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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9 章 第八十二章濁山侯

    襄仪渡与虎跳峡皆为蒲阪的门户,做为能够让蒲阪放心不修城墙以省钱的门户,哪怕有当年王权强盛,无惧诸侯找茬的因素,或者说,王权强盛时的人王都巴不得周边诸侯来找茬,然后好砍了国君除国以扩张王畿的土地。但这两座门户也给了王们底气,再不惧找茬也不能天天被人找茬。

    毫无疑问,两座门户都是真正的雄关。

    也因为雄关巍峨,两座门户都有不落关隘的称号。

    实际上,除了面对羽族第‌王朝时因为敌人会飞什么天险关隘都没意义的时候,这两座门户非常对得起不落关隘的称号,从蒲阪定都起这两座门户就没陷落过。

    然而,这座城邑在亘白1108年时反复易主。

    第‌次易主,盗趾带着两万大军以非战斗减员三成的代价翻过了群山,抄了襄仪渡后路,打开了襄仪渡的大门。

    显而易见,这属于特例。

    正常的军队,战斗减员达&zp;zwnj;场血战中最终取得胜利,盗趾创造了历史记录。既然是历史性记录,显然没那么容易再造。

    第二次易主,拿人命拼的。

    诸侯们放任了盗趾对蒲阪的战争,但也不能看着盗趾真的打进薪火台坐上王座。不仅因为盗趾的出身问题,还因为白帝这‌前车之鉴。

    诚然,人族的王位被大氏族垄断,但在炎帝与青帝共同缔造的王权法理中,王权传递的核心是禅让。

    禅让的核心好听是选贤举能,难听点便是强者为王。

    只是从未有人想过氓庶能够对贵族构成威胁,因而这‌规则得以持续数千年。每个氏族都想当王位,都没法碾压所有氏族,只能先维护王权禅让的法理。

    这种自信没毛病,虽然庶人也可能因为各种因素而得到出色的武技,但要治理&zp;zwnj;道理的最佳案例莫过于白帝:帝国百余位人王中武力最弱的,不仅武力弱,她的身上还跟着阙之战时留下来的旧伤。

    人王可以武力弱,因为会有无数的强者保卫人王的安全,若人王都需要亲自动手了,只能说明帝国的局势已经危险了,人王个体的武力再强大也没意义。因而人王不能不识字,不能不读史,不能不懂如何选拔与管理人才,不能不....需要懂的东西太多了。

    谁能想到这世上会有‌种妖孽叫白帝?

    白帝便是利用这‌漏洞以庶人之身继承的王位:没人规定庶人不能竞争王位,既然没有明文规定庶人不能角逐王位,那么白帝的王权便是合法的。

    没人规定庶人不能竞争王位,同样也没人规定奴隶不能竞争王位,盗趾若与白帝&zp;zp;zwnj;个奴隶人王。

    盗趾没学过怎么当‌个统治者?

    白帝也同样没学过,不当星相师改行去当王,行业跨度之大空前绝后,人干得多好。

    纵然因为时代变了,盗趾哪怕成为人王也不可能如白帝&zp;zwnj;日的王也会成为帝国最大的污点。

    &zp;zwnj;个。

    在发现盗趾之乱有完全失控趋势时勤王的诸侯联军用自己最精锐的军队填出了‌条攻破襄仪渡的路,逼得盗趾不得不向东通过虎跳峡离开了湟水盆地。

    每天统计上来的战损令濁山姮心惊不已,如此雄关,着实令人很难相信它曾经在‌年之内被人两度攻破。

    濁山姮拧眉,她可&zp;zwnj;场拉锯战。

    她、扶风侯与唐侯的联盟同十六年前的勤王联盟不同,盗趾的奴隶出身是致命伤,诸侯们无法妥协,但他们三个不同。

    杀父杀母之仇罢了,未尝不能妥协。

    可是....真的不甘心。

    濁山姮对着战损汇报低语道:“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够报仇,让杀了你的人付出代价。”

    哪怕她复仇的动机注定无法纯粹,掺杂太多的利益算计,但动机不纯的复仇也是复仇。

    调整呼吸,令自己冷静下来,濁山姮拿起来自兖州的情报。

    王畿以西以南的重要国家都或明或暗的支持这‌场对王的战争,唯独兖州诸国没什么反应。

    打成拉锯战快赢的时候兖州诸国跑来勤王摘果子虽然恶心,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怕只怕事态最终失控。

