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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3 章 第六十二章辛筝

    厘清了骨感的现实,调整了路线,青蘅与巫咸也不急着修鸿沟了,先解决粮食问题。

    考虑到做出改变需要时间,而氓庶手停口停,想要挤出时间去做别的事也难,青蘅提议向氓庶提供低息贷款,借一百钱,一年的利息只要五钱,跟不要利息也没多少差别。而五钱的利在扣掉成本(人力、车马费)等后的毛利更是没有,完全是倒贴钱。

    即便巫宗家大业大,年入千万金铢,这么折腾也不会轻易破产,但也没必要这么败家,因而为了说服十巫同意自己定的利率青蘅也说干了嘴,一条一条的同十巫掰扯。

    首先,有了粮食才能修粮道和鸿沟,而鸿沟修通后的漕运利润巫宗能分两成(巫咸同辛筝讨价还价的最终版),这样一条连接整个九州之地的运河,漕运之利可想而知。而且后面有个等着交接的辛筝,这个时候说退出是不可能的。

    其次,利率定得太高,而人性贪婪,巫宗未来很可能走上放贷赚钱的路线,的确,这很轻松,躺着都能赚到钱。但放贷缺德还影响社会安定,而且当她和辛筝是死人吗?她的权力的确比不得前头几任,但赐死个把人的权力还是有的,还有辛筝,分封时代那些放贷的神庙最终的下场足以证明辛筝会做出什么反应。

    为了点钱,把自己的命甚至全家人搭进去,值得吗?

    三,巫宗如今的收益来源很广,其中第一收益来源是各地神庙提供的教育服务,收钱帮人照顾四岁以下的幼崽,提供一些简单启蒙教育;六岁以上但被官序淘汰,家里又有钱希望幼崽继续接受教育的幼崽,神庙也办私学,提供小学教育。

    第二收益来源是辛筝因为不想完全撕破脸而给巫宗保留的一份税赋,虽然辛筝有一大堆附加条件,但这笔钱实打实的到了巫宗手里。

    第三收益来源是旧时代留下的漓水漕运。

    第四收益来源是畜牧,但不是养寻常牛羊,而是驯养传信的猛禽与可以做为船只的鼋,利润很大。

    第五收益来源是香油钱之类的东西。

    第六收益来源是售卖书籍,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收益,在辛筝的压力下巫咸将巫宗世俗化得非常彻底。而不论是哪一种收益都是来自于氓庶,因而氓庶手头上宽裕,巫宗的收益也会增加。

    很显然,不赚放贷的钱,巫宗也能盈利,还拿得更踏实。

    四,让氓庶增加食谱,手头宽裕起来,税赋也会增加,而辛筝许诺用不完的税赋可以给他们修鸿沟。

    五,得民心有利于巫宗立足。

    林林总总掰扯了十来条,最终说服十巫,澜州所有的巫都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带来的群巫与本地的巫有一个算一个都往死里用,上山下乡,用一切手段引导乡野农人增加食谱,种果树、种藕、养鱼、种牧草养羊,吃什么都行,就是别吃粮食,将口粮都省出来。

    嫌累的青蘅也很大度,允许退出巫宗,做回庶人,不用受这份罪,不过群巫皆任劳任怨,再苦再累也没有半点怨言,没人选择退出。

    澜州的巫都忙起来,北方的巫自然也不能闲着。

    澜州人口太少了,靠自然增长,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巫宗果断效仿辛筝,从北方薅人口。

    辛筝薅人口的方式是多方面推动。

    绝对长子继承制下让非长子的子嗣继承不到任何财产,而在这样的财产继承制下,次子三子四子们在老家想要和长子竞争是不可能的,哪怕长子是个白痴也可以靠继承的资源摁死后头出生的弟弟妹妹。

    优渥的家庭中余子们虽然继承不到一厘的财产,但教育条件还是有保障的,也更能看清自己的处境,长大后要么依附长子生活,要么去南方发展,有点心气的都会选择后者,这也变相的削弱了大家族。虽然财产高度集中在长子手里,但旁支人口全都跑了,这样的肥羊杀起来不要太容易。

