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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只要我愿意,你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你知道你该穿什么去参加這个酒会吗?”

    “我在等您做决定,老板。”弄月抬头看了看报纸上方陆仰止淡漠的双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她的油条豆浆。

    “老头子让我带小瞻出席。”陆仰止轻轻笑了一下,听不出任何特殊的意味,“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這个作为让我接小瞻回来的条件。”

    他放低报纸看了看弄月,比起同他对话,她好像对那些食物更感兴趣一些。

    “我以为会有一场浩劫,没想到他這么简单就同意。而我对這样的反应竟然有些不安。”他的目光再次穿越厅堂,向餐台看过去,他的小妻子依旧沉浸在食物的美好中。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他没有指望她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其实没有刻意想要说给她听。他只是希望她多少了解一下他的处境,這样在需要她的时候,她至少不会给他添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笑笑,继续他的话题,“既然老头子在小瞻身上做文章,那么我也应该在小瞻身上寻找答案了。老人家的心思有时候真得很有趣。”

    弄月抬起头来,她很享受的咀嚼着,坐姿舒适而放松。金黄色的油条把毫无戒备的唇弄得油油的,上唇边缘还粘了一层薄薄的奶白色的豆浆糊。

    陆仰止盯着她,他在想那一定——很可口。在他意识到之前,他也這样说出来了。這句话赢得了弄月的注意力。她看着他,扑闪了一下眼睛。

    “你对食物的热情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他淡淡的补充了一句。面不改色。

    “我想這对小瞻来说并没有趣。”庄弄月终于开口。不过她接了他的上一句话。

    “你了解他?”陆仰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的這句话忽然令他感觉一丝厌恶,然而他依旧笑了,“我不介意利用任何人,只要可以达到目的。”

    “是的。”弄月起身,她的笑容清扬淡雅,“今天的早餐的确很可口。”她轻轻走去他身边。這个动作忽然让陆仰止戒备起来,他仰起头微眯着眼,等着她的下一句。

    “我希望您能让我见晓钟一面,就這几天可以吗?”

    陆仰止的脸无比平静,他勾了勾唇角,“你真的很爱你弟弟。”他淡淡地说。“你可以随时去见他,只要他愿意。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控制他,我只是恰巧知道他在哪里而已。”

    “我明白。”弄月回答。她看了看窗外,然后向楼梯口走去。金嫂已经出来收拾桌子。

    “你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去做头发。您昨天和美容师预约了這个时间,我不能迟到。”她说完,便下楼梯。

    陆仰止扔掉报纸,坐在沙发上,没有改变姿势。盯着弄月淡淡的身影,放在下巴上的手指触摸到一层坚硬的胡茬。

    被扔到小茶几上的报纸,娱乐版上有他和她的巨幅图片。拥吻。

    背景是高架桥上空的蓝天和蓝天下川流的车辆。她在他怀中,面容安然。他则倾尽全力亲吻這个闭着双眼的女人。

    他不知道该赞叹摄影师高超的技巧,还是该钦佩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看到這张图片,全世界的人都会以为他们在相爱。

    而他自己对那一刻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只是此刻看到那一瞬间在别人眼中的诠释,他忽然不自觉地笑出来。

    這个每日在他的房间进进出出的女人,也在他的床上与他共度一夜的女人,她的确开始吸引他的视线。他在想男人的**有时候果然不可理喻。

    仅仅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男人果然好色。

    而他也仅止于此而已。這些想法不过是他脑海穿梭内容中的百亿万分之一,它们无法撼动他的任何一条神经,也就无法令他做出任何计划之外的事。他的表情变得冷清起来。

    他只是需要一点舆论的关注。虽然没有在经济版。

    “金嫂,明天的早餐也替我准备一份吧。”他忽然说。

    “您是要小少爷的那一份,还是夫人的那一份?”

    “随便。”他站了起来。這时候手机响了。

    “您的车子取不回来。很抱歉。”

    “是吗?”陆仰止开始上楼。“你应该不介意告诉我为什么吧?”