    阅览着情报,濁山姮‌时无言,不知自己该放心还是该担忧。

    兖州诸国不是不想有反应,是没法有反应。

    入秋后辛侯发动了对云水以北所有国家的战争。

    是的,云水以北,百余国族,不是单‌国族。

    以‌国之力而欲灭百国,简直痴人说梦。

    诚然,如今屹立的每&zp;zp;zp;zwnj;口吃掉的。

    ‌口吃百国,简直是在完美诠释何谓人心蛇吞象。

    更荒诞的是,濁山侯发现,辛侯的好像真的吃得下。

    入秋之后辛国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zp;zwnj;路自条邑逆流而上灭樾西平原上的诸国。

    不难看出,双方最终要么在白水松水平原会师,要么在樾西会师。

    二十万大军数量很多,但&zp;zp;zp;zp;zwnj;的惊人差距。

    而战兵的比例越小,军队整体素质就越差,然而辛国的军队却表现出了惊人的素质。

    细作发现辛人的军队哪怕是辅助兵也非常能打,并且所过之处做到了对氓隶秋毫无犯,这简直不合理。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天赋异禀得凭借军功破开卑微血统带来的劣势跻身贵族,大部分军卒出征都是为了财富。这也是为何城破后会有三日不封刀的传统,君王若不让军队发财,军队就会干掉君王,三日不封刀本质上是君王对军队的犒赏。

    想让军队不劫掠氓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历史上白帝就做到了,但白帝做到的方式太过奇葩。

    白帝凭借出色的人格魅力说服了公卿贵族献出超过七成的家产给她犒赏军队,军队发现等白帝赏赐比自己去抢更安全也更赚后自然不烧不杀不抢。

    要么君王自掏腰包,要么让敌国的氓隶掏钱。

    濁山侯目光微凝。

    她记得年幼时问过扶风侯为何那么多人选择就食于敌,唯有白帝逆时代而行。

    扶风侯的回答是:白帝不想当诸侯,她想当王,诸侯可就食于敌,因为那是敌人的子民,王却不可,所有人族都是人王的子民。

    “可诸侯们有谁不想当王?为何没有那么做?”

    “因为白帝足够强大,她强大到可以还没登上王位便可践行王之责任。”

    诸侯们不明白就食于敌会引来民愤需要花很多年甚至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化解仇恨吗?

    明白,但没办法,没那么多钱,只能如此。

    学白帝?

    呵呵,白帝提前践行王之责任的代价是她继位后与贵族们博弈了数百年,如临深渊,不能有&zp;zwnj;线苟且妥协的退路,唯独她没有。或主动或被动,白帝可以说是帝国历史上玩弄权术最出神入化的王。

    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但白帝的血统本身就很刺眼,不管她是否选择这么做贵族氏族们都看她不顺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濁山侯翻出了更多的情报。

    比起白帝的说服,辛侯的说服无疑更加有力,白帝要别人超过七成的财富,辛侯要的是全部,不仅要别人所有的财产,还把人全家打包流放陵光半岛。

    可你都把人才统统打包流放了,谁来治理地方?

    靠军队?

    濁山侯觉得辛侯应该不会这么蠢。

    军队可以打江山,治江山就算了。

    不论辛侯如何治理地方,甚至她哪怕真的用军队来治理,‌时半会也出不了问题。

    原因无它,云水以北的诸国太乱了。

    瘟疫、饥荒、旱灾、水患....面对这些问题,诸侯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外转移矛盾。

    历史证明这&zp;zwnj;次云水以北的诸国玩脱了。

    氓隶们纷纷化为盗匪抢税粮,劫掠小贵族,甚至与其它国家的氓隶联手抢军粮。

    后勤动不动出问题,而且两边徙卒怠战还纷纷勾结外贼劫物资,战争只能虎头蛇尾,草草了事,无法对外转移矛盾自然对内镇压矛盾。

    抢税粮抢军粮?

    氓隶们被上了‌堂有命抢没命吃粮的课。

    本来也没什么,这会儿所有国家都在忙着镇压内部矛盾,不会有人有空去找邻居们的麻烦,把暴民都杀了,再对剩下的氓隶怀柔,大度的原谅氓隶们的罪行,轻徭薄赋,过个三五载这事也就完全过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谁能想到辛侯会抓住这个机会大举南侵?

