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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9 章 第四十八章辛筝

    名单虽然定了下来,但也不会马上入祖庙,宫室还没建起来,辛筝暂时也没空跑九阙山去操持入庙仪式,但入庙仪式必须王与玉主,不能找人代替,因而入庙仪式的时间放在安放神主的宫室营建好且辛筝又有空时再入庙。

    趁着先王定谥号与入庙还有段时间,辛筝赶紧抓紧时间处理手头上的问题以及未来数年的问题。

    人族当下的问题主要有三个。

    第一个问题,帝都对地方控制力不够强,但这个没有捷径走,只能继续修路修水利,在足够发达的交通网构建起来只能通过人王巡狩四方的传统来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王权强盛时的王都热衷于带着军队到处武装游行,敲打诸侯也开通道路。毕竟要让王师经过,道路必须好。值得一提的是道路是由方国负责,王师巡狩时的军粮也同样是方国负责,不用王掏钱,非常划算。

    王权式微则苟着,离开王畿能不能平安回来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既如此,龟缩在帝都保存实力无疑最稳妥。

    第二个问题,气候如同牙牙学语的熊崽子,反复无常,无法琢磨,令人只想将之痛揍个半死。农耕需要风调雨顺,但如今的气候就爱风不调雨不顺,夏季下雨雹下雪,回暖的时间动不动就推迟十天半个月,冬季提前到....怎么气人怎么来。熊气候很爽,智慧生物就很不爽,天灾频发。

    人族疆域辽阔,哪怕是温暖期,每年都有地方闹灾,何况如今这种气候,每年都是多地闹灾。

    辛筝做为凡人也拿气候没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各地广修粮仓,广积粮、广修水利。

    修粮仓、积粮可便于救灾,哪里受了灾,皆可就近获取救灾粮。虽然让地方储存大量的粮食有地方坐大与贪污的隐患,但暂时也顾不上这个,人命都保不住谈其它任何东西都没意义。若将大部分粮食存在帝都周围,且每次赈灾都要一大堆程序,粮食终于拨下去,灾民不是凉透了就是人相食吃得差不多了。

    广修水利可抵消一部分气候对农耕的影响,天不下雨就靠水利中囤的水灌溉,同时水力也可用于生产。

    第三个问题,粮食不够吃,气候这么熊,每年多地受灾,需要从其它地方调粮食,如此一来,哪怕辛筝实行大范围的粮食配给也没能攒下多少粮食,而小冰期已经持续一百五十年了,鬼知道还会持续多少年,存粮不够,心里不踏实。

    辛筝同公卿百官讨论了几个朝会后最终决定继续推行南部大开发,哪怕开发南部死亡率有点高也顾不得了。

    同时加大粮食与可代替粮食的食物进口,这一政策主要是面向鲛人,西洲与长洲同样受到了小冰期的困扰,都颁布了禁止粮食出境的政策,抓得非常严。这会儿还对外出口食物的只有鲛人,气温下降并不影响海洋,只要海洋不受到影响,以鱼虾为主食的鲛人就不会受到影响。更甚至因为开始养殖海藻海草的缘故,鲛人的食物还增加了,因而哪怕小冰期气候越来越冷鲛人们也还在对外出口食物。

    鱼获与海藻海草都有保质期,运到人口稠密的北方说不准有没有变质,辛筝下诏让帝国南部的官吏想办法鼓励南方,尤其是沿海的人族以海鲜和海藻为主食,省下的粮食三成存进粮仓里以备灾年,七成运到北方的粮仓。

    忙得正昏天暗地时收到了淮水来的消息。

    青蘅进了监狱。

    辛筝拿着暗报一脸懵,不是,就算玉主你因为神力改造了生理导致思维也与常人不同,但你身边不是还有笙吗?孩提时差点成了易子而食的子,虽然被育幼院收养,但后来先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医,后来又跑去冀州做了几十年的间,有着如此精彩的人生,笙怎么都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

    遇到事笙难道不会提醒你吗?你是怎么将自己搞进牢里的?

