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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2 章 第六十一章青蘅

    一番双方都脑仁疼的舆论战结束又切磋了一段时间的攻防战,然士气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且打了半年,双方也都到了极限,辛筝与风洲只得心累的认真和谈。

    羽国必须认真谈,半是舆论战打得心累无比,谣言止于智者,但世上哪来那么多智者?更多的谣言都是被时间冲淡,然鬼知道互相传播的谣言要多久才能淡化,不论是那边只要听到那些谣言便心累,半是青州那边要翻天了。

    君离穿过壶原后一头钻进了附庸国的地盘,也因此让羽人放松了戒心,抱着让君离与附庸互相消耗拖延时间顺便敲打附庸的心为附庸提供精神上的鼓励,奈何附庸太不给力,君离一番狼突豕奔与青州南部北上的军队配合,附庸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一块又一块地盘被攻占甚至威胁到了羽人占领的土地,风洲无奈,只能让人去救援。

    希望削弱附庸和附庸被君离给灭了是两回事。

    然后,遥远的扬州精兵乘船北上,在羽国与附庸们的精力都被君离牵扯住时奇袭云水下游的广袤平原。

    云水下游全是羽国传统疆域,居民为少量人族与大量羽人,也是羽族的重要粮仓,风洲必须着急。

    不论是粮仓被破坏影响粮食收成还是当地居民死伤众多对羽人都是非常大的损失,如今可是小冰期,而羽国的疆域整体纬度偏高,小冰期时纬度越高灾情越严重,地理位置最南的云水下游目前可以说是羽国诸多粮仓中产量最稳定的一个。更别提羽人繁衍能力不如人族,若居民死伤甚众,需要花更多时间恢复人口。

    风洲相信辛筝也不想全面开战,应该不会在云水下游搞屠杀,那会招来整个羽族的仇恨,到时不论风洲怎么想,两族都必须全面开战。龙伯与海国那边大概率也会下场,但绝不会站在人族这边,靖人也有相当的概率反水。

    龙伯与鲛人也是长生种,长生种与短生种玩对损,哪怕一条命换十条命,赢的也一定是人族。

    人王若是狠得下心,以七八千万条人命做为成本,肯定能让元洲的长生种灭绝。

    正常的人王肯定不会这么干,不仅仅是智慧生物的感性问题,也有理性考虑。这种对损人族赢了,但人王一定会输,数千万人命,必须有人负责,足以令人王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以前的人王哪怕是四帝也没有那么强大的控制力。

    王愿意,诸侯贵族却不见得愿意拿自己的财产去成全王的万世功业,但如今辛筝直接统治整个人族,玩对损的难度小于以前的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长生种赌不起万一。

    风洲相信辛筝不会愿意与所有种族同时开战,但不能杀不代表不能做人质肉票,而且他也对人族会破坏云水下游的蜜树林很有信心。

    事实也证明风洲的着急是有必要的,双方真正坐下来谈时人族的军队已在云水下游多点纵火烧蜜树林,并且火势还在不断扩大中,再拖下去以那些人族精锐的效率多半能将云水下游平原上的蜜树烧干净。

    风洲心累加急,辛筝亦然。

    尧都的存粮并非无穷尽,虽然长达半年的血腥攻防战死了很多人,但粮食仍旧快吃尽,再不休战尧都就得考虑以老弱制成人脯充作军粮。

    以人脯为军粮不惜一切守城,听起来很大义,但落实的难度却很大。要么敌人太凶残,降了也是死,左右都是死,城中老弱也只能去死,做为军粮;要么守城之人太凶残,不想做人脯的人都被杀了,于是军粮问题得到解决。

    经桓不是前者,辛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干出后者的人,而且尧都也不具备那么干的条件,军队的主力是本地人与外来游客,辛筝敢说以老弱为军粮....昔年赫胥侯就是前车之鉴。

    赫胥侯是真的仁慈不愿以人脯为军粮吗?