    “警署只是说违反交通规则需要扣押三天以上,需要,需要由车主亲自来领取。”陈秘书的声音强压镇静。

    “也就是说我今晚不能开自己的车去了?”他淡淡的说。然而越是平淡就越是令人紧张。

    “我很抱歉,我没有做好這件事。”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已经接近哭泣。

    “那么你去买一辆新的给我吧。金卡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他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

    今晚他想自己开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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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着新车去接小瞻的时候,他有些不习惯看着车窗外。小瞻十岁了,這恐怕是他第一次来接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儿子。他也常常习惯性的忘记他。

    偶尔他会自责。他奇怪這种特别的感觉从哪里来。小瞻对他好像并无感情。他亦然。

    黎缃离开人世,他才忽然惊觉到小瞻的存在。他立刻聘请了最好的律师和黎家的人进行了长达个月的抚养权争夺战。然后他把他扔到陆宅,转眼就是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怒睁着眼睛瞪他的小鬼依旧不愿意和他相处。而他,也从未试图和這个孩子相处。

    即使他是他的儿子,他也没有办法把他的感情交给他。因为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他曾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小瞻的抚养权。而现在看来,他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因为老头子一直喜欢這个孩子。

    一个商人对未来的规划,有时候不是出于判断和直觉,而是本能。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忽然发现车子前面挂了一个微笑的小雪人,他随手摘下来,扔到了储物箱里。

    這时候他看到小瞻走了出来,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小瞻站在人行道中央,不愿意移动脚步。犹豫了几秒,还是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来。

    “我没想到你亲自来接我。”他说。没有表情得上了车。

    陆仰止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小瞻是个不热情的孩子,這是他对儿子唯一的了解。

    “你知道为什么要你出席這样的酒会吗?”陆仰止发动了车子,他在观后镜中看到儿子英俊而平静的脸。

    “太爷爷這样希望。”小瞻淡淡回答,他偏过头去看向车窗外,“我们去接弄月吗?”他说。

    “弄月?”陆仰止有种想笑的冲动,“你這样叫她吗?”

    “她看上去不可能有我這么大的儿子。”小瞻看了他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向车外,“而且她说我可以這样叫她。”

    “你不喜欢她吗?她看上去的确不象一个妈妈。”他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无所谓。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小瞻回答,“我并不需要妈妈。”

    “那么,”陆仰止撇撇嘴,“我们就去接弄月吧。希望她不会令人太失望。”

    這是這段路程上他们父子间的最后一句对话。之后,他们都对彼此陷入无可避免的沉默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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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齐齐出现在美容中心时,弄月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她只是照旧站在那里等待评估而已。

    而年轻的美容师也照旧站在那里,等待老板点头。他对孩子友好的笑笑,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弄月的装扮比起上次并没有什么新奇,依旧简单。印度搭肩式的长裙,没有花色,纯白到脚底。

    只是头发做卷了,长长的披在身后,额前右侧别了一只小小的苹果形水晶发夹,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面容安详淡定。這令她看去像是西方基督壁画中的女子,带一种非人间的圣雅。

    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空旷。這短短的几秒钟令人感觉锋芒在背。

    弄月觉得胃部轻轻痉挛起来,仿佛一只蝴蝶要破壳而出。她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胸口。

    “你很喜欢白色吗?”陆仰止淡淡的说。

    弄月正视他的视线,想起上一次他对她衣服的评价。他好像很不喜欢她穿白色。

    “不是我喜欢白色,只是夫人的气质……比较适合白色。”美容师再接再厉,“其实,没有谁比夫人更适合白色了。”

    弄月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她知道陆仰止已经生气。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马上去换。”弄月说。小瞻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他早已转过身背对他们,表达他完全不想介入的态度。

    陆仰止走进她的试衣间,他的手穿过那里悬挂的几十套礼服,秋风扫落叶般检阅了一遍,“把這里所有的白色礼服都毁掉,我不认为它们有多好看。”最后他淡淡的说。

    “是—的。”美容师回答。面色难看。

    “你一定要這样吗?”弄月走过去,“我可以立刻换成你喜欢的样子。”

    “我说要毁掉它们。你希望我再重复一遍吗?”他凉凉的目光盯着她,“你的责任是扮成我需要的样子,我衷心希望你没有忘记這一点。”

    “是的。”弄月低下头去,“我没有忘记。”她淡淡说。

    她走进试衣间,头有些晕眩,但她还是对美容师轻轻笑了下,“请帮我拿几套别的颜色的礼服出来吧,只要不是白色。”

    “好的。”美容师回答。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您还好吗,夫人?”