    辛筝纳闷的继续往下看。

    暗卫写的时候有一定概率受了笙的指点,因为汇报写得非常细致,精准的踩在辛筝的底线上。

    事情的最开始是从缴税开始。

    对于灾民与被强制迁徙的山民,辛筝用募捐来的钱与府库拨款等钱款给氓庶不少重建与组织生产需要的物资,同时也免了三年的所有税赋。

    利用这段空挡,青蘅带人利用不同作物的时差将分到的土地有一亩算一亩都开垦了出来,连山林都不例外,山林原有的林木都被伐掉,改种长得快的木种,同时在山林播散牧草种子,放养牲畜。

    将打的粮食与伐下来的木材全部找门路卖掉,又说服了里聚的人,将赚来的钱用来买了耕牛、骡、驴,只要是能拉犁的驮兽就行,并定制了望舒生前设计的一种大犁,有六把犁刀,至少四匹健马才能拉动,成本很高,但效率也比寻常的犁更快。

    辛筝记得自己还赞赏过青蘅的决策,拎得清什么最重要。

    这个年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确保了粮食充裕才能去冒险做别的事。

    有了大犁,第二年时大部分的田地都种上了作物,农闲时青蘅又带人将道路给修通,方便粮食与木材运出去。

    第三年时购入了更多的耕畜和犁,将分到的农田七成种上了粮食作物,剩下三成因为实在来不及,一半种植牧草养殖禽畜,一半种上竹子。农闲时将人都组织起来又修了一条从山里引水的渠,因为有两条水源不同的渠,这一年虽然遭了旱灾,但粮食只是减产而非黄掉。

    第四年时竹子成熟,冬季时用竹子制作筐、席、榻等或大或小的家具物件,只要是能用竹子制成的都用竹子做出来,再拿出去卖。

    大抵是吸取了去岁收成差点黄掉的教训,难得的没有花钱购入更多耕畜与犁,而是在农闲时组织所有人修一个大池塘,准确说是小型水库,一个里的人手不够,遂用粮食雇佣了周围乡里的青壮一起修。

    第五年,腾了一片不适合种粮食的下田种植葡萄,用葡萄酿酒。同时池塘也修好了,塘里养鱼鳖,塘泥肥葡萄地,塘周围种了一圈桑树,桑树养蚕,蚕沙喂鱼。

    干得非常有条理,哪怕不省吃俭用,青蘅最多一两年就能攒够两万钱。若换个普通人,靠着这么一番辛劳,也能发家致富过上有儿有女且饱食的日子。

    从里聚的人口在短短五年里便增加了两百多不难看出这些人是真的过得很好,虽然两百多口人里有一部分是通婚增加的人口,但大部分还是新生儿,日子过得不好,人们也不会有生育欲/望。

    前提是一切顺遂,而真顺遂的话青蘅也不会进了牢狱。

    三年免税一过,第四年时税吏便迫不及待来征税。

    征税这没什么问题,维持帝国的运转,到处都要花钱,尤其是这个时候。因而辛筝对征税抓得很严,你受了灾,我给你免税那是体谅你,但免税的年限已经过了,你要是拒绝缴税或逃税,那就是你全家的脑袋都想搬家了。

    征税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征税的人。

    人族的度量衡从炎帝时就一直是统一的,青帝时更在炎帝的基础上进行了制度下的整合与统一,之后的人王再怎样也都控制着度量衡的统一,若是有方国想要自己制定一套度量衡,自己玩——

    历史上也有诸侯这么尝试,彼时王权式微,在位的人王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男人和睡女人,听到这消息后却是一身冷汗的从温柔乡里爬了出来。卖了许多利益给各方势力,虽然导致了王权的进一步衰弱,但不择手段之下还是拉起了一支王师。