    得了吧,做为前诸侯,辛筝太清楚诸侯贵族的三观了,仁慈是真的仁慈,但不是对人,而是对宠物。宠物可爱乖巧,见之心生欢喜,会亲自给宠物挠下巴梳毛,但这种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稚子对玩具,在有几个屋子的玩具可供选择时,很快就会喜新厌旧。而且,没有食物时,宠物本就是预备粮。

    更别提贵族眼里的氓隶连宠物都不是,是供食用的肉畜,养来就是为了吃。

    不那么做只是因为消息被人提前泄露了,氓庶有了防备,还要执行的话,国人暴/动,赫胥侯一家子都可以下锅了。

    另一方面战争是个烧钱的无底洞,军队开拔,军费不是小数目,距离越远,军费开销越大,更别说这回调动扬州之兵到青州与沃州交界的地方开战。

    国库多年攒的积蓄已花得差不多,再拖下去就要损害民生了,辛筝并不想将这么多年建设恢复的民生搭进去,见好就收。能将青州中北部的土地拿回来就行,更往北的土地人族是少数族群,打下也难以治理,不划算。

    双方都急,纵然和谈过程吵得震天响,就差直接问候彼此祖宗十八代,但整个和谈流程仍旧进行得很顺利,盟书很快敲定。

    青蘅拿着最终版的盟约颇为无语,和谈都不忘为对方挖坑。

    云水下游的人族军队撤兵换经桓撤兵并吐出尧都以东的土地,听起来辛筝赚了,但尧都是帝都,周围的土地肯定要抢回来,羽人根本不可能保住这部分东西。而且这部分土地的价值同羽人粮仓的云水中下游也没法比,因而辛筝觉得不划算,索要了添头。

    羽人要吐出青州中北部原本属于人族后来被羽国吞并为直属疆域的疆域,与人族进行交接,而人族打下的云水下游的土地也要与羽人进行交接并停止纵火,并交出在云水下游俘获的俘虏。

    羽人需要从那些非直属的人族附庸方国撤兵,在人族接管(攻打)时不能多管闲事。

    如此一来觉得不划算的又变成了风洲,要求辛筝允许羽人撤走青州中北部的羽人与混血。

    辛筝同意了一半,纯血羽人可以撤走,但混血不行,那也是人族的后裔,既然是人族的后裔就是人族的子民,不能拿来当交易。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结果是让混血们自己选择是留还是走,只是双方多半不会将这份人权意志当回事。实际上君离已经打下的土地上的混血辛筝肯定不会放,而还在羽国控制下的土地上的混血,交接前羽国用绑的都会将人都带走,留下一片白地给人族。

    开通羽人与人族的互市,人族愿意卖粮食给羽人救急,但羽人要将羽人的优质作物种子卖给人族(两个种族的作物种类不同),因为人族没有种植蜜树的经验,最好能搭配对应的种植技术。

    羽人养的牛马也同样要卖给人族,羽人的作物中五谷杂粮占比非常小,而蜜树的耕作不需要大量的畜力,牛马的主要用途是食用,太浪费。

    至于其余商贸需求,看到时民间商贾自己怎么发掘,反正不是坏事。

    除此之外,辛筝还邀请风洲加入海贸体系,在通用金币上添上羽人的鸟纹,大家一起与西洲、长洲商贸赚钱,羽人若要开发生洲,辛筝表示愿意提供公道的物资买卖(支持羽人与龙伯去生洲打擂台)。

    除此之外还有林林总总百多条条款,除了有几条是关于交换俘虏时要求不能伤害俘虏,剩下的不是涉及土地置换就是涉及商贸。

    青蘅看了半天也无法判断究竟谁更吃亏,因为双方在里头挖的坑太多了,便是挖坑的双方一时半会也无法判断未来的结果,但是——

    “刚刚打完就能和气的坐下来谈商贸....”青蘅佩服道:“心理着实强大,不论是风洲还是王。”

    尧都之围终于解了不用担心辛筝会不会死,一身轻松的巫咸一边享受着刚刚运进城的粮食制成糕饼一边道:“政客和军民就不是一种生物,对政客的道德节操抱有对正常人的期待只能说明你蠢。”

    “我没对他们的节操抱有期待,只是感慨。”

    “我也只是提醒你。”

    青蘅嗯嗯了两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然后将话题拉了回来。“你觉得谈得如何?”