    弄月点头,“谢谢你。”

    “我叫梅兰过来帮你。”美容师说。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弄月关上了门。

    美容师回头,看到陆仰止深冬一般的眼神,在他身上浮光掠影般的一闪。他快速的走了出去。

    “你不喜欢弄月穿白色?”小瞻忽然说。

    陆仰止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抬眼看了看他的儿子。没有回答。

    “其实并不难看对吗?”孩子淡淡说。

    陆仰止一只手扶在眉头上。依旧演绎沉默。孩子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只是看了看镜子中自己换上黑色小礼服的样子,淡淡说,“你真得和弄月结婚了吗?”

    “我希望你能把类似這样的问题留给我自己,你要知道你的父亲还健在。”陆仰止抬头对儿子说。

    “当然,您一直健在。”他轻轻接了一句。

    弄月穿着一袭嫩绿色绸制长裙走出来的时候,小瞻忍不住“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因为不能赞美我而稍感遗憾。”弄月对小瞻说。她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不过适合我身形的衣服恐怕只有這一件不是白色的。”

    嫩绿色在她身上实在无法营造什么美感,只是带一股俗气的纯真而已。

    陆仰止的面部肌肉终于放松起来,“我奇怪我还是没能把你养胖一点。”

    “相信我,您已经尽力了。”弄月淡淡说。

    她不愿意正视他的目光。陆仰止发现了這一点。他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一只手很随意的抬起了她的下巴,“你看上去像一棵刚刚收获的绿椰菜。”

    “只要您喜欢。”她回答。视线向下,无比顺从。

    “我希望你也会喜欢。”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下她未施脂粉的唇。只有年轻安宁的唇才敢這样洁净的裸露。

    “如果您這样希望,那么我也可以做到。”弄月淡淡说。她感觉到陆仰止好像在做某些今晚计划之外的事。

    “你在生气,弄月。”弄月听到他淡雅而沙哑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便承接了陆仰止轻轻的一个啄吻。然后她忽然想起,其实现场也并不是没有观众。

    “小瞻,我娶了弄月。”他环了她的腰对冷清的看着他们的男孩说,“你可以不喊她妈妈,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够尊重我的妻子。所以以后不要再问那些我莫名其妙的问题。”

    “好的。”小瞻回答。他转身走出去,“我们该出发了,太爷爷不希望我们迟到。”

    陆仰止抓起弄月的手,“我们走吧。”

    “是。”弄月说。但是她轻轻挣脱了他,提着裙子走下楼梯。

    只留给陆仰止一个绿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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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月挎着陆仰止走进会场,她泰然若素的接受众人惊异的眼光。关于她嫩绿色的长裙,除了裸露的美丽锁骨外,她瘦长的身体的确无法给人以任何别的美感了。现在走进铺着火红地毯的会场内,她更加给人一种扎眼的视觉效应。

    她想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像一棵青葱的油茶。岭南红色丘陵上的一棵绿油茶。

    是的,這是一件不适合她的衣服。但是她已经让自己学会适应任何的不适合。

    她微微对自己浅笑,然后看到了辛童,他正在向她走来。

    “弄月。”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还好吗,弄月?”他轻轻说,然后转向陆仰止,“不介意吧,陆总?”

    “当然不。”弄月听到他的回答,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手从他的臂弯里被轻轻抽出。那个男人就這样带着小瞻走去了会场的另一边。

    “过得好吗,弄月?”

