到电动汽车发动机）和为了改变而改变（一辆有较宽烤架的汽车，或“70年代特色”），不应该放弃我们现有的商品来购买新款式，除非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优化了5%的枕头或咖啡机，这样的理由不够好；如果优化了50%~100%，我可能会考虑一下。如果它解决了我实际遇到的问题，我可能会感兴趣。即使新设计更环保，在几乎所有的情况下，将现有的产品（高污染的汽车除外）使用尽可能长的时间会更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