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在乎你的人。
蕾蒂西娅挂了电话，他没法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像是被敲了一棒子，马西米兰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一点，然后马上赶走了那个女孩，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他不在乎。重要的是尽快赶到医院。他紧张得开不了车，马西米兰叫了一辆出租车。在车里的20分钟是他一生里过得最慢的时间。他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顾了过去几周的情况，每次他的妹妹联系他，她悲伤的呼叫都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不知道自己都在忙些什么……终于，他终于到了医院。“医院”这个词多奇怪啊……因为当人这样在夜里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跟“好客”[9]完全不沾边！不祥的氛围使商人颤了一下。接待处一个人也没有。大厅空空荡荡。有那么一瞬间他怕自己找不到朱莉。幸好，他遇到了一位女士，应该是个护工。
“急诊室接待处？”
“在左边走廊的尽头，然后坐电梯去-1层。”她亲切地回答，但没能微笑。
“非常感谢！”
“不客气。”这位穿着鳄鱼鞋的女士说，这是一种好笑的荧光塑料鞋，这一季火了一把。然后她拖着脚步走到外面，拿出了一盒清淡型香烟。
马西米兰一阵风地跑过走廊，一个人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感受到自己沉闷的心跳和汗湿的手心。
最后，他终于找到夜班急诊区。那里有很多病人在等着看病，但他径直穿过他们，冲向接待处的护士，每个到这里的病人都要先经过她的手。护士皱起了眉毛，准备粗暴冷酷地打发走他。
“先生，请排队。”
马西米兰毫不犹豫地要求。
“我不是给自己看病的。您一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我来看我妹妹。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请告诉我。”
他很少用这样求人的语气说话……
“这样的话……谁联系的您？”
“蕾蒂西娅。”
“等一下，我跟她联系一下试试。”
他看到她简单地交流了几句，然后挂上了电话。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她好像刻意跟这里发生的一切保持着距离。在这种地方要想不疯掉，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最好把感情好好地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请耐心在候诊室等一下。蕾蒂西娅会来找您。”
马西米兰很生气，担心得要疯掉，但还是强迫自己守规矩地坐在了候诊室的塑料椅子上，他坐在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和一个脸上流血的男人中间，母亲怀中的婴儿在呻吟，男人用一块纱布按着伤口。马西米兰觉得自己来到了第四维度，今晚的开始和结束反差巨大，像一根重重抽在他身上的鞭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最新的进展。他简直要疯了，觉得愤怒的热血冲击着血管。他突然站起来重新向接待处走去，拼命控制住情绪。接待处的护士冷漠无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您要耐——心——等，清楚吗？蕾蒂西娅一有空就会来找您……”
“但不管怎么说，让家人就这样等着简直不可思议！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的情况，我的天哪！”
那位女士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用圆珠笔尖敲了敲台子上贴着的一块牌子。
根据刑法的两条法律，所有对医务人员的言语或人身攻击都可以追究法律责任。
“去坐下。”她命令道。
马西米兰让步了，愤怒和担忧噬咬着他的心。
15分17秒后，那个蕾蒂西娅终于从急救任务中脱身而出。
“沃格先生？”她冲候诊室喊。
马西米兰一下子站起来。
“是我！”
“请跟我来。”
用不着说第二遍，他就跟着她进了走廊，从两边半掩的门可以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病人。最后他们来到玻璃隔出来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一样的房间，在那里马西米兰看到了他一动不动的妹妹。他的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还有一个同样在等待的年轻姑娘向他们转过身来。马西米兰有点好奇她是谁。医生马上告诉了他答案。
“是这位小姐在公寓里发现了你妹妹。她们一起租住在那里，您不知道吗？幸亏她在那里！”
马西米兰向年轻姑娘伸出手，姑娘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板着脸看着他。
“您就是马西米兰？”
“是的，怎么了？”
“不，不怎么……”
为什么她没好气地看着他？管她呢……现在可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不再计较这个姑娘的问题，马西米兰转向医生，希望她说说情况。
“我们给她洗了胃。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马西米兰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她现在睡了。目前也没什么可做的。如果您愿意，可以明天早上再来，我们那时候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大概要找个休养院。我会再跟您说。”
“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我跟她说话的话，她能听见吗？”
“谁知道呢？或许能吧……去吧，但别太久，她需要休息。”
“好吧，我走了，我明天得早起。”朱莉的室友说。
马西米兰不计较见面时的不快，叫住了她。
“等一下！”
“怎么了？”
“我……我想谢谢您为我妹妹做的。真的。”
“没什么的。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不，这真是一个善举。我想……答谢您，呃……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佩内洛普。不，没用的。您没什么可做的。啊，不，有的！也许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
“从今以后，在她需要的时候多陪陪她。”
啪。耳光。马西米兰沉默了。他记下了佩内洛普的电话，向她保证，会告诉她朱莉的近况。
他走进箱子，靠近妹妹的脸，长久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着温柔和鼓励的话。
“我在这里，妹妹。现在一切都会好的。”
确认没人看到后，他任自己默默地哭了出来。他郑重地发了个誓，黑夜是他的见证：
“我的朱莉。我再也，再也不会弃你于不顾。我保证！”
他把双胞胎妹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他决定离开，脚步声和生命体征监护仪那令人心慌的响声相互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