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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4 章 第一百零三章无忧

    1418年,冬,南北皆大雪,冀州十五邑雪厚三尺,人亡六百余,庶五百余,吏七十九,禽畜冻死无算。

    为了应对雪灾,帝国不得不调动大量原本为战争准备的资源用于赈灾,也令得预定的对龙族的战争拖到下半年才出发。

    无忧跟着王亲自在条邑之外为朱颜践行,心中忧心忡忡,回到家看到休假来陪自己的连山默都没能展颜。

    连山默哄了无忧没一会便不悦:“你这什么反应?好似我死了你要做了寡妇。”

    “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无忧皱眉,大家都已不年轻,说这种死不死的话题真的可能一不留神就成真。

    “行,我说点别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都无视了。”连山默抬手捏了捏无忧的脸做为无视自己的惩罚。

    “我在想巫女出征的事,先前那些权贵家族组织七万人远征,全军覆没。”无忧看了看连山默的眼睛,随着年岁增长,连山默对眼睛控制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如今看连山默的眼睛看到的终于不再是枯骨。“我担心巫女。”

    “权贵家族们的远征失败那不是必然的吗?”连山默理所当然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们的出征半是贪婪半是王与玉主推动,他们前脚全军覆没,元气大伤,王与玉主后脚便对其下手,赚了个钵满盆满。我有理由怀疑,哪怕权贵家族们原本能赢,王与玉主也会让他们输。”

    “不至于。”无忧一笔带过王与玉主的谋划,转而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连山默道:“我只看到她受了伤,仍旧活着,但玉主的未来比寻常人更难看到,也更不准,看到寻常人还有八分准确,看玉主却是至少八分不准,我看到的不一定会发生。”

    “不,你看到她受伤的可能还是很大的,龙族很强大,也很神秘。”无忧愁道。“所有种族都知道龙族的存在,也知道时有龙族化为人形混迹于大地上,但真正了解龙族的根本没有,如今要打仗,谁也没想到龙族还能制造海啸。”

    连山默安慰道:“巫女带了文宣时期内迁的鲛人一同出征,若龙族若要故技重施只会栽跟头,不会有事的。”

    无忧想了想,也觉得战败的概率比较低,最不济也能打个平手,遂安下了半颗心,剩下半颗要等战争结束,巫女平安归来才能安下。

    尽管担心,无忧也没太多精力分给担心,她很忙。

    为了不让她任相,去劫当年火速提拔了一位六卿为相,但被提拔的那位相年事已高,离回家养老也不差多少时间。

    去劫也没办法,功绩与资历若是不足,必定坐不稳当,怕要不了多久就得给无忧腾位置,而功绩与资历高的公卿年纪就不可能小。

    这位相将位置占了,她不退,无忧就没法上,但相今已八十有余,无法再承担年轻时的工作量,想回家养老又不得,甚为无奈。

    相退不了,又没精力干完相的工作量,这些工作又不能耽误,只能王与六卿分着干。

    六卿的工作量本来就重,还要分担相的工作,没有最累只有更累。

    三年前无忧调为春卿,更加忙碌。

    六卿中公认的最忙的是地卿,管钱袋子,从年头到年尾都在算账、与其它部门对接加扯皮,历任地卿多少有些寡发。虽然地卿之位的油水也是最足的,但也大概也是因此,地卿大多不得善终,面对眼前往来的惊人财富,要忍住不伸手需要的自制力太强。

    其次是春卿,春卿司掌教育与防疫,帝国的官序、私学、书籍....跟教育沾边的东西都归春卿管,各地每年的防疫工作、防疫知识的推广普及、发生疫病后的应对也同样归春卿管。