    底层家庭的余子不像上层家庭的余子那么有选择权,但人口是会增长的,随着人口的增长,土地越来越少,新生儿必须等老人死了以后才能分到土地,还要排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分不到土地,无法增加收入,支出却增加了,以前出现这种情况,人们会有意识的举子。但在辛筝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年轻人没有土地没有收入是吧?要不要加入屯垦兵团,去南方垦荒五年,每年都有旱涝保收的俸禄,干得好还有奖金,走之前也可以预支俸禄当安家费。

    五年后可以回去了,辛筝又有新花样: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土地不想要吗?如果留下来的可以送家畜幼崽和一两件农具,还有其它方面的政策扶助。

    大部分人都很难选择回去,不仅不会回去,大概率还会将重要的家人接过来。

    就算有人故土难离,这对辛筝也不是重要的事,因为北方诸州每户人家都要出一个孩子加入屯垦兵团和徭役一样,是强制要求。但因为有俸禄,留下还有土地、家畜、农具与政策帮扶,也没引起什么民怨。,一些孩子多的家庭甚至让多个孩子都加入屯垦兵团。如此多的人,哪怕只有一成留下,那也不是小数字。

    而这个期间辛筝也没花多少钱,五年屯垦,半军事的军卒拿的是俸禄,地里所有的产出都是公家的,安置军卒的开销基本是从这里头来的。Μ.5八160.cǒm

    巫宗走不了这个路线,辛筝不会分权,但又缺人,便向辛筝写信多迁些人口南下,惨遭拒绝。

    让氓庶自己迁徙,迁徙路上必定九死一生,为了保证迁徙的人口不死在路上,北方人口南下都是官方组织迁徙,一路上的食物也都是国库掏钱,国库如今没钱迁更多人口。

    巫宗内部商量了下,决定退一步,巫宗欺骗(划掉)劝说北方人口主动报名南下,沿途路费也由巫宗掏,未来用鸿沟漕运之利还。

    辛筝欣然应允。

    巫咸拿着辛筝的回书莫名觉得别扭:“我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呢?我们发动氓庶南迁,我们掏路费,我们修鸿沟,未来修好了,王权拿八成收益。剩下两成才是我们的,我们拿了后还要收养更多的孤儿。”

    青蘅道:“收养孤儿不一直都是我们的职能吗?”

    远古部落时代便是巫负责教导幼崽,而且其它人也没太多时间照顾幼崽,部族里的幼崽,不管是有父母的还是没父母的基本是由巫与老人一同照顾。

    即便后来时代变迁,家庭观念发展与成熟,人族的政治体制也变了好几回,照顾无父无母的孤儿、孤寡老人、教育这些巫的职能仍旧保留了下来。

    “是我们的职能,从有文字记载就是我们负责的职能,因为我们是巫,所以我们如此与被辛筝要求去做,感觉不一样。”巫咸想了想,描绘道:“没那么爽。”

    “我感觉一样,只是要求你如此做的人从上级与巫宗的规矩变成辛筝的规矩。”青蘅淡然道:“当然,你若是出于同情心而非出于职业做这些就另当别论,你介意更多的还是因为辛筝吧?”

    巫咸想了想,点头。“大概吧,我感觉她要不是钱和人都不够,会选择将这些本该由巫负责的事都抢走,然后让巫宗消失。”

    “但她没有。”

    巫咸嗤道:“那是因为她的钱和人都不够,这才妥协允许巫宗继续存在,这些事情关系到社会秩序的安定,国府做不了,总要有人做,让已经干了七千载,证明有能力做好的巫宗做比让民间野蛮生长要好。”