    巫咸道:“看辛筝能不能解决中北部的混血去留问题吧,能解决,那就不亏。”

    对于羽国而言,土地很重要,但人口比土地更重要,毕竟土地实在不行可以去生洲垦荒,而人口就令人很为难。

    青州中北部的混血人口是对羽国人口的一个重要补充,纯血的繁衍比不得人族,混血也比不得,但混血的繁衍能力比纯血要强,而混血连续数代同纯血繁衍后代,后代又会变回纯血。

    只要有耐心,同样得时间可以得到更多的人口,羽国在青州中北部打得什么主意已非秘密。骚得堪比炎帝时蚕食先民的政策,稍有不同的是,炎帝的目的只有一个,通婚通到形成新的物种,等后代没有差异了就可以下口吞并,让该种族成为历史,并不会强求后代一定要与其中一方一样。而羽国还会将后代的特征给扳回来,比炎帝更麻烦,但对羽国的人口增长也是真的有用。

    中北部的混血无疑是个棘手的难题,杀了,那就是屠杀平民了,不杀,羽人是长生种,人族是短生种,两者通婚的后代寿命介于两者之间,活个一千岁没问题。

    寿命差异至此,三观必然不同。

    人族早期的历史已经证明不管是短生种管理长生种还是长生种管理短生种都会出问题。

    人族早期有不少长生种的先民,但最终都消失了,没消失的形成了神裔氏族,失去了竞争王位的权力,并非机缘巧合,而是炎帝的选择。

    长生种与短生种的三观差异是寿命差异带来的,抹不去。而且长生种与短生种杂处,不断面对周围亲朋好友的死亡,最终会因为精神无法承受而出问题。

    权衡之后炎帝下令禁止长生种之间通婚,长生种如果要留下后代,必须是与短生种孕育的后代,最终形成了如今的人族主支。我行我素的反对者也有,在王权禅让的帷幕拉开后子孙后代失去了王位继承权。

    炎帝都没解决这个问题,巫咸很难相信辛筝能解决。

    不能杀,也无法真正治理,该怎么办?

    不要?

    那病重的风洲能开心得不药而愈,羽国最缺的就是人口,人族的人口羽国也难以消化,三观差得太大了,但消化同样是长生种又有自己血脉的混血就很容易。

    青蘅想了想,问:“羽国是怎么处理的?既然混血,想来有一方的血脉不是羽国,血缘要如何斩断?简单粗暴的斩断很容易招来怨恨。”

    “人的寿命很短。”巫咸道。“羽国没有婚姻,更无从夫从妻的观念,生育了后代由男女双方轮流养。人族若是想养,羽国允许其轮流养,让幼崽见证父母的衰老,死亡。”

    “幼崽仍旧是幼崽,父母中的一方却已然老死。”青蘅不忍。“这也太残酷了。”

    感情有多深,死别时就会有多痛,成年人尚且难以承受死别的痛苦,何况朝夕相处数十载的幼崽。

    巫咸道:“但效果很好,葬礼后问幼崽愿不愿意去羽国腹地,那里都是长生种,没有短生种,幼崽都会愿意。”

    青蘅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一会,青蘅道:“为什么?”

    巫咸不解:“什么?”

    “牛和驴,牛和马,这些生物物种不同就不能杂交,唯一能杂交出后代的马和驴生出的骡也没有生育能力,理论上,物种不同应该是生不出来的,能生出来并且能生出有生育能力后代的必定是同类。”青蘅疑惑道:“为何智慧生物不同?寿命相差数十倍,或水生或两栖或陆生,我们的差异比同为陆地生物的牛马驴更大,却可以通婚,生下的后代也有生育能力。”

    巫咸理所当然道:“智慧生物是万物灵长,自然与众不同。”

    “你真相信这种解释?”

    巫咸回道:“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意思就是你自己也不信,但没有别的解释就先信着?青蘅服气了。

    巫咸将最后一口糕饼吃下。“行了,赶紧吃,吃完我们去找辛筝谈判。”

    青蘅有些恍惚,她都快忘了自己与巫咸为何来此。

    围城半年,经历的事太多太刺激了,早忘了自己与巫咸是为了关于鸿沟的谈判而来,然后倒霉....也不能说倒霉,就之后帝国各地的情况来看,辛筝就是故意的,故意扣她俩当人质,即便她俩没主动上门辛筝也会让人去请。

    青蘅还好,心宽,巫咸却是憋了一肚子气,正好借谈判发泄出来。

    刚刚跟羽国谈完的辛筝:“....你好歹让我喘口气。”