    人王带着王师亲征,但多年沉溺酒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突然玩得这么刺激,结果就是战争结束没多久便撑不住去了,但他走得也不孤单,城破之后将急先锋诸侯的三族,共四千多口人,上到百岁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孩全数扔进镬鼎里活烹。

    活烹四千多口人的效果非常棒,之后的诸侯不论心里怎么想,瞅着急先锋的下场,嘴里吐出的话语非常坚定且统一:人族有且只能有一套度量衡。

    当然,度量衡是统一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征税标准各有各的标准,征税时用的专用容器亦各有特色。

    辛筝统一了征税的标准,也为了重申度量衡的标准,回收了诸侯国所有的尺、容器等度量衡工具,并制作了十万套新的度量衡工具,给每一座城都发了两套,多余的流入市场,并强制规定税吏征税时必须用标准的尺和容器。

    体验生活的第四年,青蘅人生第一次亲自缴税,税吏拿来的容器是帝都发下去的标准度量衡工具,但是——

    帝都发的用于收税的斗非常贴心,内层有刻痕,每一道刻痕都标了数字表明到这里是多少体积,到顶时,与顶齐平,正好一斗。

    税吏不爱齐平,粮食必须堆到冒尖才算一斗。

    青蘅当场炸毛准备教育税吏,却被更加懂得民不与官斗的氓庶以及不知想做什么的笙给拦住。

    第五年,又一次缴税,税吏这回没冒尖才算一斗,但他带了一个新斗当度量工具,新斗的一斗相当于标准斗的一斗半。

    别人打你一巴掌时,你不还回去,等来的绝对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无穷巴掌。被税吏上了一堂人生道理课,青蘅秉持着亡羊补牢的精神放弃了隐忍,同税吏讨论了一番法律,明确表示你这种私自多征税的行为是犯法的,并点出具体犯了那条法律条文,私造度量衡工具虽然不犯法,但不按标准,私自制定度量标准却是死罪,不仅要自己要人头落地,全家也要去陵光半岛。

    税吏表示我就是法律。

    发现批判的武器不管用,青蘅非常干脆的举起批判的拳头对税吏予以批判教育,再威胁税吏,不要忘了王在帝国各地设的告密箱,让税吏灰溜溜离去。

    虽然批判了税吏,但青蘅也没打算逃税漏税,因而自己拿着标准斗称了税粮,用一种非常张扬的方式将税粮送去了官署,近万路人看到她主动去缴税,税吏给她扣个抗税罪名的打算也由此落空。

    青蘅之后遇到了不少无赖少年的骚扰,对此青蘅非常宽容的教育了一番恶少年,然后雇佣这些恶少年修渠。

    里聚的人口增加,分到的土地也增加了,原本的两条渠虽然还够用,但也要考虑以后,就目前的出生率,再过六七年就该不够用了。青蘅在丈量了一圈后决定和周围的三个里一起修一条大渠,灌溉三个里的土地,正愁劳动力不够用,这些恶少年来得正是时候。

    税吏见此也对青蘅无奈了,但事情并未结束,税吏没招之后自然换人上,于是青蘅锒铛入狱。

    从头到尾看完,辛筝叹了口气,让人去将濁山姮喊来,一边等人一边掏出一枚骰子投掷于书案上,骰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停在四点。

    辛筝嗯了一声,将骰子推到一边,继续批奏章。

    濁山姮来得很快,辛筝才批了十份奏章人就来了。

    “王寻我何事?”

    “有青蘅的消息。”辛筝笑吟吟的将密函递给濁山姮。

    濁山姮微微蹙眉,辛筝笑得这么灿烂一看就不是好事,却又不能不看,无奈接过密函看了起来,眉头拧得愈紧。“王要做什么?”