    青蘅道:“只要有人做,做好了就行。”至于是国府做还是巫宗做,她个人感觉无所谓。

    巫咸无奈的看了眼青蘅。“不一样,凡存在必有价值,无价值的事物注定被淘汰,巫宗也不例外。七千载的岁月,人族从部落进入城邑,从城邑到方国到王朝,多少煊赫的姓氏、方国诞生与消亡,我们始终在,没有任何人任何氏族能与我们比历史厚度。这不是因为我们有神迹,也不是因为我们代表神灵,而是因为我们七千载来一直都对人族有价值。不论时代如何更迭,人族的社会体系换了多少回,社会上永远都会有失去父母的孤儿,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有接受不了教育的人,而巫宗收养孤儿、照顾孤寡、教育,同这些存在捆绑在一起,所以我们始终有价值,有价值就不会被时代淘汰,消亡。”

    元情不自禁的赞赏:“这是我七千载来见过的最清醒的神棍。”

    知道自己是骗子的神棍虽然少,但放到七千载这个时间尺度上还真不少,但大部分知道自己是骗子的神棍都只知道自己是骗子,要努力捞油水,不会去思考宗教是谎言是欺骗,为什么巫宗能够那么长久。

    巫咸却很有自己的特色,做骗子也要做不一样的骗子。

    青蘅安慰道:“你说的这几个问题王也解决不了,只要世俗王权没有富裕到独自解决问题,人族就还需要巫宗。只是因为王也开始做这些事让巫宗的工作量少了,但她既然不能抢了所有的事让巫宗消失,那你可以往好处想想,工作量减少了,管那些孤儿、孤寡老人、教育的人和资源多了,会有更多的人受到帮助,怎么想都是好事。”

    巫咸忍不住笑。“谢谢。”难得不气我。

    虽然不满辛筝的惠而不费,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巫宗这边忙得脚打后脑勺,辛筝那边也没闲着,中北部的失地都收回,方国也都灭了,方国的王侯贵族也都杀了。附庸羽国是为叛族,连清查罪行都可以省了,第一条罪名便足以判决三族挫骨扬灰,其余罪名不论是多少次死刑都执行不了。

    划分行政区,设官署,派遣官吏,清查土地与户籍,按人头分配土地,恢复生产与秩序....不足一岁便完全安定了下来,便是被划分与设为昭明郡的混血自治郡在昭明的治理也井井有条。

    尧都这边也走出了战争的阴霾,再次迁都也提上日程,三十年一迁都,下一座都城是越州。

    辛筝计划着迁都分成两路,让半数公卿官吏、氓庶与官吏家眷走浮络山道的近路去越州,而自己则与剩下的百官巡狩青州,过扬州,至越州。

    公卿百官一看辛筝的路线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能爬到公卿百官位置上的都不是傻子,帝国疆域太辽阔了,王必须巡狩四方。

    辛筝也没将公卿百官的脸色当回事,每回皆如此,看习惯了,不曾想这次却有人跳出来进言。

    巡狩也就算了,除非辛筝再分封,但这些年跟辛筝提重新分封的人都被辛筝夷了三族,前后杀的人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么多人头足以让人闭嘴。既如此,巡狩就是必须的。

    巡狩是必须的,迁都却未必。

    每次迁都都很劳民伤财,每次迁徙都会有不少人死于路途上,营建一座帝都耗费的钱粮也是天文数字,国库的钱不是大风吹来的,要不咱就别迁都了?

    进言的臣子从财政出发,说得字字句句都鞭辟入里,而王座之上隔着十二旒,没人能看清辛筝什么表情。

    “大家怎么想?”辛筝用透着好奇却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是她一个人这么想,还是大家都这么想?”