    巫咸理直气壮道:“就是要趁着你还没缓过来才适合谈。”

    许是因为辛筝前段时间用脑过度,谈判时甚为温和,除了坚持鸿沟修好后是国有,不能让任何人或势力私有,其余都尽可能的对巫咸让步。

    澜州上缴的税赋、国有产业盈余的利润、灰色收入....在满足了澜州各官署运转的基本开销后剩下的全都由青蘅做主,除此之外还给了青蘅诸多权力,北部诸州若是有余粮也会支援鸿沟。

    未来还会囊括陵光半岛、豫州、越州、扬州等地。

    非常大方,大方得让巫咸与青蘅都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青蘅关心的问起中北部混血们的事。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青蘅道。

    宗教虽然是骗人,但有时也能解决一些问题。

    辛筝怔了下。“不用,我能解决。”

    青蘅不解。

    辛筝解释道:“我准备比着浮络自治郡,给青州中北部的混血设一个自治的郡,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郡守的人选我都想好了,就昭明。他是玉主的儿子,曾在玉宫与青婧、望舒一同接受教育,也去过羽国,对两个种族都很了解,自身又是同样的混血,不论是能力还是身份都适合。”

    短生种与长生种不适合互相管理,但可以自己管理自己,人族两万万人口,她也不图那点人口,只要能让那些人口不落入羽国手里就是赚到。

    青蘅想了想浮络郡的情况,虽然帝都对浮络郡的控制力不如别的郡,但浮络郡也没出什么乱子,一直很稳定。

    青蘅奇道:“可他身世那么特殊,百岁来也只有杂家名士之名,显然是想做一个潇洒来去的游士。”

    “他身世不特别我还不一定选他。”辛筝道,她就不信这么个人杵在边境能不令风洲对经桓产生芥蒂,若如此还不能,那她认输,经桓肯定是风洲他父。

    青蘅一眼便看出辛筝的恶意。“昭明会答应?”父母关系再离奇,那也是亲生的父母。

    辛筝自信道:“他会的,我不能让那些人口落入羽国手里,看在相交数十岁的份上,他定会体谅我。”

    青蘅深感佩服,能将道德绑架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一种本事。

    “不过你若真的感激我,那就尽快将鸿沟修好,最好能在我活着的时候修好。”辛筝道。“我很好奇乘船巡狩九州的感觉。”

    青蘅无法给予承诺。

    辛筝都一百多岁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犹豫了一会,青蘅只能委婉的许诺:“我尽量早些修好。”

    辛筝笑道:“我等你。”

    敲定了长达两百多条的盟书,巫咸与青蘅高兴的准备将巫宗的重心难移,阻力并不大,至少在上层并不大,经过多番清洗,巫宗的上层已经没了蠢货,还活着的都是长了脑子的。

    人族大部分人口都在北方,而辛筝不愿意与巫宗分享,巫宗要么跟辛筝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去开发荒凉的帝国南部。

    为了表示以身作则,巫咸与青蘅亲自带着第一批人至澜州开展第一阶段的工作,也与澜州的官吏进行磨合,对未来充满希望,然而——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巫咸很暴躁,这份暴躁是在抵达澜州后积累起来的,对澜州对帝国南部越了解,这股气就越多。

    难怪辛筝那么大方,全是白条,一个实际的子都没花,能不大方吗?

    澜州的总人口约两千万,曾经打得太厉害,人口最低谷时只千万,再加上南方的环境,哪怕过去数十岁人口也只到这个程度,不像兖州和冀州,人口皆破了五千万。

    只是,澜州的面积是大于冀州的,人口却没后者的一半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北方多崇山峻岭,也多大平原,南方则相反,崇山峻岭少,多丘陵与山地,北方那样的大平原只在沿海低地与大河的下游才能见到。山地与丘陵开发难度比平原高,产量也不如平原,人口没法多。

    但修鸿沟少则四五十万劳力,多则百万劳力,而要保证劳力的口粮,每年至少消耗两三百万石粮食。

    两千万人口的税赋挤一挤也能挤出两三百万石粮食,但辛筝的许诺是满足澜州的正常运转后剩余的余粮给青蘅自由支配。

    首先,澜州的官吏与驻军加起来将近一百万,俸禄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其次,辛筝征发了一百万劳动力修海堤,虽然供应海堤工事的粮食由南方诸州分摊,但分摊后仍旧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根据州牧的汇报,濁山姮的佐证,澜州南部的余粮都是送往海堤那边。

