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外壳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与世隔绝。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马西米兰觉得自己像被火车碾过一样。他很久都没有过过这么难过的夜晚了。睡眠薄得像卷烟纸。他好几次惊醒,浑身冷汗,在回到悲伤的现实之前朦胧地希望这只是个噩梦——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上了很早的闹钟,以尽早去到朱莉的床边。他急匆匆地泡了杯咖啡,一不小心放了太多的咖啡粉,他咬着牙喝下了这杯又浓又苦的恶心饮料。他吃不下别的东西,他不饿。
到医院后有人告诉他朱莉醒了。马西米兰走向房间,透过玻璃,看到妹妹正坐在床边,混沌的目光盯着墙,双腿悬空,微微摆动着,她驼着背,好像全世界的苦痛都压在她肩上。他从半掩的门探进头去。
“朱莉?”
没有反应。马西米兰轻轻敲了敲门表示他到了,然后又试着说了一句。
“朱莉?是我……”
朱莉冲哥哥转过头。她看着他,却一副没有认出他的样子。马西米兰注意到她脸色苍白,还带着重重的黑眼圈。他感到心像是被翻了过来。但比起接下来他听到妹妹嘀咕的时候受到的震动,这都不算什么:
“滚开……”
简单的两个字,却如此无情。朱莉转回身又开始盯着墙壁,双腿又开始摇晃,探视结束。
身体像中弹了一样沉重,马西米兰蹒跚地走向住院医师办公室。蕾蒂西娅忙着处理文件,飞快敲击着键盘。
他敲了敲敞开的门。蕾蒂西娅终于抬起了眼睛。
“啊,是您?您看过朱莉了吗?”
“她……她不想见我。”
这位住院医师叹了口气,送给他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这让他多少好受了一点。
“在这种打击之后有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您不要太难过。您的妹妹有什么怨恨您的理由吗?”
“过去的几周以来,我没有做到应有的陪伴……”
“啊。我们尽力而为就好,不是吗?您知道,她这样反应很大一部分是抑郁造成的。”
“嗯,我明白……”
“她不能待在这里超过48小时。之后有必要给她找个好的疗养院。让她慢慢恢复……尤其是必须有人时刻看护!”
“我会安排好的。”马西米兰用干涩的声音答。
“给,我帮您记下了橙水诊所的相关信息。我认识那里的领导班子。那是个很好的诊所。”
马西米兰拿过纸条。字母好像在他眼前飞舞,进不了脑子。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不想见我,但我还是每天都会来的。有什么事情,请立刻通知我,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好的。”
马西米兰千恩万谢了蕾蒂西娅对他妹妹的照顾,她做得真的很出色,然后向她告了别。
他出来的时候,感到日光刺痛了眼睛。难道是昨夜哭过后眼睛变得异常敏感?他走在街上,惶惑不已,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没办法好好思考。脑袋里像是有一只疯狂的仓鼠,把罪疚感的轮子踩得滴溜溜转。如果他能陪陪她,抽出时间来听她说说话,安慰一下她,或许还能给她点建议?那样他应该可以在她做出这样极端的举动之前感觉到点什么,发现点端倪!
不过,他的权力型雄性症状显然在他和他的情绪之间放置了一个屏障,隔绝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他没有收到任何预警信号。他把自己的外壳建造得如此坚硬,他当然得以把自己保护得更好,但也与世隔绝。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注意到他妹妹的痛苦。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和来往的行人擦肩而过,他们对他的悲伤漠不关心。他只是个忧郁的无名之辈。他这样走了多久了?他不知道。
罗曼的面孔进入了他的脑海,一个想法浮现出来——给她打电话,跟她说说话……她很了解雄性症状,她知道他的问题。她或许能帮他,或至少能理解他,不会像别人那样妄下冷酷的论断?他需要有人安慰。电话里响了6声,随后进入留言模式。
很不幸,罗曼联系不上。也可能是她不想接?他不敢留言。很明显,老天并不眷顾他。马西米兰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如此孤独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