    听着不像生气,个别公卿大着胆子起身出列发表意见。

    见有先行者发言也没惹辛筝生气,不断有人附议。

    也有出身少昊部的人想要出列附和,但一部分被君离用眼神瞪回了原位,还有一部分瞪了也没用,君离也只能听之任之。

    辛筝非常有耐心听完了每个支持者的发言,并记下了发言人的名字,下朝后第一件事便是令人去查这些人最近三个月都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亲近的亲朋名下都有多少财产,分别是什么产业。

    晚上用膳时君离道:“少昊氏那些人非我授意,他们不希望沃州失去司隶,尧都失去帝都的地位,一时犯了蠢。”

    “我知道。”辛筝道。“帝都所在,好处太多了,天底下所有的资源都会往这里汇聚,同样的房产,位于帝都与位于地方,价值相差少则三五倍,多则数十倍,遑论其它。”

    “可你很生气。”君离道。

    “我气得不是少昊部。”辛筝叹道。“所有人搞得跟我迁都仿佛是为了杀人似的,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这么迁来迁去,我都一百多岁了,这么跑来跑去我也累。我难道不知道国库很拮据?我难道不知道营建帝都很花钱?我都知道,公卿百官们也知道,但他们也更清楚我为何迁都。帝都只在一个地方,不迁徙,是很轻松很方便,但诸州的资源都被一州吸走,诸州能干?时间久了,对其它州的控制力便会减弱,结果就不用说了。他们知道迁都的原因,就是舍不得自己在尧都积攒的产业,尧都不再是帝都,尧都的所有产业的价值都会缩水。”

    君离道:“我觉得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也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出于对国库财政的考虑,国库确实没多少钱了。”

    辛筝不假思索道:“我已经用骰子选好下一批肥羊的名单,这个问题很快就能得到缓解。”

    就是因为你这样别人才更不想迁都呀,那公卿很少有穷的,就算出生穷困,为官数十载也不可能还穷,而辛筝挑选肥羊的方式又太不可控。

    君离哭笑不得。“可你一直用这种手段也不是办法。”

    “你有别的建议?”辛筝问。

    “我没有,所以我支持你继续杀。”君离道。“反正死的人也不冤,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时,治标不治本的烂法子也是良方。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如你我一般想,不免会提出异议,但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没必要太计较别人的反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辛筝忍不住夹了一箸兔肉送到君离嘴边。“还是你懂我,可惜越州太远,又要盯着羽国,不然真想带上你。”

    君离张嘴吃下兔肉,嚼碎咽下,不舍的道:“无妨,我会常去越州的,等你日后再迁都扬州,我们往来也会更方便。倒是你,去了越州记得好好吃饭,按时让御医诊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马上看御医。你一百多岁了,不比以前。”

    “你看着我的脸说我像几岁?”

    君离从心以答:“双十。”

    辛筝不由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笑着笑着,分别的不舍却涌上了心头。

    纵是不舍,最终还是要分别。

    辛筝摁死了所有对迁都的异议继续迁都的政策,却也没说走就走,将尧都与沃西需要安置的地方都安置好,确保尧都与沃西不会在迁都后一落千丈。

    安置得差不多时正好赶上又一届蹋鞠决赛,为了弥补上次蹋鞠赛的战争阴影,这一次辛筝办得格外盛大,宾主尽欢,以此做为尧都帝都历史的落幕。

    收拾东西准备开始巡狩之旅,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回到沃西,辛筝心情不免低落,还没等君离安慰好她便收到羽国的消息。

    风洲病愈,确定自己还能再活不少年,风洲将被幽禁了数年的儿女们放了出来。

    辛筝的心情瞬间阴转暴雨,比起风洲病愈的消息,她更想听到风洲的死讯。

    “你往好处想想,经此一事,风洲诸子与他的关系也回不去曾经。而风洲再怎样也三千岁了,又还能活多久?待他死了,他的儿女们不论谁继位,羽国都会陷入内乱。”君离努力安慰道:“那时我们说不定有机会肢解羽国。”

    辛筝想了想,深以为然,瞬间打起精神。“我要努力活,要熬死他,待他尸骨未寒时肢解羽国,将他气得再死一次。”

    君离觉得这有点难度,风洲既然能将儿女都放出来,显然是确定自己短时间死不了,但这个时候给辛筝泼冷水也是想不开,遂配合的辛筝给打气。

    调整好心态,辛筝终于踏上巡狩的路。

    ***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建木树下,藤蔓人道:“你晚了三个月。”

    “我不是故意的,在青州遇到了几波刺杀,这才耽搁了时间。”辛筝取出一罐乳酒与一罐葡萄酒道:“我带了酒给你赔罪。”

    辛筝一边说一边拍开葡萄酒的封泥,将美酒倒入藤蔓的根系处。“滋味如何?”