    不干不知道,一干才知道春卿的职司可谓千疮百孔,不论是教育还是防疫都是吞金大户,或为了省钱,或别有用心,在前任们一代一代的积累下,最终留给无忧一个烂摊子。

    三年下来无忧就没干别的,净收拾烂摊子了。

    将教材中有问题的部分删掉,换成没问题的,过于没营养的删掉,换成有用的知识。

    重整防疫体系,疫病不来则已,一来便是清地图。最近几百年,有记载的每次疫病爆发都会导致一座甚至多座城邑的衰败。旧时代更惊人,一场蜚疫收割走数以千万的生命。

    虽然还没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但总归走上了正轨。

    每日处理日常公务,日常向地卿要钱,日常收拾想捣乱的人,再陪陪连山默,一天就过去了。

    毫无疑问的,连山默对自己被分配到的时间十二分不满。“都走上正轨了你居然还这么忙?那没走上正轨时你得多忙?”

    无忧也很无奈,跟着辛筝生活时就知道六卿很忙,但没想到会这么忙,在地方时都没这么忙。

    尽管如此,男人还是要哄,无忧抱着连山默说尽温言软语,最后更许诺等玉主回来自己会休个长假专门陪他。

    连山默这才满意。“我做了晚饭,有你喜欢的菜,开饭吧。”

    无忧道:“你没事做可以出去玩,不必亲自下厨做饭的。”

    “我不喜欢出门,尤其不喜欢这座帝都。”连山默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一直看书脑仁疼,烧饭正好放松一下。”

    “条邑虽不比蒲阪繁华,但也是旧都,好吃好喝好玩的可多了,你若不熟悉,我后日休沐,可与你一起出去玩。”

    这座帝都在我眼里就是一片断壁残垣,闭上眼虽看不到断壁残垣却能感觉到金乌西坠的暮气,欣赏个屁,连山默道:“行啊,一起出去玩。”

    条邑曾为帝都,但第一次做帝都时远没有如今繁华。

    辛筝当年营建帝都时就没想过任何一座帝都长期使用,营建时自然也怎么省钱怎么来。而且彼时瘟魔肆虐,疫病一发就是一座城倒霉,辛筝为了防疫经常疏散迁徙稠密地方的人口,就算最后全城覆没,只要人口少,损失也少,人口密度全国第一的帝都自然跑不掉。

    最重要的迁都后条邑又经过三百多年的营建,本就是兖州人口与繁华仅次于云梦城的巨城,再次成为帝都后因为政治中心而得到更多资源倾斜,迅速超越云梦城,只常住人口便超过一百万。

    若不看帝国整体,只看帝都本身,只能感觉到无尽的锦绣繁华,而非金乌西坠的暮气。

    再怎么着也是帝都,即便金乌西坠,帝都也是最后坠入虞渊的地方。

    食肆、汤铺、酒肆、商铺、车马行、歌舞行等衣食住行精神娱乐方面的建筑林立,但最多的当属蹋鞠场,不能说每条街都有,但隔一条街肯定有,即便是没有蹋鞠场的街也能看到在街头巷尾玩蹋鞠的人。

    帝都的道路营建非常舍得花钱,大街小巷统一青砖铺地,宽阔得能让一群人上演全武行,何况车马往来,也因此被玩蹋鞠的稚童少年们看中。

    无忧拉着连山默去找自己记忆里的食肆。

    辛筝当年只要休沐都会将时间花在大街小巷的食肆中,能从早吃到晚,吃遍半城食肆与路边小吃摊,巡狩时经过每个地方也会吃遍当地的小吃。

    连山默跟着无忧道:“她这兴趣爱好倒是接地气,但街边的食物会有台城食堂里做得好?”