    “肃正一下风气呀。”辛筝理所当然道。“我的税已经很重了,他们居然还敢私自加税增加氓庶的负担,私自加税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敢私定度量衡,三族都该杀。”

    濁山姮道:“他们未必有制定新度量衡的野心,只是以此谋利罢了。”

    “不论出发点如何,他们的行为都是在破坏统一的度量衡,制造新的度量衡,而这么做的人多了,原有的度量衡体系必然被破坏。”辛筝道。“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近来闲着也是闲着,此事便交给你了,以淮水为起点,十二州都清理一遍。”

    濁山姮闻言也不劝阻,民间这些情况要说辛筝不知道是扯淡,岁岁年年开门红时那些人头的罪名可都是辛筝亲自过目过的,这些年只是一直在忍,遗憾的是辛筝并非能忍谁一辈子的好脾气,忍得久了自然会有大爆发,遂问:“掌控权力,真正纯白无暇的人,你很难找到,要以什么标准为界?”毕竟九成九的官吏都多少有些问题,水至清则无鱼,总要有个标准,不然岂非要杀了所有人?

    “没有具体的标准。”辛筝将骰子朝濁山姮推了推。

    濁山姮瞅了眼骰子。“砍四千颗官吏的人头?”

    辛筝道:“不,四万颗。”

    濁山姮震惊的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岁岁只砍几千颗,数十岁下来已产生堕药性,偶尔也需下一帖猛药,凑不够四万颗人头你就不要回来了。对了,不能滥竽充数,不然我拿你全族填那些名不副实不作数的差额。”

    濁山姮淡然道:“不用威胁我,包庇他们对我又没好处。”唯一的直系后代是玉主,她揽再多的利益也没意义,反倒会给青蘅带去麻烦。

    辛筝一脸信任道:“我自是信你的。”信你权衡利弊的脑子。

    敲定了肃清风气的事,濁山姮只用两天便交接了手头上的事带着人乘着黄鸟突击巡查淮水诸邑。

    没人想到辛筝会突然想大开杀戒,更没想到从做出决定到巡查到亮刀子只一个月。

    没有人做防备的结果便是濁山姮在淮水流域凑到了一千多颗人头,还差三万八千多颗,但没关系,帝国疆域辽阔,官吏也众多,一个邑一个邑的犁过去,总能凑够四万颗人头。

    人头落地的官吏只一千多颗,但罪不至死,进了牢狱、流放陵光半岛与炎洲的却不止一千,整个淮水流域的官场都被梳理了一遍。

    梳理了官场,濁山姮表示前头那些人太不像话了,他们办的案子需要检查一遍,确定一下有没有问题。

    陷害青蘅的税吏与相关官员都带着一家老小去了陵光半岛,他们负责的案子自然也被重审,那漏洞百出的案情自然过不了关,体验了四个月牢狱之灾的青蘅因此被无罪释放。

    税吏与相关的官员的罪名中也多了一条反坐之罪,诬告别人,被坐实是诬告后,诬告者诬告别人什么罪,自己就要承担什么罪。这些人需得庆幸他们只是想让青蘅蹲个几年牢狱,没想弄死青蘅,不然诬告青蘅可以杀头的罪,反坐之下,他们的结局就不是带着父母子女去陵光半岛开荒,而是人头落地。

    做为无妄之灾的赔偿,青蘅得到了钱财方面的补偿,从陷害她的官吏的财产中扣的。

    濁山姮戴着垂着薄纱的斗笠同笙一同在门口等青蘅出来,原以为四个月的牢狱,人怎么也该形销骨立,不然牢狱也不配被称作牢狱之灾,结果人出来了精神居然还不错。藲夿尛裞網

    拎着个小包裹同狱卒告辞,回头看到两位长辈,青蘅高兴的一边招手一边跑过去:“太母,大母,好久不见啊。”

    濁山姮语气古怪道:“你看上去在牢里过得不错。”

    “还好还好,咱们先回家好不好?我三个月没洗澡了。”

    笙道:“先回逆旅,我在逆旅给你备了热汤。”

    “还是太母体贴我。”

    “我要不体贴你,你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你们不没收我所有信物,不禁止我吐露玉主的身份,我何至于蹲四个月牢狱?”

    濁山姮不以为然:“不如此,你如何明白普通人生活的苦?”