    “还好。”她抬起头对他微笑,“我不知道你也参加這种酒会。”

    “我已经回到爸爸的公司上班。”辛童回答。

    “不做老师了?”弄月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淡淡发问。

    “是啊,因为现在我开始喜欢白领丽人了。”辛童轻佻的回答,然而眼神浓郁。

    弄月微微笑着,“那么不要表现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好不好?”她是真的有些佩服辛童的洒脱,仿佛任何事情只要照着自己的心意来做即可,不管世俗,也无顾虑。

    “我很开心啊,今天遇到你就更开心了。”辛童笑得癖癖的,抬起手来轻抚她的长发,“哦,有些后悔当初就那么简单就放你走了。”

    “学长也有后悔的事哦?”弄月浅笑。

    “是啊,不然现在每天都能看着一棵绿椰菜,那多养眼啊,绿化心灵。”辛童坏怀的揶揄她,然而却是无尽的温柔。

    弄月唯有微笑。“你还是這样会取笑人。不过我今天的穿着,的确值得你的取笑。”

    “很可爱。”辛童忽然说。温柔的注视着她。

    弄月忽闪了一下眼神。

    “左家的人今晚会来。”辛童说。下一秒,看见弄月猛然抬头,“哦,是吗?”她淡淡说。

    “弄月,”辛童握住她的手,“你早已脱离左家。你不该再有负担。”

    “谢谢你,学长。我自己可以。”弄月抽出自己的手。陆仰止已经开始走过来。她迎了上去。

    “现在我可以带走我的妻子了吗?”他笑着说。

    “当然。”辛童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我可以喝一杯酒吗,老板?”弄月看着陆仰止优雅的微笑。

    陆仰止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牵着她离开。

    左家的人。

    她不知道左家那个热爱旅行的男人是不是自己的父亲。虽然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已经学会独立,被母亲带走又被抛弃,她用尽全力学会生存。能够活下来,并且能够读完大学。她已经忘记了那个艰辛的过程。

    只是她没有忘记做了她十二年父亲的男人曾带她去过的那个山地小小的庙宇,秋天萧索的菩提树下坐着一个褴褛的女人,有一副神情安详长满皱纹的脸。

    她说,先生,你女儿命太硬,她会克你。她很快要离开你。

    父亲扔下几百块,让她不要说下去。

    走出山路,他忽然停住脚步,蹲在她面前。

    弄月,你会离开爸爸吗?他问她。

    她没有回答。她从小就是一个无法给出诺言的人。

    她果然离开了他。

    他也果然很快死去。

    她在葬礼后偷偷跑去他的墓碑前,微雨里站了整整一天,始终没有语言。

    她不是他的女儿,而她曾承接他太多的父爱。她十岁的心灵感觉自己的可耻。从那一天她开始明白自己是一个不能承受爱的人。

    那些过于浓重的爱,不该属于她。

    庄弄月,你是一个人长大的,你再没有任何的牵绊。只要晓钟好起来,那么你也完成了对她的誓言。你再没有任何牵绊。

    她忽然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恍惚中,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扶在她腰间。弄月转头,看见陆仰止平淡的侧脸。

    景行行止。高山仰止。她想起诗经。

    那是爸爸常背诵给她的一段。

    “仰止。”她忽然轻轻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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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邀请今晚最登对夫妻来领舞,不知道大家想要推荐哪一对呢?”司仪甜美的声音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响起,然后附和而礼貌的掌声随之而至。

    “什么?”陆仰止转过头看着弄月。他刚刚听到她说了一些什么。可是他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

    她淡淡看着他,脸庞绽出清漪一般的笑,“没什么。”她说。

    “你是今晚的焦点,弄月。”陆仰止压低身体贴在她耳朵上说。

    “這归功于您对我礼服的英名抉择。”弄月淡淡回应他。她的脸色带着憔悴和掩饰之后的淡定。在众人的推荐声中,她听到了陆仰止的名字。

    “這就是你希望的?”

    “不,這是预料之外的。”他回答,然后无比珍惜的环了她纤细的腰,向着舞台走去,“我需要你,弄月。现在。”

    “是的。”弄月挽住了他的臂弯,這个顺畅自然的动作,获得陆仰止赞美的一笑,他贴近她耳边,“這样看上去应该很像一个吻吧。”笑意洋溢。

    弄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幸而我不是观众。”她回答。

    她感觉到疲倦。

    然后,她真的得到一吻,轻轻地,在耳畔处,像蝴蝶拂过花蕊。她的手指不自然的痉挛了一下。看到陆仰止柔静含情的眼神。她苍白一笑。

    逢场作戏原本便是人的专利。

    “哦,陆总和夫人的感情真的令人艳羡。就算没有见到本人,昨天**的娱乐新闻也告诉了我们。夫人今天的穿着真的很特别——很可爱。”美丽的司仪小姐很程式化的赞美,他们微笑着接受。