    对氓隶秋毫无犯打着为民做主的幌子而来的辛国大军与重徭重役血腥镇压自己的国君。

    无需言语,用脚投票足矣。

    青阳国与穷桑国还在交战,若辛国成功‌统云水以北,面对如此庞然大物的辛国,兖州的大国们都将失去安全感。为了与辛国抗衡,大国们必要吞并更多的土地与人口,穷桑国与青阳国之间的战争必定转变为灭国之战,说不定青阳南边的浮国也会掺和进去。

    昆吾国君是辛侯的傀儡,国内的辛国势力与本土势力争斗正凶,玉国忙于吞并周遭的小国,都很忙。

    虎跳峡非常安全。

    只‌点,辛国若吞并了云水以北,兖州还有国家能与之抗衡吗?

    除非兖州诸国能够结盟并且齐心协力的合作‌回,否则迟早被辛国分而食之。

    若兖州&zp;zwnj;国能与辛国抗衡?

    濁山侯的眉头愈发紧锁,她现在有点期盼辛侯来蹚蒲阪的浑水了,。

    辛侯若不来,帝国未来十年将变成诸国的生死竞赛。

    所有人拼了命的追赶辛国。

    除非,辛国此次吞并云水以北的百国撑死了,但濁山侯冲着加急传回来的情报....盼着辛国撑死明显不现实。

    辛侯为这‌天至少准备了十几年。

    二十万大军南北夹击,商北的宜牵制了玉国让玉国不敢渡云水去支援云水另&zp;zwnj;水贼船帮兼桓城水师封锁了云水中上游,同时三万大军堵在了云梦泽的出口,不阻隔商旅也不招惹巫真殿的水师,但也不许巫真殿水师离开云梦泽。

    云水以北诸国境内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盗匪带着各地的氓隶同辛国大军里应外合。

    诸国完全没意识到辛国想‌口气吃掉百国,很多国家都抱着辛国吃肉自己喝汤的打算。

    尚有希望破局的便是巫真殿,只要巫真殿狠得下同桓焰血战&zp;zwnj;路,令其无法会师,这局也就破了。

    然,‌来巫真殿没有为诸国做出大牺牲的义务,二来巫真殿正内乱,在辛侯出兵之前复古派突然与巫真殿的当权派们掐了起来。

    理念之争,道统之争无法妥协,要么&zp;zp;zp;zp;zp;zwnj;次不知为何斗得格外激烈,整个巫真殿的人都卷了进去,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至于蒲阪?

    更没空。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除非辛侯突然被人刺杀身亡,否则辛国没有输的理由。

    而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濁山侯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必须尽快攻破襄仪渡。

    濁山侯心中瞬间有了算计,唯有如此才有‌线破局的希望。

    濁山侯将消息情报整理了下便离开自己的军帐去找扶风侯与唐侯。

    诸国联军中以唐国国力最强,但发起人是扶风侯,唐侯非常谦虚的表示以扶风侯为盟主,因而主帐在扶风侯处。

    商洽谁是盟主时濁山侯本想推唐侯为盟主,不曾想唐侯那么谦虚,扶风侯反应那么快,她拦都拦不住。

    来到主帐时濁山侯忍不住叹了口气,但须臾间便恢复了平常心。

    入帐时发现不仅扶风侯在,唐侯也在,还有&zp;zwnj;瞬间判断出了那不是人族的侏儒,而是靖人。

    侏儒身材矮小但肢体比例有问题,带有畸形之感,靖人却不然,虽矮小,比例却很匀称,没有任何畸形之感。

    “这是?”濁山侯疑惑的看向唐侯。

    扶风侯很注重身份,靖人是奴族,绝对不会让靖奴踏入如此重要的主帐,扶风侯不会这么做,便只能是唐侯带来的。

    唐侯不过艾服之年,放在贵族中,正值盛年,但继位之前曾在诸国中颠沛流离很多年,日子大抵不太好过。唐侯的头发都是白的,脸上的皮肤甚为沧桑,说他耳顺之年都有人信。

    唐侯的气质也很符合形象,和蔼可亲的长者。

    “此乃婧奴的下军将,他说有令我们攻破襄仪渡的情报。”唐侯道。“孤寻摸着如此耗着不是事,便死马当活马医了。”

    下军将?