    青婧瞅了瞅辛筝,判断辛筝没受伤,遂道:“能量比寻常腐殖物要多。”

    “我特地为你挑选的,你喜欢就好。”辛筝用了一口乳酒,好奇的问:“不过我只是迟了三个月,你怎么催了我好几回?”

    “我准备睡觉。”

    辛筝懵然,思考一会,问:“你的睡觉与我理解的睡觉有差别?”

    青婧解释道:“我感觉我睡着了,可能数十载也可能数百载才能醒来。”

    数十载,数百载的时光,待祂醒来,相识的人怕都已作古。

    “听起来挺久的,你怎会想要长眠?”辛筝不解。

    青婧道:“太痛苦了,息壤的能量一直在我体内躁动,需要三四千载才能消化,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辛筝有些尴尬,青婧这副样子与她也有关系。“抱歉。”

    青婧不以为然。“无妨,你我对彼此什么德行心知肚明。”

    辛筝闻言也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若只是数十载,而非数百载,我觉得你我还是能再见一面的。”

    藤蔓人流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轻蔑眼神。

    辛筝不悦:“我身体这么棒,再活数十载又有何难?”

    “你的身体确实很好,比二三十岁的少年都要好,但你的生活作息再不改改,迟早猝死。”

    辛筝据理力争:“我的生活作息怎么了?每日工作四个时辰,睡四个时辰,吃饭沐浴休息一个时辰,阅读一个时辰,习武练锻体操两个时辰,规律得不能再规律。”

    “是啊,很规律,规律得想不开。”

    辛筝反应不过来:“几个意思?”

    一根藤蔓爬到了辛筝的脑袋上,些许比发丝还要细的须子刺入了皮肤中,辛筝不由嗷了一声,却没动。

    “你的脑子显示它一直都在高强度运转,不断超越极限。”

    “那不好吗?发掘潜力。”

    “生命的潜力超出人的想象,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拥有如此潜力,生命却只能展现出冰山一角?”

    “为何?”

    “因为完全爆发出来超出了血肉之躯的承受能力,会损耗寿命与健康。”青婧道。“锻体操赋予了你比寻常人更强健的身体,拥有更强的承受能力,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更大,让你拥有比寻常人更快的思维速度,理论上你可以放肆用脑而不担心超出身体的承受能力,但你做到了超出身体承受能力,也是绝了。”

    “那我的身体还能再加强吗?”

    “锻体操已经第十层了。”

    “你可以创造第十一层。”

    “没灵感没材料。”

    “没别的办法?”

    “好好休息。”

    “我有好好休息,每天都睡四个时辰,从未少过。”

    “但你睡着时大脑仍旧在活动,你该不会睡着时也满脑子政务吧?”

    辛筝笑道:“怎么可能,白天批三五百斤公文已经很想吐了,睡觉时还思考政务,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能读心,我能听到你的心跳频率、血液流速、脉搏跳动,闻到你身上的激素分泌。”

    “我不确定,那时我都睡着了,谁会记得自己睡着时脑子里都闪过什么?我又不是天人。”

    “不论想什么,你脑子肯定没闲着,这么下去,再过三十岁人族就可以准备身后事了。”

    辛筝惊喜道:“三十岁?不错呀,我居然还能再活三十岁,我快一百二十了,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五十岁的寿命,在历代人王中能排进前十。”

    不能进前三是因为帝国早期的王多少沾着点长生种血脉,寿命哪怕因为案牍劳形缩短了也还是很长,比如青帝,活了一百九十多岁。

    但做为一个没有长生种血脉的纯粹短生种比那些长寿的王还能活,辛筝非常自豪。

    青婧噎得不轻。“百岁不过弹指须臾。”

    “人的一生也不过百岁....话说你一觉就要睡数十数百载,那你现在的寿命是多少?”