    再次,小冰期时天灾频繁,北方旱蝗雨雹,南方虽无旱蝗,但洪涝、海侵等也没少过,赈灾、灾后防疫无一不需要大量的粮食。

    在满足这些开销后,税赋与国有产业的盈余利润....不是剩多少,而是赤字多少的问题。即便不算赤字,南方的道路水利建设不如北方,这便导致同样的距离,同样的粮食,南方在路上的损耗会比北方更多,最终到手的粮食也少得可怜。

    至于辛筝许诺的北方余粮,辛筝这一仗将国库数年的积蓄打光了,并且这些年欠的债条加起来超过一万万金铢,越滚越大,未来有望超过两万万、三万万金铢。发债条换钱,钱来得太容易了,让人情不自禁的一直增发。

    换个人这么下去肯定要搞到债台高筑,信誉口碑崩盘,引发社会动荡。但濁山姮对辛筝很了解,辛筝的自制力很强大,也很理智,收回了青州中北部的土地,未来很长时间不会有战争。以辛筝的性子肯定会省吃俭用将欠债给还了,故而对辛筝许诺的北方余粮就不要抱希望了。

    濁山姮拿着算筹为君臣算了半天账后总结:“辛筝许诺的任何援助都要抱有任何希望,她不找你们要钱就不错了。还有,修渠之前建议你俩先修路,不然路上的粮食损耗足够让你俩吐血,但要修路修农田水利,你俩也没粮食。”

    巫咸道:“宁可信母猪能上树,不可信辛筝有良心。”

    青蘅道:“我以为我只要修鸿沟。”

    但看现在这情况,她还得将道路与农田水利也修起来,不然连鸿沟工程的口粮都保证不了。

    濁山姮惊奇道:“辛筝给你那么多权力,你没想想她为何那般大方?”

    “我如今明白了。”青蘅叹道。

    巫咸痛苦道:“可惜为时已晚。”

    青蘅道:“我觉得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她给的东西都是用得上的,只要能搞到第一笔粮食走出第一步,后面就好走了。”

    濁山姮放下手中的算筹。“你打算让巫宗掏这个钱?”虽然这是辛筝所期盼的,但她觉得巫宗不会答应,果然——

    巫咸斩钉截铁道:“不行,巫宗没钱,辛筝那家伙收走了土地和奴隶,虽然还给我们留了一份税赋,但巫宗也同样要缴税,入不敷出,各地神庙都逼得搞副业了。”

    青蘅道:“我有看账本的。”土地和奴隶都没了、贵族的香油钱也没了,巫宗的确穷过一段时间,但随着辛筝不断施加压力,十巫在巫咸的带领下大力推动巫宗的世俗化,财政问题又慢慢解决了,每岁税后收益千万金铢。

    “反正不行,不能替辛筝掏这个钱。”巫咸道。“掏了这个钱,她会将巫宗当成予取予求的钱囊,你就算屁股歪也别太过分。”

    “我也没让巫宗掏钱的意思。”青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想办法从本地搞粮食。”

    巫咸闻言产生了好奇。

    濁山姮道:“可本地的余粮都被分完了,挤不出来,也别惦记官吏们的俸禄,俸禄发下来后官吏们会留足一部分做为口粮,其余都会换成钱,而这部分粮食最终的归处是海堤工地。”

    “不,还有余粮。”青蘅道:“氓庶的口粮。”

    濁山姮与巫咸俱是愣住,若非对青蘅的品性有所了解很难不怀疑青蘅这话的意思是准备压榨民脂民膏,逼民造反,以此报复辛筝。

    濁山姮最先反应过来。“你打算如何做?”