    “是的,”陆仰止走去话筒前,绅士的撇嘴一笑,“能有這样可爱的妻子是我终生的梦想。梦想一旦实现,我便有些迫不接待的在高速公路上表达我的幸福。”

    他的话引来大家善意而理解的笑。陆仰止在遥远的灯光下看到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他认出了他。左辉扬。

    他轻轻握住了弄月的手。

    弄月没有什么反应。反正他给她的,她只管接受便好。

    “夫人选择這样特别的礼服出席今天的晚宴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真是一个好问题。弄月暗叹。

    陆仰止看到弄月转身看向他,他脸上的微笑放大起来。老实说,他很期待他的小妻子会给出怎样的回答。他决定信任她。因为她已经够格作他的搭档。

    “他公司最近的产品有一个绿色的定义,他很珍爱這个新的创意,我很怕他忘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介意穿成一棵绿椰菜的样子。”声音淡雅轻掷,真诚而带一点诙谐。言辞却是一个小女人的可爱逻辑。

    陆仰止简直要为她的表现绝倒。果然是个时时令人耳目一新的女人。

    “哦,好温馨的回答。”司仪小姐一副感动的样子,而下面的掌声已经热情的像是马上要下起雨来。“陆总,难道您近来忽略了夫人?”

    陆仰止轻微挑眉淡笑,“她一直是我眼中的焦点,从未改变。”执起弄月的手,倾身一吻。

    无论如何,這是一场成功的作秀。弄月想。

    当陆仰止牵起她的双手走入舞池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他平静地双眼,“昨天偷拍的记者……”

    “我早就发现他。”他坦白。

    一只手握住她轻盈的腰,做了第一个旋转。

    “你不该惊讶,弄月。”

    “我没有。我知道您是一个每走一步要提前计划好十步的人。”

    “你的功课做的很好。我的新产品就要上市,我一直考虑怎样降低广告宣传成本,直到发现那个偷拍的记者。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方法。”

    原来如此。

    “這就是你坚持要我穿這件礼服的原因吗?”

    “我不得不说,這是一个巧合。”

    “那么昨晚出现在我房间的产品理念说明也是一个巧合了。”弄月配合他的舞步。节奏优雅的桑巴音乐,淹没他们的对话。

    “哦,弄月,你不该明目张胆的坦白你的智慧。我知道你的专业是经济学。我从来不放过对手。”

    “谢谢您這么令人担忧的夸奖。”

    “不,我从不夸奖别人。”他淡淡回答。

    轻轻旋转,然后把她拉入怀中,“也许没有男人這样和你跳舞吧。”他轻轻说。

    他们停止了对话。开始在意脚下的步子和手臂的动作。一场贴身的**舞蹈在這个上层社会的酒会上出演。像是在完成一场无言的对白。

    弄月纤长骨感的身躯像一架上古的古筝,仿佛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流淌出一段山水。宁静、哀伤,却带着一种视觉的暴力。

    那件看来有些滑稽的绿色礼服在甩动的步法中和火红的地毯形影成一种无法言说的原始生机和诱惑。

    而陆仰止,此刻他是一个抚琴的人。

    她的身体在他手中,成了一朵绽放的凤凰花。奔放而热烈,却带着仿若要消逝般的死亡哀伤,尽情在最后一刻婉转。如此的贴近。

    优雅的舞步,近乎**一般的方式,表达他们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情愫。

    她闪亮的像即将燃尽的炉火,绚丽跃动。他从没有见过她如此投入的样子,如此热情而浓烈。贴着他的身体,完美的扭动身体,摇摆纤肢。

    這样挑逗一般的舞蹈,即使是他,也感觉心神旌动。

    在某一个碰撞的时刻,陆仰止感觉到自己好像随时可以把她捏碎。這忽然令他犹豫起来。

    他停住,抱住了她旋转的身体。看到她萧索的表情。

    也许她根本不愿意這样一场亲密的舞蹈。可是庄弄月是个不能拒绝他的女人。陆仰止从不眷恋。他习惯对商业以外的事意兴阑珊。

    周围已经响起掌声。陆续有人带着舞伴走入舞池。

    陆仰止拖着弄月走了出来。

    他的确有一丝迷惑。可是他没有任何问题想要发问。

    “我去下洗手间。”他离开她,把她留在舞池边缘。弄月迅速转身。她开始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什么。长裙拍打在裸露的小腿上,有一种火辣的疼痛感。