    “我不确定,但我估摸着,五百万载应该可以。”

    辛筝只得道。“好吧,对你而言百岁确实是弹指须臾,但对我不是,一百五十岁够了,人族的人均寿命连一百五十岁的零头都没到。”

    青婧道:“我说的是你头脑清醒的一百五十岁。”

    辛筝懵然。“什么意思?”

    “你之后应该再活一二十岁,但可以当成死了。”

    “说清楚点。”

    “用脑过度至此,晚年必定老年痴呆。”青婧佩服道。“虽然你以前也有这种隐患,但那是吃铅汞吃多了,中毒所致,如今体内多余的铅汞已排得差不多了,隐患也没了,你却从另外的方向挽留了老年痴呆。”

    辛筝拧眉,她见过老年痴呆的人是什么样,认不了人,失去思考能力,生活无法自理。

    “什么感想?”青婧问。

    辛筝道:“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沦落成失去神智,仰赖他人而活,生杀予夺不由自己的废人。”

    青婧想了想老年痴呆的辛筝,发现想像不能,从她认识辛筝以来,辛筝就是那么的骄傲、神采飞扬与理智,她很难将这些同辛筝剥离,然现实的冰冷从不因个人意志而改变,不论凡人如何抗拒。

    “除非你换个身体,不然那是你必然的未来。”

    辛筝深思了片刻,道:“这个未来,有办法避免。”

    青婧讶异的看着辛筝:“我能听到你心里的声音,却难以理解你的思维。”

    “不理解就不理解,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你要能完全理解我的思维,那你就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我了。”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感觉你是在岔开话题,你不希望我明白为何。”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问出来呢?”

    “好奇答案。”

    “神话生物会老吗?”

    “会啊,虽然没见过,但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寿命并非无穷无尽,我也会有衰老的一日。”

    辛筝想了想,道:“待你老了,你自会明白,但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明白。”

    就算是老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老年痴呆,神话生物即便有老年病,应该也不会所有神话生物都得,辛筝希望青婧即便老了也是健健康康的,然后在青婧喜欢的方式中落幕。

    “不想说就算了。”青婧道。“不过我有办法延迟你老年痴呆的时间,嗯,说不定也能让你保留神智。”

    “什么办法?”

    “提前退休,未来安心静养。”

    辛筝不假思索的拒绝。“不可能,只要我还清醒着我就不会交出王权,可还有其它法子?”

    “有啊,深层睡眠。”青婧道。“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你的浅层睡眠....不对,就算你能控制自己睡觉时不想东西,好好睡觉,你白天那四个时辰的脑力消耗比一整晚不睡觉还大。浅层睡眠睡得再好也没用,那就延长深层睡眠,深层睡眠时你什么都不会想,也是大脑真正得到休息的时候,根据我的观察,一个人每天一个时辰的深层睡眠就能满足正常需求。”

    “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深层睡眠的状态不容易进入。”

    青婧笑道:“我改良了原来的呼吸吐纳之法,可以缩短你进入深层睡眠状态的时间。”

    “....你这次真的不是又是骗我当实验材料?”

    “没骗你。”

    辛筝闻言松了口气,却听青婧道:“不过也确实是拿你当实验材料。”

    辛筝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有种这才正常的诡异感觉。“行吧,呼吸吐纳之法给我,我会每天写自己的感觉,等你醒了再给你。”

    “写仔细点,别乱写。”

    “放心,我知道实验感觉的正确写法。”辛筝确认道:“我身上没别的毛病了吧?”

    青婧道:“还有一些,但都是一些小毛病,你好好养生的话,三五十岁内也不一定能影响到你。”

    辛筝摆了摆手。“那没事了,三五十岁后我早已化为枯骨,继续喝酒。”

    喝酒没点下酒菜也没滋味,饮了好几口乳酒的辛筝从芥子珠里取出了食案,摆上取出来时还有温度的下酒菜,自己吃一箸往树根下扔一箸,树根翻动将下酒菜与美酒的能量都吸收。

    “待你恢复正常,你想做什么?”