    “人不一定要吃粮食,不对,我的意思是,人除了粮食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充饥。”青蘅解释道:“据我所知,氓庶虽然吃粮食,但主要是在冬季万物凋零时才大量吃粮食,其余时节除非是农忙时,不然都是用野菜野果与少量的粮食对付肚子。即便是城邑中的居民也会在院子里种植韭菜葱蒜等菜蔬补充餐食,减少粮食消耗。”

    因为退休而有大把时间闲逛的濁山姮回忆了下,乡野农人不太清楚,她又不会在乡野呆一整年观察别人的食谱,但城邑中确如青蘅所言。

    每座城邑修建时都会为未来人口增加留下空间,同时也要防止战争时被围城,因而郭内除了氓庶的居所还有大片的农田。而因为天灾人祸的缘故,从未有哪座城邑真正住满过人,因而城邑内的住宅,除非是棚户,不然都会有院子,而院子里普遍种植着韭葱蒜、葡萄、苦瓜、葫芦等作物。ωww.五⑧①б0.℃ōΜ

    “只吃菜人会受不了。”濁山姮道。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喻。”青蘅道。“南方沿海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吃海鲜海带,反正离南溟近,很容易吃到这些东西。只要他们一日三餐皆食这些,那他们原本的口粮不就省下来了?”

    濁山姮道:“你比辛筝更狠。”辛筝也只是让人两天吃正常食物,一天吃海鲜海带,青蘅却想让人一整年都吃这些。

    “吃海鲜海带不方便的地方,南方多山,那些不适合种植粮食的地方可以推广牧草种植,养奶羊,再以羊乳充饥,如此,粮食也省出来了。不适合养羊的地方,可以推广莲藕种植,藕是药材,但也可以充饥,而且产量也还行。还有河流池泽,我们可以学羽人在里头养鱼,利用不同鱼类生活水域的深度不同混养不同的鱼,将空间利用最大化。还有果树,虽然水果不顶饱,但和羊乳、藕、鱼、海带这些混着吃也能充饥。反正,我们尽量想法子增加农人的食谱,不让他们吃粮食。”青蘅道。

    濁山姮想了想,问:“那你要如何让农人配合你?乖乖以羊乳、藕、鱼、海带这些充饥?”

    辛筝以救灾为名再加上花钱买粮等手段半强迫南方沿海的人吃海鲜与海带,但青蘅是要让人全年都不吃粮食,强迫手段显然行不通。

    青蘅噎住。

    巫咸道:“好办,日日饮羊乳,以羊乳充饥有益身体健康,可长命百岁,不信可以看辛筝,每日饮羊乳,都活到一百多岁了。藕,我记得藕是药材,吃多了对身体有好处,延年益寿;鱼比粮食有营养,海带有盐味,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吃不起盐的人会用晒干的海带给食物增加味道,就说吃海带等于吃盐;吃水果有助消化,可延年益寿。让各地的神庙与巫用力宣传,氓庶肯定会信,自然会多吃这些,我们再出钱买粮食,自然会将吃不完的粮食卖给我们。”

    濁山姮莫名理解了辛筝看巫宗不顺眼的原因,官序辛辛苦苦开民智十年的成果还不够这些神棍一张嘴的破坏。

    青蘅道:“我都快忘了你是骗人的神棍。”

    巫咸理直气壮道:“我哪里骗人了?多吃羊乳、藕、鱼、海带与水果难道对身体没好处,对身体有好处难道不能延长寿命。”

    濁山姮对孙女道:“看看,这就是真实的谎言,每字每句都真得不能再真,却是谎言。”

    青蘅莞尔。

    巫咸道:“又不会伤人,最终目的达到氓庶也会受益。”

    濁山姮道:“那倒也是,但买粮食的钱从哪来?”

    “巫宗出。”巫咸道。

    青蘅讶道:“你不是不同意出钱吗??”

    巫咸摇头。“我只是不同意白掏钱成全辛筝,要你与辛筝一起打欠条,未来从鸿沟漕运的收益里还钱给巫宗,连本带利。她要不同意,那我们就不干了。”

    辛筝的回应很快,同意,不仅同意,还从羽国买了不少蜜树的种子送给青蘅,和回信一起被鹏鸟带回来。

    蜜树是羽人通过一种热带植物培育出来的,最适合的环境是南方,北方能种一是羽人改良,二是羽人通过水利建设为蜜树提供了合适的条件。辛筝手下的农官翻了羽人提供的大量档案后觉得南方比北方更适合蜜树生长,但以防万一,两边都要试着耕作,辛筝顺手分了一半种子给青蘅。