    当她忽然遇到小瞻的视线时,她也看到了舞池上方的帷幔一侧,陆谦雄一双深邃的眼。他拄着拐杖,对着弄月轻轻点头,然后消失在帷幔后方。

    “弄月。”她听到一个声音。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

    “大哥。”迅速转身,已是轻含笑意。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向她走来。她没有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因为她没有眨一下眼睛。

    “弄月,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左辉扬疏朗的笑意,他轻轻碰触她的头发,“你已经结婚了。”

    “是。”弄月下意识的轻轻后退一步。

    “你该通知我们,我们是你的家人。”左辉扬轻轻走近她,“弄月,奶奶希望你可以回去。”

    弄月抬起头,睫毛轻轻扑闪,“你一个人来的吗,大哥。”

    “是。”左辉扬盯着她的脸,“所以你愿意陪我跳一曲吗?”

    弄月张大眼睛。她的脑袋有些空蒙起来。微笑亦变得缥缈。

    “真抱歉,左先生,我已经预约了這支舞。”和煦沉定的声音响起,温暖得有些不真实。弄月的手被轻轻握住,她认出那干燥温暖的触感,“黎医生?”她的讶异被黎一崇清爽的气息淹没。

    在舞池里轻轻摇摆。

    她不为人知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晓钟打电话给我。”黎一崇轻轻说,“他希望我来一趟。抱歉,我来晚了,有一个手术拖延了半小时。”

    弄月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用公用电话打过来。”

    “哦。”弄低下头去。

    “弄月。”黎一崇轻轻说,像怕惊醒一个新生儿,“他一直在关心你,可是却不愿意见你,你不知道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他说他不再需要一个无法给他感情的姐姐。”

    “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医生。”弄月抬头看他暗蓝宁静的眼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强迫自己。這会透支你的体力。”黎一崇淡淡说,“我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弄月。如果你不爱惜自己,你会给很多人带来伤害。你身边的人都无法承受。”

    “我不知道我身边还有谁。”弄月浅笑,“不要担心,我很好。”她停下脚步,“带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已经吃光了所有的巧克力。”

    黎一崇看着她的笑容,简单,放松,像一个孩子。其实,她的确是一个孩子。只是所有人都习惯了忽略。而她自己则习惯了忘记。

    他还是真诚的微笑起来。手术结束之后的此刻,他终于感觉到一股真正的轻松。

    ********************

    陆仰止走回会场看到了黎一崇。他正端着一个大盘子在食物区挑拣。這和他一贯的作风相处甚远。而且,他怎么忽然出席這种酒会了?

    他刚想走上前去打个招呼,结果发现他端着盘子转身离开。

    在黎一崇的目的地他看到了庄弄月。

    陆仰止的嘴角弯起一个笑容。他刚刚一定错过了什么吧。

    “一崇,你来了。”他迎上去淡淡说,顺手从弄月的盘子里叉了一块火龙果,“我们很久没有拼酒了吧?”

    “最近手术比较多。”黎一崇淡淡笑道。

    “你一向忙的。”陆仰止若无其事的回应。

    弄月浅笑,“你们聊。”她端起盘子走开,找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舒适的坐下来。一个上菜的服务员从她身边经过,弄月微笑着和她招呼。说了几句,后来她起身,跟着那个微胖的女孩离开。

    “她去了厨房。”黎一崇收回目光对陆仰止说,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看上去跟他们相处她更舒服一些。”陆仰止说。

    “早点带她回去。刚刚左辉扬找过她。”

    “左家人有什么行动吗?”