    虽然辛筝让全国庖人比赛的头名去食堂做大锅饭很缺德,但不可否认,同样是大锅饭,全国庖人比赛的头名做的与寻常庖人做的不一样。

    “只有一部分比台城食堂美味,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吃谁家的食物,不容易被人投毒。”

    连山默恍然,想要文宣王死的人真的多,根据记载,光是刺客,平均下来每天都能抓三五个。

    不过这也和文宣王喜欢往台城外跑有关,她要是一直坐在台城里,那谁也接近不了她,自然不会想不开去刺杀。但文宣王喜欢出台城乱跑,不免令人觉得一本万利的刺杀买卖不干一票都对不起自己,然后一头撞入陷阱。

    这种情况直到后期才近乎销声匿迹,因为辛筝每次遇刺后的反应都很与众不同,她根本不在乎刺客嘴里能问出什么,问出的主谋又是谁,而是:我说谁涉嫌刺王谁就涉嫌,经常在遇刺后借题发挥问罪一大片人。

    这也是辛筝时期没有权贵家族的一个因素,很少有家族能在她在位时延续三代,即便能延续三代很难延续到五代。少数几个延续了五代的也是第一代没死且识相,典型案例便是濁山氏,濁山姮前脚死,濁山氏后脚便风流云散。

    刺王时借题发挥收拾一波,平时有事没事收拾一波,有劣迹的,杀头或下狱;没劣迹但能力不足的,借机贬职或革职;没劣迹又有能力的,对这种近乎绝种的稀有品种,辛筝多少给点面子,只要不是闲得没事真的牵扯到刺王便不会有事。

    在辛筝的努力下,帝国官僚体系换血速度极其惊人,得亏官序培养人才的速度给力,不然帝国的官吏们根本不够她折腾。

    “虽然很多都比不上台城食堂,但她与阿父找的食肆和小摊都有自己的特色,很多我现在都还记得,条邑这里我便记得好几家。”

    “你幼时距今该有两百岁,你确定他们那些食肆与小吃还在?”

    无忧还真不确定。“反正今天休沐,本就是出来逛街游玩的,就算找不到,这一路逛过去不也是一种乐趣。”

    连山默并未反对,只是在街边买了一包糕饼垫肚子,用行动表达自己不相信无忧真能找到儿时的味道。

    无忧哭笑不得,又无法说什么,被提醒后她也反应过来自己不太可能找到吃过的食肆与小吃。

    过去的时间太久了,而人是不会永远停在原地。

    农人种地赚了钱会让幼崽去学手艺或是读书习武,未来做一名工匠或是成为官吏、军卒,小贩同样不会满足于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跟自己做小贩,有条件必定是希望下一代比自己好的。而这种希望若不能在五代以内达成,也不用以后了,小概率下沉,大概率绝嗣,唯独不可能停在原地,

    完全不抱希望的,走走停停,看到好吃好玩的就停下来瞅瞅的溜达,未曾想最后真的找到了一家幸存者,只是不再是记忆里的小吃摊,而是一家很大的食肆,菜单上也不再只有小鸡炖蘑菇与腌莱菔,但招牌菜还是小鸡炖蘑菇。

    无忧大为惊奇,居然真有幸存者,期待不已:“来一份小鸡炖蘑菇。”

    连山默瞅了眼食肆墙壁上挂的写有菜名与价格的木牌。“比外头贵了一倍。”就算有钱也没必要当这种冤大头。

    “我想吃。”无忧道。

    我觉得你一定会失望,尽管如此,连山默还是道:“那来一份。”

    小鸡炖蘑菇很快送了上来,无忧举箸尝了一块,思考须臾,又尝了一口汤,吃完后大加赞赏。“好吃,太好吃了,你也来一口。”

    无忧一边说一边热情的夹了一块鸡肉送到连山默嘴边。

    不应该啊,居然有店铺会不遵循店大欺客的常理?连山默一脸不解的张嘴,鸡肉入口,一时沉默。

    无忧期待的问:“如何?”

    “太好吃了,你多吃点。”连山默一边答一边将精致陶蛊中的鸡推向无忧,无忧赶紧摁住推回。

    “我感觉你清减了许多,需要多补补。”

    “你平时工作累,更需要补。”

    一番推脱后无忧道:“钱都花了。”

    连山默思考须臾,试探的问:“那一人一半?”