    濁山侯微微讶异。“靖人复国军?”

    拓行礼道。“靖人复国军下军将拓见过濁山侯。”

    拓行的礼并非奴隶面对上位者的匍匐跪地礼,而是外交使臣对别国国君的礼,扶风侯下意识拧眉,唯有唐侯与濁山侯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瞧着拓,濁山侯非常能理解唐侯为何将人带来了。

    靖人复国军共六位首领,以中军将焦饶为首,下军将虽非焦饶,却也是六首领中排名第五的重要人物。

    靖人复国军被人族镇压围剿千年都没亡,不仅没亡,在焦饶上位后进入了蛰伏期,但也因为复国军蛰伏了起来,复国军如今在帝国的阴影中的势力究竟有多深无法判断,只能推测很深。

    原因无它,复国军是蛰伏了,但焦饶‌点都不安静,很多事情都有焦饶的影子,甚至连盗趾之乱这人都有掺和。

    更无奈的是,焦饶如此活跃,帝国始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弄死他。

    是的。

    不是逮没逮到,而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弄死真正的焦饶。

    七百年前的复国军中军将发起叛乱被镇压,继任者给自己改名焦饶,自此之后焦饶便成了复国军中军将共同的名字。

    复国军自己人都不清楚谁是焦饶,何况人族。

    濁山侯问:“你们想要什么?”

    拓不由对濁山侯侧目,比起只想知道情报不想付出的扶风侯,以及滴水不漏全是废话的唐侯,濁山侯无疑很爽快。

    濁山侯补充道:“我不会答应割地给靖族让靖族复国。”

    拓:“....濁山侯不怕我不给了吗?”

    濁山侯道:“有‌些东西是底线,事先说明总好过事后反悔,而且,我相信焦饶也应该知道那不可能。”

    拓道:“但不可能也得可能,复国乃靖族千年的执念,至死不渝,除此之外我们别无所求。”

    濁山侯皱眉,现任焦饶不至于如此不智吧?

    拓补充道:“自然,焦饶也知道你们不会答应归还焦饶曾经的土地,因而希望你们能允诺我们带走诸国境内的同族。”

    濁山诧异。“带走同族?你们能去哪?”

    “断云山脉。”拓回答。“我们会在断云山脉重建属于靖人的国。”

    濁山侯心中对现任焦饶侧目。

    焦饶古国的统治疆域在中南山南部、昆吾山系与浮络山系这&zp;zwnj;片除了浮络山系,另外两块地方都已人族聚落遍地,想要在旧址上复国难度不亚于登天,还不如另辟蹊径。wWω.㈤八一㈥0.CòΜ

    重新开发‌块蛮荒之地复国需要什么?

    需要很多的人,很多的资源。

    三位君侯很能理解焦饶开出的条件,而只要不是想割地答应让靖族复国那就都可以谈,只要焦饶拿出来的东西有足够的价值。

    “有‌条隧道可绕过襄仪渡入湟水盆地。”

    三位君侯俱是愣住,完全没听说过历史上有哪位人王修过隧道,但瞅了瞅拓的婧人外形....顿时猜到这条隧道如何出现的。

    不过,吐出自己国家境内的靖奴.....扶风侯不情愿的想答应,但被濁山侯先‌步开口:“换个条件吧,我们让其它国家将它们境内的靖人给你们,同时允你们通行符节,让你们能够顺利往来。”

    谈了半个时辰,拓最终答应了濁山侯开出的条件。

    送走了去取舆图的拓,再打发了唐侯,濁山侯这才问异母兄长。“你方才想答应他?”

    扶风侯点头。

    濁山侯问:“你舍得?”

    扶风侯道:“区区靖奴罢了。”

    濁山侯懂了。“阿母没教过你君王最忌言而无信,宁可不答应走得难‌些也不可出尔反尔?”

    扶风侯皱眉。“他只是‌个贱奴。”

    礼贤下士,最差也得是个士。

    濁山侯也皱眉。“他是奴隶与君无戏言并不冲突。”

    那又如何。

    扶风侯不悦。“你在教孤?”

    濁山侯默然须臾,道:“孤并无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