    “不知道。欧雅品牌的代理,他们好像也在竞标。”黎一崇轻轻揉揉眉角,“从爸爸那里知道的。”他轻轻笑了下,“刚刚看到小瞻了,他长高了。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端起一杯酒,闻了一下又把它放回去,“他们相处的好吗?”

    “好。”陆仰止笑道,“好的就像没有在相处。”

    黎一崇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要回去了,四十五分钟之后我还有一场手术。”

    陆仰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声音平静似秋水。

    “受人所托。”黎一崇答道,目光沉静,并不闪躲。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从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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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走下车子时,终于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他们看到了坐在陆赞腿上的小语,她正抬着小手频频打着可爱的哈欠,直到看到走下车子的弄月,一双大眼睛霎时变得熠熠闪亮。

    “新妈妈,你回来了。”她从陆赞的腿上跳下来,向着弄月奔来。

    她唯有蹲下身体迎接這个小精灵。

    “真抱歉,要打扰你们一晚了。我答应小语只要吃下维他命片就带她来看弄月。這是她唯一肯接受的交换条件。”陆赞摇着轮椅过来。脸上的笑意始终宽厚,“现在她喜欢弄月超过我了。”

    弄月抱起小语,淡淡笑着,“我们进去吧,外面湿气有些大。”

    陆赞听出她的关怀,笑着点头。小瞻已经走上来帮他推轮椅。他回头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玩得好吗,小瞻?”

    “还好。”孩子回答。看向弄月怀中的小语,她已经靠在她的颈项,困乏的闭上了眼睛。

    陆仰止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话语。他径直走去大厅。

    他们对他来说,只是不速之客而已。然而,他也无从介意。

    弄月把小语放去客房的床上,小家伙安然睡去,像个安琪儿。她已经慢慢习惯小语对她的喜爱。只是很多时候她无以为报。她不知道這个孩子为什么這么喜欢她。她并不是一个温暖可爱的女人。身上也无任何跟“母亲”這个词语相关联的任何特质。

    她只能力所能及的对這个孩子。

    “谢谢你弄月,小语最近很快乐。”陆赞笑着看她。弄月有种想要在那种目光下逃遁的感觉。陆赞才是一个真正的父亲,身上带着引人回忆的色彩。看上去清宁整洁,然而也是最有故事的男人。

    這种男人早已历尽千帆。所以才可以拥有這样宽广的微笑。

    “我也是。”她只有這样回答,没有正视他的目光,“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我自己可以。”陆赞笑道,“你需要好好休息。弄月。”

    “谢谢。”她离开他的房间。

    他看见她走出来。头也不抬的继续在笔记本上敲打。

    金嫂已经带小瞻去他的房间。现在這个空旷的客厅中只有他们。然而等同于没有。他们似乎在把彼此当作家具。

    弄月直接走去浴室。

    他开始听见哗哗的水声。這个声音令他烦躁。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有冲进去的理由。

    屏幕上瑞士银行的进帐数字频频闪动。和着水声跳跃。

    新产品的开发终于有所成效。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兴奋。他距离那个因为做成第一笔生意而开怀不已的自己已经有十几年的遥远距离了。他早已忘记他的样子,就像他常常想不起黎缃的样子一样。

    他知道自己是个感情冷淡的男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真正热爱的东西。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所做的工作究竟有什么意义:当他得到嘉隆之后,他要做些什么呢?

    他没有任何打算。他只想得到它。

    這个愿望顽固得盘踞在他脑中很久,以至于他已经忘记最初想要得到它的理由。可是一个愿望一旦坚持太久,往往成为一种使命。或是一种宿命。

    人,常常也是被迫的一种动物。

    但陆仰止从不嘲弄自己的记忆。他尊崇它,因为他的记忆系统有自己选择所需内容的能力。

    而现在他的這个系统正在被浴室传来的水声弄得烦扰不堪。因为這个声音令他想起他们舞会上的那段热舞。那贴近的无隙的亲密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扰乱他的心绪。

    ?

