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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人的退出




智人会逐渐退出,原因在于科学研究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以下所引用的两个案例都出自《未来简史》,是我感觉非常震惊的。我把书中实验准确地呈现给大家,我们会感受到事情的发生是如此真实。

第一点,科学研究首先发现了人是没有自由意志的。

左右手开关实验发现,人以为是自己的判断,自己想按哪个就按哪个,但问题是科学家已经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捕捉到了你大脑中的信号。你的喜怒哀乐,想干什么,这都只是算法而已,尽管这个算法在人类过去的七万多年进化过程中没有被破解过。

机器生化鼠的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一只一般试验用的大鼠,在脑中掌管感觉和奖励的区域植入电极,接下来,大老鼠可以干任何事。我们不仅能控制大鼠左转或右转,还能让大鼠爬梯子、用嗅觉查垃圾堆,以及做些大鼠通常不爱做的事情,例如从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

动物福利组织担心这些实验会对大鼠造成伤害,但纽约州立大学机器生化鼠研究先驱桑吉夫·塔瓦尔认为这些担心是多余的,大鼠其实很享受这些实验。每次用电极刺激这些大鼠大脑中的奖励中心,它们就会很高兴做这些事。

这就是对生物的嘲弄,人们可以用计算机的方法、生物化学的方法来控制一个活生生的物体,而且还让它觉得是自愿的。

另外一个例子是《新科学家》的一名叫莎莉·埃迪的记者去参加一个实验。

她一开始不戴头盔,进入战场模拟室,20个蒙面男子绑着自杀式炸弹、手持步枪,直接向她冲来,令她一阵惊恐。她开枪了,但她觉得自己表现太差,沮丧到简直想把枪丢下一走了之。

然后,她戴上了头盔。她感到一点儿轻微的刺痛,嘴里有金属味。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个女孩再拿起枪去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觉得大脑中除了开枪这件事之外,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之前的恐怖、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情绪全没有了。

她非常冷静地开枪,一枪一个目标。20分钟后,所有的敌人全部被她打死了。一个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戴上头盔之后,立刻变成了一个冷静的冷血杀手。然后,当她把这个头盔摘下以后,她连续几个星期,都希望有人再让她戴上头盔。

私心了无,每天都非常专注地做当下所做的事,这个人会变得没有了情感,没有了犹豫、彷徨、患得患失、焦虑、生气……一个普通人瞬间被改造成了王阳明,或者说被改造成了稻盛和夫。

王阳明讲知行合一,稻盛和夫讲私心了无、动机至纯,用这一个头盔全解决了。

这项技术在未来会更加纯熟,通过控制你的大脑,把那些不要的情绪都过滤掉,让一个人能全心投入一件事。我相信这个产品会卖脱销。

人们就是这样变成了超人的,人们都想成为一个被加强过的人。

人的自由一直是会被技术破解的。

第二点就是人是可以分割的。

“个人”的英文单词是individual,其含义为“不可分割的”。

实际上,人类绝非“不可分割”,而是由许多分割的部分组成。书中写道:

人脑由左脑和右脑两个脑半球组成,中间由一束神经纤维连接。大多数情况下,左脑在语言和逻辑推理时扮演重要的角色,右脑在处理空间信息时有较大优势。

在左右脑关系的研究上,许多突破源自对癫痫患者的研究。20世纪中叶,医生对待癫痫发作时期的患者,最后一招就是把连接两个半球的神经束切断。对这些“脑裂”患者,有一个实验是这样的:让掌管非语言能力的右脑看一张色情照片,受试者脸红了。研究人员问她:“你看到了什么?”受试者说:“没什么,只是有光闪了一下。”但她立刻又开始笑。再问她为什么笑,她的左脑开始给出一些奇怪的解释。

所有人都会用到这样的机制,自己编一些故事,到最后,自己都信了自己编的故事。

从这一点往下延伸,我们会发现,所谓的“自我”往往也是虚构出来的。

这个接近佛法,佛法看“我”,是没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存在的,所谓的“自我”是因缘和合的结果。

现在,科学家们发现人的所谓“自我”的感觉也是大量算法的结果,是一种各种事物的普遍结合。

人们产生的所谓“自尊”“自我认同”的感觉,其实只是一种算法。

这种算法在过去没有什么能超越人的速度,人是最快的算法,但是到今天,阿尔法狗可以横扫围棋界。

曾经,电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电脑有它的缺陷,电脑对于图像的识别就比人要慢得多。一个两岁的孩子看一眼照片,就认出照片上是一只小狗,电脑需要经过大量的计算,才能够知道这是一只小狗。

可现在人脸识别技术已经比人快太多了。我一个朋友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门上面有一个大屏幕,人们只要从那里经过,个人的照片和名字就投射过去,面部识别检验合格才允许通过。他想调皮一下,故意拿一条围巾把代表证遮住,把头低下来,不看镜头。他想挑战一下人脸识别系统,试试看能不能报警,结果还是非常轻松地被识别了出来。