    无忧想了想,点头答应。

    达成一致的俩人举箸夹鸡肉,你一块我一块的均分。

    连山默将鸡头鸡脖子鸡胸鸡爪等夹到自己碗里,庆幸鸡屁股在烹饪时扔了,他可不想品尝鸡屁股,评价道:“感觉和食堂做得不分伯仲。”

    说难吃不至于,说好吃也不至于,对不起价格却是非常至于。

    “我也这么觉得。”无忧惋惜不已。“一点都没有曾经的好吃。”

    “我看你不是觉得曾经的好吃,是觉得曾经在父母陪伴下一起用的膳更香。”

    “一部分吧,但曾经的也是真的好吃,那时用的鸡说是小鸡,都是老母鸡和老公鸡,都炖得熟烂入味。”无忧道。

    养鸡很费粮食,在文宣时期农户更愿意养豚羊狗,羊吃草,豚也可以喂草只是长得慢,狗会自己找食,鸡却只能喂粮食,养多了还容易生病。

    综合考虑下,农户养鸡一般只养一两只,北方养母鸡产卵,南方养公鸡,报时,不会多养,能用剩菜剩饭喂着就行。即便是少数大量养鸡的养殖户,收益来源也不是卖鸡,而是卖鸡卵。

    卖小鸡炖蘑菇的小贩用的鸡都是从农户与养殖户手里买来的不能再产卵的老鸡,炖的鸡汤里也没几块肉。鸡的养殖是气候相对正常的那五六十年里真正发展起来,人族的粮食多了,也不需要随时预备大量粮食救灾稳定粮价。可以自由支配的余粮多了,鸡养的自然也多了,出现专门养食用鸡的养殖户。在那之前,养鸡者少,鸡肉物以稀为贵,吃的鸡肉也大多是很老无法再报时与产卵的老鸡。

    汤里虽然没几块肉,但因为老鸡炖汤要炖很久才能炖烂,最终炖出来的鸡汤贼香。

    无忧看了眼自己正在夹的鸡腿,货真价实的嫩鸡,炖的火候也不够,将鸡腿放到连山默碗里。“过会去别的地方加餐,吃不下咱们就打包,留着肚子。”

    “那鸡肉还是要吃,只是迟些吃,吃饱以后再吃岂非更吃不下,都花了钱。”

    “我记得刚认识你时你也没这么抠呀,很有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气概。”

    “因为那个时候我有很多钱,对有钱人而言,只要不是全副家产,些许小钱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现在也很有钱,还是国库拖欠你的俸禄了?不至于吧,你可是先知,拖欠谁的俸禄都不会拖欠你的。而且我记得帝国虽然有拖欠俸禄的情况,但也只是拖欠,最后还是会补上。”无忧道。

    拖欠一时,底层的官吏们还能忍忍,但一直拖欠不给了,做为政令执行与秩序维护者的基层也不会客气,原本是大概率会做干权力变现的事,在俸禄拿不到后会变成一定权力变现。

    哪怕拖欠俸禄最严重的王曜与流苏后期,他与流苏也最多拖欠官吏两三个月,财政宽裕时会将拖欠的一起补上,军队则是从未拖欠过。

    “不一样,你刚认识我时,我花的钱都不是我自己赚的。现在的钱却都是我的血汗钱,花自己赚的钱,浪费一钱都心疼,你也别好像你不抠。”

    “行吧,你有理。”无忧思考道:“但我今天难得出来玩,不想再吃食堂同一水准的食物,要不打包回去送给荆姐?她肯定吃得下,食物只要被人吃进肚子里就不算浪费。”

    荆姐是她雇的处理家务的帮佣,说是姐,实际上六十几了,人称荆媪,媪是对老年女性长辈的尊称。但无忧两百多了,让她称呼一个六十几的年轻人为长辈实在喊不口,而喊荆妹,荆姐对着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面容又接受不了,遂折中为荆姐。

    连山默也不知无忧算是抠门还是大方,但笑着赞同。“也行。”