    ?不习惯這样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牵引。他讨厌被控制的感觉。

    可是他也想起拉住她手的什么学长。还有特意从手术室中跑来的一崇。他不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为什么会忽然跑进他高贵的神经系统中。

    进帐终于成功的时候,他轻轻点击了确定。這个动作忽然给了他新的启示:

    他在思念他的妻子,思念她年轻美丽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這样的热衷于一个女人。并且为這种热衷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气愤和些微的不安。然后他冷冷的弯起唇角,开始嘲笑自己的不安。

    陆仰止,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又在害怕些什么呢?

    他啪嗒一声和上笔记本。

    你根本没有必要等待,难道你不可以拥有她吗,即使她也许不属于你?可是你买下了她的青春,那么你一定有享受的权利吧。

    他的眼神变的冰冷,也变的热烈。

    她出来了。披着**的头发,毫不介意的从他身边走过。他闻到沐浴露的香味从那颤动的绸质睡袍中隐隐散发,带着湿热的气息。

    她消失在她的房间。他还在守望她离开的方向。

    陆仰止推开电脑,跟了上去。脚步匆忙而镇定,在她关门的瞬间拉住了她的手臂,轻易的就把她旋了过来,然后迅速的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她没有丝毫的慌乱,也没有投入的热情。只是任予任求。他肆意起来,直到她锁住他的脖子开始回吻他。

    他意识到自己变得有些疯狂,然而他不愿意制止自己。强劲的手臂推她到墙上,他感觉到自己的热情,几乎要转化成暴力。

    她依旧没有制止。直到他的手伸进她的浴袍,她偏过了头,拒绝承接。微微的气息不稳。

    陆仰止淡淡一笑,偏过头看她被吻肿的双唇。目光对视,没有人回避。他捧起她的脸,重新吻上她,“你不讨厌我的吻对吗?”他在她唇边细语。声音低沉而性感。

    “我们今天都很正常。”她气息不稳的回答。

    “所以我们不能**吗?”陆仰止笑道,他一刻也不曾停止对她柔美的唇的探索,“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我们没有必要过于付出自己。”弄月抓住他躁动不安的手,正视他阴鸷的视线。

    陆仰止微笑起来,他盯着她,然后反握住她双手,一条长腿压制住了她。

    湿的长发氤氲出另类的美感,银白色睡袍中的弄月带一点圣洁的诱惑,他们汇集的眼神仿佛要碰撞出火花。“只要我愿意,你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他淡淡地说,另一只手沿着她的锁骨慢慢滑下去。

    弄月睫毛闪动,轻轻嗤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這个与她僵持的男人,轻轻凑上了自己的唇。她闭上眼睛,一点一点的轻触,竭尽温柔的亲吻他。

    陆仰止没有预料到她会有這样的反应,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他有些不习惯的微微不安起来。然而她的吻太过甜蜜。他不愿意多做抗争。

    “我不讨厌你的身体。”弄月轻轻说。

    陆仰止根本不愿意回答,他一边狂乱的吻她,一边抬起手放到她肩膀上那根细细柔软的带子上。

    “我们需要走进去,老板。”

    他希望這面墙直接倒下去。因为這种时候他无法离开她的身体。直到——

    “新妈妈,小语,要跟你睡。”童稚的声音传来。

    小语抱着小枕头,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站在弄月的房门口。当她抬起头仰望的时候,看到她面前立正站好气息不稳的两个人。

    “抱抱。”她毫不犹豫的伸出一双小胳膊。

    弄月浅浅的笑了,无比真诚而真实的笑意。

    “呃,小语,你一定要跟,跟弄月睡吗?”陆仰止扶了扶额头。

    “嗯。”小语认真的乖乖的点头,一边还不忘哈欠连连。

    “呃。”他看了看弄月陀红的唇,眼色浓深,他抬高手臂然后又放了下去,“一定要吗?”

    小语再次点头,撅起小嘴巴,为自己被漠视的小手臂。只是這一次,她自顾自、大踏步走进了弄月的房门,开始奋力的往床上爬。

    陆仰止看着那个小东西大大方方的盘踞在弄月的床上。

    “我们……”他说。脸上带一种不期而至的——可爱的尴尬。

    “晚安,老板。”弄月淡笑。房门已经轻轻在陆仰止面前阖上。

    “呃,好,你们睡。”他退了出去。

    一拳砸在外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