我们过去会认为国际象棋是一门复杂的学问,计算机是学不会的,但计算机根本不只是一个被编好的程序。如果你把计算机理解为人编好的程序的话,那么编这个程序的人就得比李世石、聂卫平更厉害才行。但问题是,机器自己在学习、进化,在不断地改变。

编程工程师可能根本不具备世界一流的水平,但是他编好程序的电脑却可以比全世界所有人都下得好。

那么接下来,我们将会看到人普遍地被电脑替代。

首先是发生在劳动力的市场,劳动力会被大量替代。

过去,我们认为,计算机能取代很多体力劳动者,可艺术是我们最终的圣殿。

《未来简史》颠覆了这样的认知:戴维·柯普——一个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艺术学教授,写了一个叫作EMI的程序,EMI小程序模仿巴赫作曲。一天的时间,它写出了5000首巴赫风格的赞美诗。柯普拿出几首,安排在圣克鲁兹的一次音乐节上演出。演出激动人心,观众反应强烈,大家都在表扬这些音乐是多么美好,多么打动人们的心灵。等到真相揭开,有些人气得一语不发,也有人甚至发出怒吼。

俄勒冈大学的史蒂夫·拉尔森向柯普挑战:来一场人机音乐对决,让观众投票三首曲子的作者到底是谁,作曲者分别是巴赫、EMI和拉尔森本人。

表演结束,观众认为是巴赫的其实是EMI,认为是拉尔森的其实是巴赫,认为是EMI的其实是拉尔森。

我们看到,连作曲这样的事儿机器都可以替代,未来将有多少职业会被替代掉呢?

那有没有不能被替代的职业?

作者讲到,到了2033年,计算机取代考古学家的可能性只有0.7%,因为这种工作需要精密的模式识别能力,而能够产生的利润又太少了,人们没有动力来研究和投入资本让考古自动化。

其他需要大批人来做的事,比如说司机、工人、教师、医生、律师、交易员,都会被替代掉,未经强化过的人将会变得无用。

人类未来所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就是如何面对这个社会上出现的这么多无用的人。

当机器能够创造无数的财富,足够全人类使用,人类可能真的不需要工作,就能获得各种各样的东西的时候,人的存在会逐渐失去意义。

比如,未来的战争不会有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书中是这样描述的:

21世纪最先进的军队主要靠的是尖端科技。现在的战争需要的不再是人数无上限的“炮灰”,而是精挑细选的少数训练精良的士兵,甚至人数更少的特种部队、超级战士,加上几个知道如何生产和使用先进科技的专家。有血有肉的战士除了行事难以预测,还容易受到恐惧、饥饿和疲劳的影响,思考和行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无法赶上现代战争的步调……

一场网络战的时间可能只有几分钟。在网络指挥中心值勤的中尉发现有异常状况后,就算立刻致电上级,上级再立刻上报白宫,最后还是只能一声哀叹,因为等总统接到消息时,这场战争早已一败涂地。只要短短几秒,计划精密的网络攻击就能够让全美国电网断电,破坏航空管制中心,造成核电厂和化学工厂大量事故,干扰警察、军队和情报通信网络,甚至是抹除所有金融记录,让数万亿美元就这样消失于无形,没人知道究竟那些钱归谁所有。这种时候,唯一让民众还不会歇斯底里的原因,就是网络、电视和广播也全面断线,所以大家连情况有多惨都不知道。

这就是未来战争的方式。

连打仗都不需要人的时候,整个社会的体制也会发生改变。

1793年春天,欧洲各王室派出军队想将法国大革命扼杀于襁褓中,巴黎革命分子则宣布全民总动员。8月23日,法国国民公会下令:“从现在起,到一切敌人被逐出共和国领土为止,全法国人民始终处于征发状态,以便为军事服务。动员是普遍的:18岁至25岁的未婚公民或无子女的鳏夫应首先参军,青年人去打仗,已婚男子则制造武器和运送粮食;妇女负责制造帐篷、衣服和服务于医务;儿童则将旧布改成绷带……”

法国大革命最著名的文件《人权和公民权宣言》认定所有公民拥有同等价值,享有平等的政治权力。有学者认为,让公民拥有政治权力就能增强动机和进取心,而这在战场上和工厂里都大有益处。

但在未来,我们会发现,智能会比意识更重要。

我们认为人有自己选择的意识,但只要有了足够的智能,人的意识就会被放在一边。

作者写道:“像民主选举这种自由主义的做法将遭到淘汰,因为谷歌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政治观点。我站在投票站的时候,自由主义让我要听听内心真实的声音,选择能够反映我最高期望的政党或候选人。但生命科学却指出,我站在投票站里的时候,并不真正记得上次选举以来这四年的所有感受和想法。此外,我还被各种宣传、公关手法和随机想法不断‘轰炸’,很可能扭曲我该做的选择。