    说归说,濁山姮还是与笙带着人回了逆旅。

    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再有一餐丰盛的大餐,人生如新生。

    青蘅一边吃一边为两位长辈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是牢狱之灾,也不是真的就一天到晚在牢里蹲着不见天日。

    监牢就是个过渡,犯人的罪行定下来后就要去干苦力,或修水利或修路或垦荒,反正不能浪费人力。

    不同于被漓水连接起来的冀、宁、豫、澜四州,青州与扬州境内有诸多水系,却没有一条水系是流经两州,辛筝便想修运河,将青州与扬州境内各大水系连起来,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同云水连上,如此便可将九州连成一圈。

    工程量甚为可观,保守估计也得五千里,虽然连接漓水与云水的运河也很长,工程量可观,但在辛筝接手之前已经修了两三千岁,青扬两州的运河却没有漓漓水——云水运河的底子,哪怕尽量利用天然水系与诸侯们修的渠,工程量仍旧可怕,缺人缺得厉害。

    青蘅被定罪后便被拉去修运河了,虽然每天都很累,但也没受到虐待,运河太缺人了,每一个劳力都很珍贵,需要珍惜。

    一日有三餐,每餐的分量都很足,每餐不是有半条咸鱼就是有一块豚肉。挖渠清淤时水里也不时遇到鱼鳖,遇到是缘分,青蘅会将鱼鳖抓了加餐,珍惜这份缘。

    用轻松的语气介绍了自己的遭遇,重点在认识了几个有趣的友人,听了不少趣事,伙食如何好,说到最后青蘅摸着脸感慨四个月下来自己都长膘了。

    笙心情复杂的看着青蘅比四个月前瘦了两分的脸颊,辞职前也去过工地,工地上的伙食的确很好,不是有鱼就是有肉,每日食用的粮食和肉类加起来少则两斤多则三斤,管饱,而如此优厚的伙食自然不是白给的,工地上的活都很累,而罪犯干的是最累也最危险的部分,许多罪犯根本活不到刑满释放。

    须臾,笙道:“不是鱼就是豚肉,连着吃四个月也腻,回家以后我给你宰羊炖鸡,咱们吃羊肉喝鸡汤,好好补补。”

    比起笙,濁山姮就直白多了:“也就你被定的罪低于五岁,不然你早死在工地上了,不过说起来,他们居然没给你定个重罪。”

    青蘅道:“哦,想让我当外室,罪太重了,回头不好捞人。”

    濁山姮闻言不由怔住。“什么?”

    青蘅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一家有哪个生得不好看的?做为你们共同的直系后代,我的容貌自然数一数二,被官吏看上不是很正常吗?”

    濁山姮:“....可你是我的孙女,玉宫的玉主。”

    “信物都被你们没收了,我就是个寻常庶人。”

    濁山姮不由后悔没将那些官吏给杀了,但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遂问:“都快六岁了,你的两万钱还差多少?”早点结束早点回去,辛筝所谓的体验生活着实是她见过的最实诚的,说种地就真的让青蘅像一个寻常农人一般老老实实种地,且一种就是六年。

    “本来还差一些的,但这回出狱,因为我是被诬陷的,便得了一些钱财做为补偿,够了。”青蘅道。“不过我不能马上走。”

    “为何?”

    “有始有终,我如今是里正,要走也需将里聚的事交接好。”青蘅道。“我为里聚规划了未来三十岁的方向,只要之后的里正都按着我规划的方向使劲,里聚会越来越好,从里到乡,再从乡到聚,到城,这些要交接好需要不少时间。”

    虽然从辛筝了解过青蘅数年来种地种得如何,但濁山姮还是问:“你这几岁都做了什么?竟如此自信未来三十岁里可发展为城邑?”