    “想办法变成人形,这种不能动的树形太不方便了。”

    “....我觉得你可能永远恢复不了人形。”

    “怎么说?”

    “虽未不懂息壤里的能量是什么,也不知山鬼对你进行的改造是什么原理,但若是我,任何危险的东西都要加以控制,息壤很危险,需要控制,但容纳了息壤能量且需要数千岁才能消化的你呢?”

    “你想说什么?”

    “你释放的些许能量便导致了地动,如今的你本质上与树形息壤有何区别?这样的你若是能长腿随便跑,那颗星球也太危险了。”辛筝同情道。“将你固定在一个地方,即便倒霉也只倒霉一座大陆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既然要固定,自然不能让青婧长腿。

    青婧沉默须臾,叹道:“我也有这个心理准备,若实在无法化为人形,我会让自己的根系遍布全球。”

    “啊?”

    “我无法生出长腿便让星球也变成我的一部分,带着星球一起去遨游宇宙,探索宇宙的奥秘。”

    “有志气。”辛筝竖起大拇指,旋即问:“只是星球变成你的一部分,地表的生物会怎样?”

    “会在我的身上繁衍生息,怎么了?”

    “没事了。”辛筝举起酒盏。“我在此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饮尽乳酒,忽的想起一事,辛筝掏出一枚玉简。“对了,这个给你看看,记住它的模样。。”

    一根藤蔓接过玉简,捏了捏,虽然很像玉,但不是玉。

    “这是什么东西?”

    “望舒给我的,说是山鬼遗物,未来文明能飞出去时用得着。我思量着这玩意由人王保管不一定能传下去,就算我的继任者会认真保管,以后的王也不一定,还不如给你。”

    “这样重要的东西这么容易就给我了?”

    “当然有条件....”

    “你自己收着吧。“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条件就不要?做得到怎么办?”

    “凉拌。”

    辛筝深呼吸,道:“枯荣有序,世间无恒盛之王朝,若有一日第四王朝崩溃,我希望你能拉一把人族,也不用多照顾,只要能延续下去,但也别到以前靖人那个程度就好,并不难。”

    青婧道:“小事,你不送我东西我也愿意帮你。”

    “那也不能让你白做事,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拿人族也会收益的东西?”

    “都受益,不过这东西放人族手里指不定哪一代就丢了,不如给你。”

    “但这东西不适合我保管。”藤蔓将玉简还回。

    “为何?”

    “我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而且说不定哪天就炸了。”虽然现在很稳定,但未来没法保证不会炸。

    “那倒是个问题,那我带入我的王陵中,你需要时让人去取。”辛筝将玉简重新收好。

    “也行。”

    辛筝给青婧倒了一盏酒。“谢了。”

    青婧思考了一会,忽道:“其实你希望万载、十万载后仍有人记得你并不需要百般费心。”

    辛筝疑惑的看着青婧。

    青婧笑道:“我的寿命至少数百万载,我会一直记得你,按你的逻辑,百万载后你也仍活着。”

    辛筝哭笑不得。“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百世之名难道不是你一直追求的目标?”

    辛筝回道:“是,但我真正求的是一个活着的目标,不是长生,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然后为此努力。正好我怕死又无法舍弃拥有的一切去换取躯体的长生,遂追求百代之后仍有人记得我。”

    青婧道:“我给你的太没难度了,缺乏挑战性。”

    “次因。”辛筝道。

    “主因呢?”

    “我变了。”辛筝支着下颌感慨道:“你曾经教我沉没成本,对某个人或事物投入越多,越无法自拔。我在这条路上付出太多,走得太远,如今的我只想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还能走多远。”

    青婧思考了好一会,道:“我想我明白了。”

    辛筝举盏道:“但你能一直记得我,我还是很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