“如果我授权谷歌来帮我投票,就能摆脱这样的命运了。谷歌把我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清楚楚,知道怎么看公关人员华而不实的口号。谷歌投票时,依据的不是当下瞬间的心态,而是集合所有生化算法真正的感受和兴趣得出的结果。那正是所谓的‘我’。”

所以在未来,整个世界全部是互联在一起的,所有的东西都有数据来操作。

以我自己为例,我以前不会依赖导航。但用了很多次以后,我觉得导航很靠谱,就离不开它了。如果自动驾驶出现,人就有可能会把自己交给它,一切让程序做决定。这意味着你将出卖个人的所有信息,就是你将把自己在哪儿、想去哪儿这些信息全部告诉计算机网络。

那么,今后整个计算机就会掌控全世界所有人的信息。事实上,今天许多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隐私和个性,把许多生命的点滴全放在网络上,把自己的每个行动都记录下来。

当无人驾驶实现,计算机可以将所有车辆连接成单一网络,从而大大降低了车祸发生率,还能够大幅节省时间和金钱,并且拯救人的生命。不过,这也会砍掉几千万人的工作机会。

大家想想汽车取代马车的时候,就知道这有多么残酷了。任何一批农场里的马,不论在嗅觉、爱的能力、认人的能力、跳过栅栏的能力,还是其他上千件事情上,绝对都远高于汽车。人们喜欢马,把马当作朋友,有很多细腻的感情。汽车就是个机器,连算法都很少,但马仍然被汽车取代。在这个选择上,人们毫不留情。

我们这些智人就是未来的马,因为你做什么事都没有机器做得好,机器做很多事没有太高成本、没有事故、不会请假、没有情绪。

比如说医生,医生看病的结果与他当天的情绪有着很大的关系:医生昨天跟人吵了一架,今天心情不好,就可能开错药;医生没睡好觉,开刀时手一抖就可能出问题。

如果你有一台超级计算机“沃森”,它比人类医生有很多巨大的潜在优势。它不会累,没有情绪,它能真正地实现永不止息地学习和精进。当它的数据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它比医生进步还快!

人们是否愿意把健康这类大事交给计算机呢?书中写道:“2013年5月14日,女星安吉丽娜·朱莉在《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解释她为何进行双乳乳腺切除术:她的母亲和外祖母在相对年轻时因为癌症过世,她一直担心自己是否也会如此。后来,她做了基因测试,证实带有致癌变异基因。

“根据最新统计调查,带有此类变异基因的女性,罹患乳腺癌的概率高达87%。虽然她没有患癌,但是她决定干预这种可怕的疾病,于是进行了双乳乳腺切除手术。”

这个案例中,我们不会觉得算法是来占领和奴役人类的,反而觉得帮了大忙,帮我们做了明智的抉择。

可是,随着这些算法逐渐超过了我们的个人算法之后,人们就把自己的全部交托给了它们。当习惯了依赖,人们就变成了可能比猴子好一点儿的生物,或者在计算机看来,人是一个宠物,或者它们觉得自己才是人类的造物主,是它们造就了我们。

比如说,有可能将来的人连和谁结婚都可以交给机器了。

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特别有趣——两个男孩我觉得都特别好,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怎么办?问谷歌!

“嘿,谷歌,约翰和保罗都在追我,我两个都很喜欢,但喜欢的点不太一样,很难做决定。根据你手上所有的资料,你怎么建议?”

谷歌就会回答:“这个嘛,我从你出生那天起就认识你,我读过你所有的电子邮件,听过你所有的电话录音,知道你最爱的电影,也有你的DNA资料和完整的心跳记录。你过去每次约会我都有精确的数据,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把你过去和约翰或保罗约会的资料调出来,显示你每秒的心跳、血压和血糖值变化……当然,我对他们的认识也不少。因为对你很了解,所以基于以上所有信息和我杰出的算法,加上几十年来几百万对伴侣的统计资料,我建议你选约翰,大约有87%的概率,你们长期满意度会比较高。
“当然,因为我非常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答案。保罗长得比约翰帅,而你又太看重外表,所以你内心其实希望我的答案是保罗。确实,外表很重要,但实在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你体内的生化算法是从数万年前的非洲大草原开始进化的,在对于潜在配偶的整体评价之中,外表占了35%。至于我的算法,是基于最新的研究和统计数据,认为外表对于长期成功的浪漫关系只有14%的影响。所以,虽然我已经把保罗的外表纳入考虑,但还是认为约翰是你更好的选择。”

这就是未来一个姑娘找对象的时候,所得到的建议。一切东西都要通过谷歌背后的算法,因为它们采集了所有的数据。

曾经,人们追求个人的感受,只要认为是对的就可以去做。现在,just  do  it(就去做)这样的想法过时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可以通过算法来解决。就好像我们现在开车出门,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我开车总是不看导航,然后慢慢地发现,我经常被堵在路上。别人提醒我可以用一下导航的避免拥堵的功能,果然,在事实面前我服气了。

我们人类会像适应导航一样,慢慢地适应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去问数据,结果就是人文主义倒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