    虽然前期投入会很大,但巫宗不是承担不起任何风险,更无法进行长期投资的氓庶,拿些许金铢做实验对于巫宗是可以承受的风险。

    蜜树约莫五岁进入丰果期,之后能结七八十年的果,羽人一般会在蜜树六十岁左右砍树,之后虽然还能结果,但产量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几年一年不一定能结十个果子。不如砍了获取其它价值,蜜树的树皮能写字,树干能修建屋舍。不砍也行,蜜树的树叶可以煮粥,也可以喂家畜,最后一二十年里结果虽然少了,但树叶还是会长。

    种过蜜树的土地在之后的十年里也不会再种蜜树,而是种别的作物,或牧草或寻常果树。不过不结果以后才砍的蜜树可以紧接着种新的蜜树,但施肥时需要施更多的肥。

    炎帝时的史料中记载羽人种植的蜜树果子味道不好吃,个头也小,还只适合热带生长,因而羽人彼时主食种类很杂,蜜树只是一种补充。但长生种的优势也在这,上千年的时间砸下去,很难不出成果。

    经过数千年的培育,好好的热带植物面目全非,跟祖宗放在一起,视力正常的人都认不出是同类,吃起来更不是一个品种,蜜树之所以名蜜树便因为它结的果子有一种甘甜的味道。

    羽人不仅将蜜树培育改良成了主食,还将蜜树培养出了诸多品种,有全年结果的也有只一段时间结果的。不论是哪个品种,山地与平原上都能种植。羽人自身种植的大多是后者,倒不是不想种前者,而是全年结果的蜜树只能在炎热的南方生长,而羽国如今的疆域大多偏北。

    辛筝给青蘅的种子都是全年结果的蜜树,若能种成,能节省许多人力,同时增加粮食产量,增加修鸿沟的人手与粮食产量两不误。

    巫咸没被辛筝描绘的美好前景所迷惑,一边翻辛筝给的蜜树种植手册一边拿出算筹算起试种一千亩蜜树需要投入多少成本。

    心算的青蘅先一步报出答案:“三千一百金铢。”

    “怎么可能?”巫咸不信的继续算,最低成本的确是三千一百金铢。“无怪乎以前没人尝试引进蜜树,一亩地的前期投入最低也是三枚金铢,哪怕是贵族也吃不消。可如此算起来哪怕羽人寿命长时间多也要血本无归,若如此蜜树不可能成为羽人的主粮,这不合理。”

    主粮作物最重要的便是量大管饱,种植成本越低越好,成本高成这样,即便是羽人也会放弃,绝不会死磕数千年将蜜树培育出花来。

    青蘅想了想,道:“我们是不是忘了算人力和时间成本?五谷每年都要耕作,但蜜树它不一样,种下去后除了每岁施肥就只等摘果,不需要再翻地播种,便是摘果,果期最短的蜜树也有三四个月,每日只需要花少许时间采摘便可。省出来的时间可以种植更多蜜树,而同样的时间,一名羽人可以打理的田地是一名人族的数倍,也可能十倍不止,毕竟很多羽人都会飞,往来大片田地很方便,并不会忙不过来。且为了蜜树而准备的基础设施只要注意维护,用个几百岁是保底。”

    这么一算,蜜树的前期成本的确很高,但后期细水长流的收益非常可观,并不亏。

    “可惜不适合人族。”巫咸叹道。“光是头五岁只有投入没有回报就足以让九成九的人族饿死,而且人族也没翅膀,不可能学羽人一名人手打理一大片林子。”

    种植面积没法扩大,成本就降不下来。

    青蘅道:“可以当做主粮的补充,只门前屋后种植几株也不废多少事。”

    不按羽人正儿八经的打理主粮农田的标准来种植,成本也没那么高,只要环境合适也可以种活,就是产量会下降,但挑剔好不好的前提是有,没有的东西挑剔个鬼?

    青蘅想了想,继续道:“民间承担不起这份投入,但公家可以,待来日手头宽裕了,那些基础建设可以公家掏钱,那时氓庶种植成本也能减少,只要能撑过第一步,后面要推广也会容易。即便不种蜜树,基础建设也可用于其它作物。不过在那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拿四千金铢种一千亩试试,看能否种活。”

    巫咸赞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