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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亡羊补牢嘛。

    黑色胃袋(五)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一开始是你带头的耶!」

    「而且他很机车。」

    人类唯有处在千夫所指的状态下,才会明白中流砥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总、总之......」王惟翰一边把板擦从讲桌深处捞出来放回原位,一边含糊不清的敷衍着:「人家毕竟是老师......韩愈说要尊师重道......」

    「厚!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你收了什么好处?」

    有人过来抢板擦了。王惟翰紧抓着板擦大叫:「哪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忽然......忽然良心发现罢了!我们要用功读书,不应该这样整老师,老师就像园丁,辛勤地灌溉着我们这些未来的幼苗......」

    「干,良心发现,你是说我们没良心唷?」

    「阿鲁巴啦!」

    用板擦把围上来的同班同学一一打退并换来更高张的敌对意识之后,王惟翰背抵着黑板,陪着笑脸说:「不要这么执着板擦的事嘛,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

    「对啊,超幼稚的。」阿浩排开人群走到王惟翰身边,把王惟翰护在怀里的板擦拔了出来。「只能搞这种等级的把戏,不觉得丢脸吗?」

    王惟翰愣然看着似乎是来帮腔的阿浩,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脸上的笑容浅浅的,看起来非常危险。

    「应该要这样才对。」

    在嗡然响起的上课钟声中,阿浩把折下来的美工刀片贴在板擦边缘,刀刃向外突出,只要伸手去握板擦,就会被刀片割伤。

    「......。」

    「......。」

    围在旁边的同学们全都傻眼了。

    「阿浩,这样不......不太好吧......」

    「对啊,那个......」

    「哪个?上课了,大家快回座位啊!」

    阿浩脸上挂着笑,反手把板擦放回粉笔槽,另一手勾住王惟翰脖子,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道把他拖下讲台。

    王惟翰被勒得快要不能呼吸,一边挣扎一边冒冷汗──不行啊!这样比平常的小儿科恶整还要糟糕,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吗?

    「阿、阿浩......放开我啦......」

    「你跟小晴怎样了?」阿浩问得很小声。

    听见小晴的名字,王惟翰呼吸一窒,一时间忘了挣扎。

    「我们......分了。」

    「分了啊......」拖回座位上之后,阿浩把王惟翰往椅子上一推。「那就这样吧。」

    那就怎样?王惟翰抬脸看着走回自己座位的阿浩,看见他脸上满布的阴谋。

    阿浩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刀片要去拆下来才行──王惟翰站起身子正想冲回讲台,前门已经打开了。

    靠!平常都会迟个几分钟的家伙今天这么早进来干嘛──

    「你们班长是谁?」

    隔壁班的英文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在门边,皱起眉头,瞪着跌倒在讲台前的王惟翰。

    「是我......」摔了个五体投地的王惟翰连忙举手,撑着讲台站了起来。

    驻颜有术的女老师一脸不可思议,推了推眼镜,把手里的纸袋交给王惟翰。

    「你们姚老师今天感冒请病假,这个发下去写。」

    「嗄?」请病假?

    「不可以吵闹,不可以作弊,我就在隔壁上课。还有,班长明天早上记得把考卷收到办公室。」

    女老师踩着高跟鞋叩叩叩地离开之后,王惟翰从纸袋里拿出一大迭纸张,抬头迎向全班同学询问的目光,一脸遗憾的为他们解答:「是考卷。」

    「靠──」

    「干──」

    「廿三班安静点!」

    女老师的怒吼声穿过走廊杀进教室,却压不住一个又个不停冒出来的「干」。

    考卷一排一排传下去,浓浓的恨意飘在小小的教室里,空气几乎要凝固。

    王惟翰悄悄松了一口气,带着苟且的心情回到座位,考卷摊开之后,零星传来因为过度用力而折断笔尖的声音。

    还好还好还好。

    「你们班──完蛋了!」

    下午第二节课,教官用流血的右手食指指着二年廿三班大声咆哮。

    *     *     *     *     *

    夕阳无限好,在背上照久了也是很热的。

    王惟翰阴沉着脸,蹲在国父铜像旁边拔草。

    「干嘛臭脸,我们救了全班耶。」阿浩蹲在他旁边,把拔下来的杂草编成辫子。

    「是你连累全班!」王惟翰恨恨的拔下一把杂草往阿浩脸上撒。「现在只是缩小连累范围而已。」

    在教官怒问「是谁干的」的时候,阿浩自动站起来向教官道歉说「教官对不起我们刚刚在打赌」。

    「李成浩?你们赌什么?」看见是自己平常最照顾的学生出头,教官气得表情扭曲,站在一旁的卫生股长连忙双手奉上OK绷。

    「我们在赌可以用什么东西代替美工刀......本来是用笔和垫板......」

    「胡扯!这有什么好赌!」

    「教官,是真的......不信你问班长,是他跟我赌的。」

    于是王惟翰百口莫辩的成为共犯。

    「当班长总是比较辛苦。」阿浩拍拍头上肩上的杂草,抬手看表。「好啦快五点了,我等一下请你吃豆花。」

    「......。」王惟翰不回话,一双手在草地上乱拔乱丢。

    「别生气啦,偶尔被连累一下,将来会变成青春的美好回忆。」

    「......干嘛做这么危险的事?」

    阿浩在班上一向比较离群,先前那些藏板擦、画考卷的排挤行为他从没参加过。为什么今天一出手就这么狠?又为什么要出手?

    「嗯,我看姚津云不顺眼。」阿浩微微一笑。「非常不顺眼。」

    王惟翰心里打了个突。「为什么突然看他不顺眼?」

    「因为你呀。」阿浩低头拔草。「我有义气,你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我......我现在还好,没有那么、那么讨厌他......」

    不祥的预感从胃部一直冒上来,王惟翰被弄得有点想吐。

    「喔。」

    阿浩不再答话,在劳动服务的最后十分钟里,专心一志的拔草。

    王惟翰看着一直以为是哥儿们的人的侧脸,忽然觉得好惨好惨──原来不止是小晴,连阿浩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黑色胃袋(六)

    「老师,昨天的考卷。」

    「放在这就可以了。」姚津云的声音还带有一点鼻音,大衣牢牢的穿在身上。「等一下,帮我把剪报本子拿回去发。」

    王惟翰接过一迭作业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都叫我?」

    「嗯?」姚津云一脸无辜。「不能叫你吗?」

    「一般来说,应该是叫英文小老师。」

    这几天常常帮姚津云跑腿,王惟翰可以感觉到刘彦智开始在瞪他了,八成是觉得地位动摇。

    「我比较喜欢叫你。」

    姚津云瞇着眼睛露出笑容,王惟翰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哪有这样的......」

    「你跟女朋友后来怎样了?」姚津云打断王惟翰的申辩,压低声音问道。

    「分手了。」

    「分手了啊......那真遗憾,你别太难过。」

    为什么呢?王惟翰手臂用力到有点发抖。

    为什么姚津云那应该表示遗憾的眼神看起来很像是嘲笑呢?

    「没事就快回去吧,要午休了。」姚津云摆了摆手,下逐客令。

    王惟翰咬着牙转身,走没两步,又回头说道:「老师,那个......你等一下上课,要小心......小心......」