    青蘅一听这问题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向濁山姮介绍起自己这几年做的事,以及勘测了里聚周遭的地形、生态、产物等因素后萌生的筑城计划。

    濁山姮耐心的听着,听到不完善的地方也会提出一些问题,青蘅回答时往往会察觉自己的疏漏,能自己补上的便补上,不能自己补上的便请教濁山姮。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翌日时濁山姮陪着青蘅一起回了里聚。

    里聚的人已经收到青蘅翻案的消息,为青蘅准备了接风宴,入席前还弄了个火盆让青蘅从火盆上跨过去去晦气。

    接风宴后青蘅召了里聚里的实权人物告诉众人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也没说自己要回玉宫,只说自己的政绩被上头看到了,要被调去别的地方,也就是升官。走之前需得交接好,也提拔新的里正,不能让里聚群龙无首。

    新里正的人选没什么争议,知道自己呆不长,接班人从青蘅成为里正起便开始培养,这么些年下来也出师了,莫说担任里正,便是担任城令便绰绰有余。

    濁山姮饶有兴致的看着青蘅将交接安排得井井有条,还不忘将自己对里聚未来三十年的规划细致的告诉所有人,事实上青蘅这些年做事的同时就一直在说这些,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规划,但这一次要离开了,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回来,便忍不住多说一遍。

    不愧是我的后代,就是这么优秀,濁山姮颇为矜持的想着。

    辛筝虽然折腾了些,却很有眼光,不知这次回去后会让青蘅管理哪里。

    ***

    将肃风气的任务交给濁山姮后辛筝便多加过问,一是不想干扰濁山姮,二是分身乏术。

    要处理好政务的同时还要主持分析先王的政绩以便定谥,每天累得要死也烦得要死。

    帝国历史上褒贬难辨的王并非没有,但先王无疑是其中最难辨的。

    说他是明君吧,赫胥之事埋下了太多的祸根,而且努力变法,撞得头破血流后没了年轻时的锋锐,愈发妥协。但要说是昏君也不至于,同样是碰了个头破血流,以前的王都是一蹶不振,但先王就不一样,虽然妥协,但并未因此一蹶不振,沉溺酒色不理朝政。

    只是,先王的很多政策都很令人纠结,如奴隶通过角斗场获得自由民的身份,或是改善生活的政策,这一政策最终的结果是盗趾之乱。但你要说一无是处也得考虑一下当时的背景,这一政策在当时确实缓解了社会矛盾,奴隶此起彼伏的起义也平息了下来,虽然平息几十年后憋出个加强版的盗趾之乱。

    其它政策也是近似的情况。

    先王的每个政策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缓和了社会矛盾,同时埋下了更大的隐患。虽然任何政策都有利弊,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今日之果,明日之因,好的政策缓解今日社会矛盾的同时会成为明日的隐患,但别的王留下的隐患都是在下一任、下下一任时才爆发出来。先王就很不同,都在在任时爆发出来,责任想推给别人都不行。

    直白点就是,先王是一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王,同他前头几任比真的很出色,但他的能力与心性仍不足以解决人族的问题。是一个优秀,却又不够优秀的王。

    一桩又一桩的分析,最终拟谥号时各方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有觉得应该给恶谥的,因为在任后期的很多祸患全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这种意见占多数;有觉得应该给中谥的,因为褒贬难辨;也有觉得应该给美谥的,继任时那么个烂摊子,最后也收拾得还行,天下大乱时辛筝能解决问题时他也识相的没有捣乱,而且,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正常的王了,在一群恶谥与中谥的王中,这个正常人值得一个美谥。

    各方意见不合便烦辛筝,被念叨了数月念得脑仁疼,辛筝忍无可忍的敲定两个字:献愍。

    聪明睿智曰献,贤德有成曰献。

    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艰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使民折伤曰愍。

    不论是献还是愍都与先王的事迹合得上,而且这两个字都是不好不坏的字,拿到全国民使的代表大会上表决,拿到八成的票数,遂定了下来。

    谥号终于定下,辛筝松了口气,翻开淮水来的密函,扬眉,可算是攒够两万钱了。

    很好,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培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