    达成一致,俩人喊来伙计将小鸡炖蘑菇打包,然后火速转移到一家卖羊肉的小食肆点了一份羊肉,吃完后步行至望舒桥边消食。

    望舒桥与常仪桥是帝都最大最长的两座桥,横跨云水的支流,以天上双月为名。

    两座桥的两岸也是帝都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桥上有售卖商品的小贩,桥下亦有贩卖货物的舟楫,不过顾客不是人族,是鲛人与疍人,不时能看到鲛人在水中起舞唱歌。

    桥两岸两岸不是食肆就是商铺,同样有人卖艺,但因为水中有鲛人在卖艺,陆地上就没人表演歌舞,更多的是乐师与百戏。

    人流如织,摩肩擦踵,若站得高还能看到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

    帝国从辛筝时便不管别人穿什么纹饰的服饰,官吏的服饰虽然有颜色区分等级,但辅以革带与腰佩,很容易与氓庶相同颜色的衣服区分,上面没人管,氓庶自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经济允许,穿得没有最鲜艳只有最鲜艳。

    连山默在桥上看了没一会便吃不消。“别的也就算了,颜色搭配还算正常,但那些恨不能将所有颜色穿在身上的花里胡哨风格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太伤眼睛了。”

    “据说源于巫女望舒。”无忧回忆道。“这位巫女的衣着风格很极端,不是满身暗纹的白衣便是花里胡哨的彩衣,但不论哪种都极美。”

    连山默懂了。“我虽未见过这位巫女,但我看到她留在玉宫的画像,容颜瑰丽无双,不论她所在的时代还是如今都美得无人能及....当然,无忧你例外。”

    无忧给了连山默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但还是对连山默的评价保持肯定。“美人穿什么都美,驾驭得住花里胡哨的彩衣,别人可未必。”

    从桥上往下看,这种花里胡哨风的人高矮胖瘦美丑都有,但达到望舒那个层次的,没有,却比望舒还搔首弄姿。

    虽然没见过望舒,但无忧听辛筝说起过望舒,是一位奇人。

    生得天下最美的容貌,却美而不自知,望舒从不关心自己的皮相生得如何,自身瑰丽的外貌在她眼里还没几道数算难题有魅力。这也是同样美得倾国倾城,别的男女凭美貌与美貌带来的苦难流传后世,望舒则只有史书上四个字:容颜瑰丽。

    然后就没然后了,直接跳到望舒的倒霉身世、弑师、发明创造、造反、闹出蜚疫同辛筝合作等事迹,很显然,她的事迹比美貌更令人瞩目,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连山默奇道:“但巫女望舒死了三百多岁,她的穿衣风格怎么如今才风靡起来?”

    “以前只小范围流传,近几十载为了炫富才风靡起来,要将那么一身颜色穿在身上可需要不少钱。”无忧道。“我还是更喜欢正常的颜色搭配,一两种为主,其余做为点缀,而非这种过于粗暴的拼凑。没有望舒的脸与身形,何必考验自己?”

    连山默忽然看着无忧,神色中透着好奇。

    “怎么了?”

    连山默道:“我在想你要是穿彩衣会是什么样的。”

    脸、气质、仪态差一点,穿彩衣都是惨剧,若凑全了则是望舒。

    巫女望舒是那个时代最美的女人,至今也没人超越,男人也同样有一个最美——少昊君离。

    辛筝虽然不是那个时代最美的女人,容貌亦是不差,做为两个美人生的孩子,无忧生得自然不差。

    无忧回忆了下。“我没穿过,不清楚。”

    “那你哪天穿给我看看?我觉得一定很美。”连山默期待道。

    “裁一身好的彩衣要花不少时间,你剩下的休沐可不够。”

    “那就下次你休沐找我时穿给我看。”

    “你怎么这么想看?”

    连山默答:“好奇,想看。”

    “那行,下次我休沐找你时穿给你看。”

    武襄王之后,帝国逢一逢五及余日都不宵禁,帝都更会是喧嚣一整个昼夜,天色越晚越热闹。

    无忧与连山默在常仪桥看了没多久歌舞与百戏便见桥上桥下桥两岸愈发热闹。

    有猜谜的,有投壶的,有玩六博的....琳琅满目,无忧玩了一把投壶,赢来一支铜簪送给连山默。

    桥两岸的长街还没逛完,暮色已四合,无忧与连山默行至桥边一株因为季节而光秃秃的凤凰树下。

    树下有一家卖鱼汤的铺子,鱼都是刚从河里的鲛人手里买的鲜鱼,煮得汤又白又浓又香,好喝的让人几乎要将舌头吞下。

    一把喝汤一把享受吹风,至子夜才回家。

    简单沐浴后便上了床,一夜无梦至平旦,无忧被连山默摸醒。

    迷迷糊糊的搂住连山默亲了两口。“乖,别闹,我一会还要去官署。”

    连山默只是捧着无忧的脸看着。

    终于感觉到连山默不对,无忧不由睁眼问:“怎么了?”

    “我好像你看到染上了疫病。”

    “我好得很....不对,你方才的反应是在确认?看到疫病病人躲都来不及,你居然还上手摸?”

    “因为是你呀。”

    “那也不行。”无忧道。

    “嗯嗯。”连山默毫无诚意的点头。“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以防万一,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些。”

    无忧嗯嗯道:“帝都的防疫我会抓得更紧的,接着睡会?”

    连山默想了想,搂着无忧重新躺下。

    尽管看着没太当回事,但无忧还是将连山默的反应记在心上。

    帝都其实远比其它地方容易闹疫病,人口稠密,又有天南海北乃至其它大陆的商旅汇聚,完美满足闹疫病的条件,但帝都闹疫病的频率不足其它城邑的一成。

    做为帝国心脏,帝都的防疫始终一直居高不下,即便偶发疫病也会很快被控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忧抓得也更狠,避免自己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疫区。

    等了半个月,帝都仍旧风平浪静,但兖州南方的青水流域却发生了疫病,扩散迅速。

    最初发生的地方是一座小城,发现本地闹疫病后按防疫章程封城,召集本地医者研究治疫方子,家家户户则老实呆在家里别出门,这期间官府会为他们提供维持基本生存的食水,上报帝都,帝都会调来更多物资与神医....这些都是人族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章程。

    但还是那句话,政策章程写得再漂亮也不一定有用,还得看执行力如何。

    小城的防疫,别的都做得很好,只除了一点:没锁住所有人。

    当地的权贵富户在发现疫病后或以权势或以钱财,带着家眷离开了疫区,这也是人之常情,人都想活,想要生活在安全的环境。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不确定自己身上有没有携带疫病,疫病可不是感染后马上就表现出症状。

    氓庶没有权贵富户的权势财富,也不是官方对手,只能老实居家,但城令是个妙人,这个时候居然还没忘了捞油水。

    防疫时将所有人关家里,官方提供食水是为了防疫的不得已之举,不是真的想要养了所有人,因此提供的食物是按照维持一个成年人生存需求的标准来定。

    只要有吃的,还能吃饱饭,氓庶们也不介意放下生计老老实实蹲在家里,毕竟钱没有命重要。

    但城令的神来之举让氓庶在家陷入饥饿中,肚子饿了,家里没吃的,能不出门吗?

    必须出门。

    外头有疫病?

    人若在疫病杀死自己之前更可能先饿死,那人有什么必要在意疫病会带来的生命威胁?

    等城令终于反应过来出大问题时疫病已四散开来,一开始还想隐瞒消息自己将疫病压下去,但瘟魔的速度显然比他封锁消息更快。

    帝都收到消息时已有五座城邑沦为疫区,考虑消息传递需要速度,疫病患者从感染到发作也需要时间,因此帝都在商议如何处理时大概率已有更多地方倒霉。

    青水是云水中上游支流,条邑便在云水中游,帝都的决策做得非常利落:不论是医者还是物资,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疫病解决掉就不是问题。

    因着疫区范围太大,按着辛筝时定的规矩,需要春卿亲自带队过去,疫区若小一些则寻常公卿带队。理由是只有负责防疫的公卿需要不时面对疫病威胁,防疫时才会更上心,工作不积极死得是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心态是不一样的。

    但那已久远前的事,如今仍会派公卿去处理疫病,但不会再派六卿级别的。

    连山默虽非一觉醒来得知无忧要去疫区,但也不差,用夕食时突然被告知此事,整个人都是懵的,第一反应便是反对:“你干嘛要亲自去?难不成王强迫你?”

    不至于吧?

    辛筝的王权太过稳固使得她可以为所欲为,后继诸王的王权却没强到那份上,这也是创业者与守业者的差异。

    创业者整套班子都是自己培养提拔的,可以一言堂拍板任何事,哪怕拍板的事很荒诞,别人也拦不住。

    守业者需要面对的问题比创业者更复杂,权力却一代比一代弱,能将政令执行下去都是能力不凡。

    可无忧是王嗣,就算去劫有文宣武襄的王权也不可能这么祸害先王子女。

    “我自己申请的,别生气,先听我解释。”无忧忙道。“这么大的疫情按传统本来就要春卿亲自前往疫区的。”

    “你也说了传统,荒废七八十年的传统。”

    “别人不记得,我记得,而且你可知应对疫病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要搁几百年前所有人都会回答医者,但经过乱世时辛筝与其他人的对比...连山默想了想,回答:“人心安定。”

    乱世逐鹿时蜚疫是无差别席卷整个帝国的,但应对最好的人是辛筝,一个在疫病爆发时不仅不跑还会经常出面彰显存在感的上位者太难得,令人瞧着便心安。

    无忧点头。“人心安定最重要,人心安定,疫情最易控制,人心不安,医者再好也控制不住疫情蔓延,疫病每蔓延一日便会有数以万计的人受到影响,我对下面的执行不信任。”

    王朝也罢,宗族也罢,任何利益团队,组织与执行能力都是创立时,之后的岁月里就是一路走下坡路,人族王朝也不能幸免。

    连山默一针见血的问:“那你死了怎么办?我可是看到你染了疫病。”

    无忧问:“那你可看到我咽气?”

    连山默愣住,他虽然看到无忧未来变成了邪灵,但寻常死法无法满足蜕变为邪灵的要求,化为邪灵的死者普遍死于同类,疫病这种天灾不在其中。即便不甘死亡,但人在天灾面前太无力,生不起太多怨恨,更多的是接受自己的倒霉。“没有,但那是鼠疫,你会死的。”

    人族因为人口与疆域的缘故,几乎每年都会闹疫病,有致命强的也有致命弱的,鼠疫毫无疑问属于致命性强的,也很稀少,很多年才能见一次。官方每年都会组织人手捕鼠,加之狸奴的推广,鼠疫越来越陌生,若非太致死,染上便很少有人能活,人们根本无法对它留下深刻印象。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高于其他。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不让自己与任何患者有直接接触,与之保持安全距离,也会带着燃命丹以防万一。”无忧握着连山默的手保证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连山默皱眉,心里盘算怎么能留住无忧。

    “我是春卿,我都躲着,谁还愿意去?被迫去的人又怎么会尽心?”

    连山默仍旧沉默。

    “我是公卿,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本心。”

    连山默回忆了遍曾见过的无忧的邪灵模样,若未来未曾改变,能够化为邪灵,说明无忧未来是死于人手,就算倒霉的染了疫病,理论上最多损失二十年寿命,还是会活下来,活到未来死于人手。

    “你必须很小心,不论和谁都要保持距离,全身要裹严实,布罩不能离脸,吃的用的都要单独的,不要碰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也不要随便接触病人,不是所有病患都能在垂死时心平气和,说不定会想拉你一起....”连山默嘱托道。

    无忧嗯嗯的表示自己会记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友为您提供大神都广建木的孰能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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